第13章
作者:海青拿天鹅      更新:2025-09-11 10:52      字数:3776
  
  太后目光微动,问司马隽:“她到了王府之后,可还说了什么?”
  “不曾说什么。到了王府之后,孙儿只见到她一面。”司马隽道,“今晨卯时,孙儿赶往东宫,曾在王府中遇到鲁氏。她说是奉太后之命,卯时起身,到佛堂抄经去。”
  太后终于露出一丝满意之色,微微颔首。
  “那火灾之事纵然有她的功劳,别的事,也该一桩论一桩。佛说,因果报应,这难道不是你父亲留下的善缘?故而那佛经,也还是要抄下去。她一个孀居妇人,又不曾受王妃之仪的教导,多抄抄佛经,为你父亲祈冥福,也是她该做的。”
  司马隽行礼道:“孙儿遵旨。”
  长公主看着司马隽,唇角一弯,向太后道:“依妾看,这鲁妃虽到了王府,却到底是先王的遗孀,又诸事不通,难为主母。待得除了孝,子珩就要袭王位了,母后还是多想想那王妃人选才是。”
  提到这个,太后的脸上有了笑意,道:“这倒是一桩正事。子珩,你父亲去了,家务长辈,此事,合当祖母为你做主。”
  司马隽再次起身行礼:“太后明鉴。父王猝然离世,孙儿正当热孝,于情于理,皆不宜议婚。父王在世之时,每日所想,皆是家事国事,他曾对孙儿说,我辈宗室人孙儿,当效仿汉时霍嫖姚之志,社稷不安,无以家为。今北地未光复,父亲心愿未了,孙儿亦无心婚姻之事。愿太后体恤!”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又数次提到他父亲老豫章王,勾起了太后的伤心之处。
  她拭了拭眼角,叹道:“痴儿,男子长大,哪里有不成家的。罢了,当下你还在孝期,待除了孝,再议此事不迟。”
  司马隽应下。
  太后又与太子说了些话,留二人在安乐宫中用了午膳,方才让他们回去。
  “母后,昨日妾见那鲁妃,也不过十七岁的年纪,看着柔柔弱弱,不想,竟藏着些厉害的本事?”待二人走远,长公主忍不住道,“原来,那什么阴阳家,竟是真的?”
  太后目光深远。
  “是不是真的,日后自有分辨。”她缓缓道,“让人多盯着些。”
  长公主笑了笑:“母亲原本不是说,认她下来,是要让她给三弟殉葬?”
  太后淡笑:“一个无用之人,与陶俑人偶无异。若你三弟果真是娶了个有本事的继妃,那自是留着无妨。”
  ——
  司马隽走后,豫章王留下的姬妾们,来向孙微行拜见之礼。
  这些姬妾共有二十五位,一个个上前来跪拜。
  上辈子,孙微进豫章王府之前,这些姬妾们已经被司马隽遣散了,孙微是一个也没有见到过。
  如今看着她们,孙微心中不由感慨,老豫章王真是好艳福。
  这些姬妾,有几位是年纪大些的,服侍豫章王的年月也长。但说话最响亮的,却是个二十多岁的贺姓女子,众人称她贺姬。
  此人,孙微上辈子不曾见过,却是听府里的老人们提过。
  贺姬本是乐伎,老豫章王一次外出游玩,听了她的曲子,当时就相中了,将她带了回来。贺姬通晓音律,会吟诵辞赋,样样投着豫章王的爱好。所有姬妾之中,豫章王最是宠爱她,还带她去访仙问道。
  故而在王府内眷之中,贺姬也最为骄横,一应用物皆是最好,常以王妃自居。
  今日的拜见,也是贺姬领头,向孙微行礼。
  孙微打量着她。只见这贺姬的样貌确实出挑,虽穿着丧服,但也看得出来身段婀娜,粗麻布衣亦不能遮掩姣好的面容。
  在孙微面前,贺姬说话倒是有礼,不过孙微看得出来,那恭敬之中有几分倨傲和不情愿。看向孙微时,眼睛也不避讳,直勾勾的。
  孙微颇是和气,行礼之后,让姬妾们坐下来,每人都聊了两句,问了名氏和年纪。
  姬妾们见孙微年纪不大,说话温和,拘谨之气登时消散了许多。
  “妾刚来王府,不知府中的许多规矩。”孙微道,“不知往昔后宅之中是谁主事?”
  一位年纪大的姬妾答道:“从前无王妃,后宅之事,是贺姬代掌。”
  贺姬看那姬妾一眼,唇角弯了弯,开口道:“妾自入府,先王就将后宅交与妾掌管。”
  “哦?”孙微看向贺姬。“日后,可就要劳烦贺姬指教了。”
  贺姬不紧不慢地欠了欠身,道:“妾不敢。”
  第27章 见礼
  “妾正好有一桩事,要问问贺姬。”孙微道,“妾先前到王府东南的佛堂礼佛,见里面关门闭户,香炉结网,内外亦无人打扫。听说这佛堂归属后宅,不知往日以来,这佛堂可是废弃了?”
  贺姬的脸上掠过一丝不快。
  “这佛堂并非废弃。”贺姬道,“此处原是为先王妃所建。妾入府之后,先王将佛堂与后宅一道,交由妾来掌管,佛堂也只供妾一人所用。从前,这佛堂向来有人侍奉香火,数月前,先王薨逝,府里内外忙碌,人手不足,故而妾便让佛堂里的人到别处侍奉去了。”
  孙微颔首:“可有王府之中的仆婢名册?”
  贺姬的唇角弯了弯,道:“有是有,不过先王定下的规矩,王府之中,各处仆婢分派皆须循制,已有定数。佛堂里的侍奉的人,原本是在前堂的,因治丧之事,调回了前堂。王妃若是想熟悉熟悉各处仆婢的人数和名姓,看这仆婢名册,兴许用处更大些。”
  这话说得颇是无礼,不少姬妾面面相觑,交换眼神。
  贺姬气定神闲,继续道:“至于佛堂那边,王妃要添置侍奉的人,却也不难。先王放在妾院中的婢子不少,妾从前常说,万当不得如此逾制。先王却说,妾掌管后宅,履的是主母之职,按制配下,是应该的……”
  她说着,声音有些哽咽,低头用袖子拭了拭眼角,道:“先王待妾信任有加,恩重如山。他临行之前,还对妾说,这府里,是少不得妾的。还说等到王妃回来,要妾继续掌管内事,辅佐王妃。不想,他竟就这般抛下我等,一去不返……”
  这话说得悲切,姬妾们也纷纷低头,叹气擦拭。
  孙微看着贺姬,喝了一口茶。
  ——
  “这贺姬,未免张狂了些。”姬妾们离开之后,阿茹不满道,“我听内侍说,这后宅里争风吃醋的事向来不少,最能生事的就是她。今日所见,果然不是善类!别人都是恭恭敬敬,唯独她敢在王妃面前。王妃可千万别在她面前服软,教小人得势!”
  孙微道:“先王妃走得早,后宅之中的事,总是要有人来管的。贺姬最是得宠,先王将后宅交给她,也在情理。王府之中的姬妾有二十几位之多,她若性情不强,何以镇得住?”
  阿茹“哼”一声,道:“这豫章王竟有那么多的姬妾,真是个老色坯。”
  孙微喝了口茶,道:“你以为,世子不嫌麻烦?”
  说罢,她望了望外头天色:“世子回来了么?”
  “还不曾。”
  孙微颔首,回到佛堂里,进一炷香之后,继续抄经。
  日暮时分,内侍来报,司马隽回来了。
  她停笔起身,带着阿茹往堂上走去。
  “这豫章王世子是个怎样的人?”阿茹问,“我听说这天家皇室的人,脾性都有些乖戾,不好惹。”
  “你安心吧。”孙微道,“世子虽然不苟言笑,但是从不苛责下人。”
  阿茹眨眨眼,问:“王妃不是昨日才头一回见他么?倒是笃定得很。”
  孙微淡笑,没有答话。
  她们走到前堂的时候,司马隽已经回来了。
  太子见他骑马来,给他赐了油衣。
  雨太大,头上难免湿了。
  司马隽就着曹松递上的巾子擦拭,抬眼,便瞧见一个素衣女子打着伞从远处走来,在烟雨之中,好似一幅画。
  “殿下回来了。”她走到他面前,行礼之后,含笑着说。
  司马隽看着她,微微颔首:“不知夫人从何而来?”
  “妾方才在佛堂中为你父亲灵位上香,祈愿他保佑世子,赐福消灾。”
  司马隽的眉头动了一下。
  “你父亲”三字,让他听着很是不舒服。看似语重心长,却是从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女子口中说出来。
  十七岁的人,懂什么为人父母,不过是故作深沉,要在他面前摆出庶母的架子罢了。
  司马隽将手中的巾子交给侍从,不紧不慢:“哦?听人说,夫人自我离开之后就待在佛堂之中不出来,原来是一直在烧香。”
  这话里的讥讽,孙微怎会听不出来。
  司马隽不是轻信之人,从见到她到现在,不曾叫过一声王妃或母亲,可见他仍有疑虑,不过是因着太子的面子,才让自己待在府里。她却摆出继妃给儿子操持的架势,多少有些碍他的眼。
  孙微神色从容:“也不尽然。今日先王的众姬妾来拜见,我到堂上受了礼。除此之外,妾还抄了些经。你父亲生前最喜欢《金刚经》,亦亲手抄眷,可惜还未抄完就去了,只剩残稿在佛堂之中。妾接着你父亲遗墨续抄,只愿能成全其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