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好尴尬。
  刃无霜：……对我名字这么有意见吗？
  不过事情发展到现在，他隐隐约约有了些奇怪的感觉。
  但不确定，再看看。
  少年保持了沉默，唐玉缘便也没再吭声，他很快就把自己给调理好了——不可能真这么巧能遇上少年时的魔尊，只能说是个遗憾啦。
  “诶？找到了！”他感觉到了符咒的禁制，轻轻松松把它击碎，少年经脉中的灵力能够顺畅地运转起来。
  唐玉缘立刻退出，端坐一旁，看少年打坐着运转灵力，脸上、手臂上的伤痕逐渐痊愈，暗自松了口气。
  他还想好好看看对方长什么模样，可惜这少年就是没把头发整理好，始终乱蓬蓬地挡着大半张脸。
  “对了，方才我听说你是因为食物才被那几个大汉欺负的，是不是还没吃饭？现在饿坏了吧？”唐玉缘问道。
  少年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不饿。”
  但身体像是故意和他唱反调，胃里“咕噜”响了一声，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十分嘹亮。
  刃无霜/少年：……
  “你还不知道吧？先前镇子上那些吃的都是我放的，饿了的话我再给你做啊！”唐玉缘笑道。
  少年狐疑地打量他，显然有点不太相信，但最终没说什么，丢下一句“不用了”，缓缓向外走去。
  “为什么啊？我手艺可好啦！大家都爱吃我做的饭菜！”唐玉缘立刻跟了上去。
  说不出为什么，或许是有点孤单，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现世，不如跟谁做个伴；又或许是他觉得这少年身上自带一种亲切感，又总是不由自主将人代入魔尊小时候，就总想多照应照应对方。
  少年顶着一头散乱的头发，面无表情地往前走，没有理会他。
  唐玉缘在荷包里摸摸，摸到一个馅饼，登时高兴地掏出来，扑到少年身边：“这里还有一个肉饼！你先吃着，我给你再做点别的好不好？”
  肉饼是包完肉馅之后，在涂了油的锅里烙出来的，饼皮极薄，有的地方被肉汁浸透了，表面被烙得金黄，散发着浓浓的肉香和油香。
  香味儿不要命地往少年的鼻孔里钻，他嘴巴里的口水立刻充盈了起来，胃肠不受控制地加剧蠕动，发出了更为响亮的“咕噜”声。
  此情此景，他根本很难说出“不”字，黑漆漆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张饼，本能地吞了吞口水。
  唐玉缘见他被肉饼所吸引，手又往前递了递，恶魔低语：“吃吧，吃吧，好吃的，除夕夜不吃点好的，怎么对得起自己？就当给我个面子好不好啊？阿霜？我叫你阿霜怎么样？”
  饶是再有定力，一个饥肠辘辘的人也受不了这样喷香的美食在自己面前晃，阿霜决意不跟自己过不去，从他手里接过肉饼，低声道：“谢谢。”
  “不客气！”唐玉缘见他接了肉饼，眉开眼笑，“我答应师父要行善的，你这样也算是帮了我的忙啊！”
  他左右看看，掏出了灶台和桌椅，拉着阿霜坐下，给两人施了个隐身咒。
  “你先吃着，我给你熬个大骨头汤！你还在长身体，需要喝骨头汤进补，将来长个大高个儿！”少年身量还没长开，跟唐玉缘此刻差不多高，可人家看着还小呐，将来一定还能长。
  唐玉缘看着他，心里艳羡不已：“无霜哥哥啊，我要是天生就是小兔妖，化形时我就把自己化得高高的，现在就不会矮人一头了。”
  刃无霜听着直乐——现在小小的也很可爱啊。
  少年阿霜压着心底恨不得吃下一头牛的冲动，慢条斯理地一口一口咬着肉饼。
  肉馅搭配五香料，简直香得让人能吞下自己的舌头，薄薄的饼皮被油烙过之后微微酥脆，这样的口感跟肉馅的鲜美多汁结合起来，简直是世上最美味的食物！
  实在太好吃了！少年面无表情，内心发出震撼的咆哮。
  刃无霜看着他啃肉饼的样子，几乎能感受到那满口鲜香，隐约想起了什么。
  好像在许多年前的一个除夕夜，自己的确是有过这样的经历——难道唐玉缘穿越到这个时候，不是意外多出来的一笔，而是命运早就如此安排？
  当年自己遇上的那个人，就是他？ ！
  先前刃无霜同唐玉缘开玩笑，说自己有一个白月光，其实就是以这个人为原型编的故事，因为在他漫长的年少时光中，唯有一个对他这般友善的人。
  但当时他内心仇恨着整个世间，对人爱答不理，也就没怎么去看对方的脸。
  可能看了也未必能记住，毕竟此前他脑中并没有一个叫做“唐小兔”的小兔妖的痕迹。
  难道最初遇上唐玉缘时就对他心有好感，便是因为如此？ ！
  意识到这一点，刃无霜的这一抹神识微微颤抖。
  唐玉缘对此丝毫不觉，哼着小曲儿忙忙活活地炖汤，左右现在也没别人等着吃，他便亲自动手。
  大棒骨洗净焯水，撇去浮沫，原汤过滤之后倒回来，挑出肉多的骨头，加足水煮上便是；另起一锅，下冰糖炒好糖色汁盛出，再下豆瓣酱和黄豆酱炒出油，加葱姜、香料炒匀，再把糖色汁倒回来，放入肉多的大棒骨，同样加足水炖煮。
  用术法加快些速度，等棒骨骨酥肉烂时，白汤那锅里放入切了滚刀块的白萝卜，酱汤那锅里放入切段的豆角，再炖个一炷香的时间，大骨萝卜汤和酱大骨一起出锅啦！
  看着盛在大盆里堆得尖尖的两份美味，唐玉缘心满意足地一拍手：“齐活儿！”
  抬头便看见少年早就吃完了肉饼，双目直勾勾地盯着大骨头——主要是盯着酱大骨。
  唐玉缘开心地打了个响指，两大盆自己飞了起来，晃晃悠悠地落在了少年阿霜的面前。
  “等急了吧？”他也坐在桌边，双手托腮，笑得像朵小花，“快尝尝！”
  别人给的肉饼都吃了，阿霜也没什么好再矜持的，垂眸低声道了一声“多谢”，便拿起一根大骨头啃了起来。
  饶是双手捧着骨头啃很难有什么仪态可言，但他依旧细嚼慢咽，看起来倒还真有些优雅。
  他并非多么在乎自己吃相好不好看，只是不希望在别人看来自己显得太可怜。
  尤其在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却比自己法力要高强的人面前。
  现在弱小只是因为修炼年头不够，时间久了他绝不会再让自己处于今晚这般的劣势！
  唐玉缘看他吃得香，自己也有点流口水，本来想也跟着吃一块，但又没好意思开口，小巧的喉结上下晃了几晃，忍住了。
  “阿霜，嘿嘿，这名字真好听。”他托着腮，自顾自地说，“'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又白又亮的很好看啊！'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唉，我有点想家了，小兄弟，你家在哪里，想不想家呀？”
  少年咽下一口肉，舔了舔嘴唇，表情颇有些无奈：“我是魔族中人。”
  “哦……忘记了，不好意思，嘿嘿。”唐玉缘又道，“之后你要去哪里呢？能不能带我一起走？”
  还不知要在此地逗留多久，跟这个名字里有“霜”字的小朋友做个伴也好啊！
  少年疑惑地撩起眼皮看他，并未答话。
  唐玉缘解释道：“我自己一个人云游四方，觉得怪无聊的，跟你走一段如何？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毕竟自己比他大，是哥哥！
  “我不需要别人照顾。”阿霜沉声道。
  “不是那个意思啦，互相照顾吧，我胆子小，也需要别人陪伴呢！”唐玉缘连忙道，“至少有我在，你不会挨饿啊！”
  他向前趴在桌上，下巴抵着手肘，挑眼可怜巴巴地看 着阿霜，央求道：“带着我吧，好不好？”
  第91章
  少年依旧没有回答,浓密睫毛低垂着，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不知道在想什么。
  唐玉缘倒也没有很失落：“没关系啦,你慢慢考虑。”接着指了指大盆，“快吃快吃，口味可还满意？”
  “很好吃，多谢。”阿霜一连啃了好几个大棒骨，又喝了好几碗汤, 感觉浑身上下热热乎乎的。
  这还是他化形以来第一次吃饱, 这顿饭于他而言确实意味非凡, 只可惜他看起来吃得不快, 但实际上根本没来得及仔细品味, 就把肉都咽下去了，根本没来得及记住这味道。
  不过,困乏饥饿时的一顿饭,口燥唇干时的一碗汤，想来真正的人间美馔,应当也就是如此了。
  “吃饱了吗？要不要我再做个甜品给你尝尝？”唐玉缘提议, 让这小兄弟感受一下我糖芋圆的魅力！
  谁知阿霜摇了摇头：“不必了, 我不爱吃甜食。”
  “哦, 好吧。”唐玉缘倒也没再坚持，毕竟对方确实吃了不少, 他也不好给人家塞得太饱。
  这时的少年没有了先前的决绝，不像是吃完就拍屁股走人的样子，他用术法除去了双手和嘴唇上的油脂，垂眸安静地坐着，不知道是在思考什么,还是单纯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