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作者:
花与灼 更新:2025-09-12 09:03 字数:3292
怀陵建在琥珀山风水最好的位置,一半是王陵,另一半划给了盛家。
谢辛楼没有来过此地,一路都是沈朔带着他走。
“瞧见了么,最高的那座是我父王和母妃,两侧都是当初随行的家奴。那边也是一样的布局。”沈朔没有直言,但谢辛楼听得明白,目光落在了盛家墓地最大的墓碑上。
“肃州五月事变,我六月入京,七月回来处理后事,彼时肃州官府没人有权能动尸首,我到后,一具具的都烂了。”
沈朔迈上台阶,回头看落在身后的谢辛楼,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盛彦和谢霜的合葬墓,轻声道:“我亲手埋的他们,没有叫任何人帮,土都填得很满,不会冷。”
谢辛楼没有说话,手紧紧攥着刀柄,沈朔想握他的手,但碍于身后众人终是没有行动。
“殿下,请暂退一旁,祭祀快开始了。”
福安请二人让开位置,随后侍从们端着祭祀之物上前,按照规格点香燃纸,吟颂祷辞。
说起来,这还是皇宫第一次派人来肃州祭拜。
福安也是伺候过两朝皇帝的老人了,由他作为代表也算补齐了两朝的礼,因而这次的祭祀,流程与准备也是十分繁复,有意外路过的百姓,见了这阵仗也会感叹用心。
而沈朔站在阴影里,听着头顶渐响的雷声,冷眼看着一群人忙前忙后。
“我记得先王和王妃喜欢槐花酿。”谢辛楼立在他身侧道。
“嗯,等有空,咱们买了豌豆糕和槐花酿再来祭拜。”沈朔看着他浅浅一笑。
两人在树下静静看着,等福安主持祭祀完成,两人一同祭拜完先王和王妃,随后一起来到盛家墓地。
身为盛家遗孤的盛宣,理所应当是头一个祭拜的人。
当他在前面燃香时,沈朔和谢辛楼站在后方,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悄悄握紧双手,无声祷告。
“公公,我祭拜完父母了,可以开始了。”盛宣将香插入炉中,起身便同福安说开棺。
福安点点头,命人将早就备好的铁锹等一应工具尽数倒在地面上,御林军各自取了工具在“盛宣墓”就位。
“殿下,老奴这便开始了。”福安回身向沈朔请示,沈朔听着头顶的雷鸣,默默走上前来:“本王亲自开棺。”
“这......”在福安的规矩里,尊贵如沈朔不该亲自动手,但沈朔态度强硬,令人不敢不从:“本王亲自埋的人,也该本王亲自挖。”
众人于是让开了位置。
盛宣退后到沈朔的位置,有些紧张地看着地面,对系统道:“系统,我顶替了盛宣的身份死而复生,棺材里应该不会有人,世界会帮我自动修复的对吧?”
系统回道:“理论上是的呢,宿主不必担心。”
他默默点头,深吸一口气。
谢辛楼就立在他身边,同样严肃地盯着埋棺的土地,但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情。
沈朔挑了把最大的铁铲,一铲扎进土里,天际当即爆发一道惊雷。
闪电照亮所有手持工具的人的脸色,或多或少都显露出一丝不安,唯独沈朔神色坚毅,挖下去的铁铲坚定有力,毫无犹豫。
经年埋实的土会在棺椁上留下痕迹,沈朔一铲铲将土挖出后,仔细看了露出的棺椁表面,发现竟有三层不一样的痕迹。
他心情顿时变得复杂。
他分辨了下每层的土质,最底下的也是最深的那层是他埋的,年头最久,其次第二层看起来也有两三年的样子,最外的那层大约只有一年不到的时间。
沈朔命人开棺,棺椁被打开后,里边并没有尸体。
“福公公,盛公子被放入棺材后又被救出,棺材上的土层也该只有两层才是,可眼下看来这冢看上去像被人打开过两回,实在有些蹊跷。”负责开棺的御林军也注意到土层的问题,将发现告知了福安。
本以为福安会为此感到惊讶,但他的反应比众人预料的要冷静多:“棺中无尸,棺材又确实是被人打开过,殿下,盛公子的身份想来是无疑了。”
沈朔看向福安:“冢被挖了两次,这平白多出的一次,福公公没有怀疑么?”
“多少次并不影响结果。”福安淡淡道。
“公公早就知道墓是空的。”沈朔的手不由握拳,紧紧盯着福安,后者面不改色对他微笑颔首:“只是为了解除疑惑,如今疑惑解开,殿下不必多想。”
他这般回答,众人再明白不过。
这多出来的一次是圣上的手笔,朝野间的流言到底还是给他埋了疑心。
棺材里没有尸首,说明人还活着,紧接着盛宣突然冒出来证实了身份,在福安看来,一切都对得上号。
而在盛宣的角度,世界帮他消除了尸体的bug,伪造了一层自己爬出的痕迹,再加上升上求证的一次,也是正好对上数。
一切都是合理有据,倘若沈朔依旧不承认,便是他有问题了。
盛宣来到沈朔面前,用胜利的目光看着他:“澜夜,这下你我之间再没有误会。”
沈朔面无表情盯着他,半晌后,嘴角单单扯出一丝笑:“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为了你,再辛苦也值得。”盛宣握住他的手,深情倾诉。
伴随着轰隆的雷鸣,雨水终是再控制不住,倾盆而下。
福安下令让众人赶紧把场地复原,以最快的速度赶去驿馆。
盛宣打着伞,拉着沈朔站在树叶底下,肩膀紧挨着胳膊,像依偎在一处的宿鸟。
谢辛楼独自立在台阶上,雨水淋湿了身体,黑衣与昏暗的雨雾融为一体。
明明是不愿看到的画面,但他偏偏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双眸直勾勾盯着树林下的两道身影,将盛宣和沈朔的一举一动清晰刻进脑海。
喉间的甜腥味没有之前那样浓了,但心口却比之前痛上百倍。
御林军火急火燎将土重新填好,准备撤离时,沈朔趁机将人推给了福安,先一步离开陵墓。
盛宣才不会任由他离开,同福安打过招呼后就要去追,谁知才迈出陵门,就被一只胳膊强硬拦住去路。
盛宣定眼看向浑身湿透的某人,露出本就无情的目光:“谢大人不去追殿下,拦我做什么?”
谢辛楼沉声道:“殿下不喜你跟着。”
盛宣呵呵笑了:“刚刚我跟澜夜一直待在一处,我怎么没听见他有说这句话。”
“无需殿下开口。”谢辛楼倏地抽刀出鞘,仅仅半寸刀刃,便将落下的雨珠一削为二。
看他这幅威胁护食的模样,盛宣愈发觉着好笑:“影卫的职责是保护殿下,我一没害他二没伤他,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你是什么身份敢替殿下做主?”
身份。
谢辛楼忽然定住了。
影卫的职责是守护殿下的安全,可殿下现在并没有遭到攻击,盛宣也只是在追殿下,为何自己会感到生气、会感到害怕。
天际惊雷猛地炸响,大地随之震动,人的灵魂也随之振彻。
谢辛楼回神时,墓地已经空无一人,盛宣也早已不见身影。
他独自立在茫茫大雨中,伸手狠狠捂住自己的心。
第22章
沈朔既已选择与攻略者斗到底,便也做好了被人时刻纠缠的准备,但当他真的被迫承认了盛宣的身份之后,发现事实没有想象中那般轻易。
在客栈休整了一日,沈朔决定出门上街逛逛,在没有兴师动众的情况下,盛宣就跟提前知道他要出门一般,早早等候在门口。
“离开肃州多年甚是想念,正巧今日天气好想出门逛逛,澜夜陪我一起吧。”盛宣换了身翠竹轻衫,站在微风中格外飘逸动人。
沈朔没有理由拒绝,看了眼他的马车,只淡淡道:“本王走着去。”
“那我陪你一起走。”盛宣说着,叫人牵走了马车,撩起下摆跑下台阶,硬是跟上了他。
他越过谢辛楼时故意撞过他的肩,还不忘回头给个警告的眼神。
谢辛楼面无表情对上他的目光,看着他越过自己,占了沈朔身侧的位置。
“澜夜你瞧,好多卖风筝的人。”盛宣跟在沈朔身边,兴奋得像没来过一样。
沈朔心里烦躁,没理会身边人的叽叽喳喳,只沉默着往西面的街市走去。
盛宣见他没有阴阳怪气,以为他果真变了态度,话变得愈发多:“从前吃住在太学,祭酒管得严,咱们少有机会能出来逛,可唯独澜夜你时不时借着在院子反思的机会偷偷跑上街玩,还不忘给我带些小玩意儿。”
“还记得有一回,我提了一嘴也想上街玩,第二日你便故意惹祭酒生气,被罚到院子里站两个时辰,在我们都以为你又要趁机溜走时,你却折返了回来偷了我的课业,让祭酒也把我罚走,趁机带着我跑出太学,在外头玩了个尽兴。”
盛宣的这些记忆,都是系统调取给他的,他描述得十分细节且生动,像是他亲身经历过一般,饶是沈朔都听不出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