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作者:
风南渡 更新:2025-09-12 09:25 字数:3929
沈砚舟看着她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知道她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他走到她身边,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你放心,”他说,“在伦敦,只要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有事。”
当律师离开后,等候室里只剩他们两人。空气像被无形的手攥紧,闷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简初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棘手到令人窒息的困境,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沈砚舟站在她旁边,看着她那张几近没有血色的脸。她眼神沉着,却隐隐透着一种疲惫的倔强。沈砚舟心里清楚,她此刻一定在自我苛责,一遍又一遍地反问自己,哪一步可以做得更好,哪一步可以避免这一切发生。
他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哪怕只是让她别多想,警察却适时地推门而入,打破了这短暂的沉寂。
“请问这位先生是简小姐的直系亲属吗?”
他毫不犹豫地开口:“是。”
“不是。”简初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语调平静却坚定。
两人异口同声,却各执一词。警察皱了皱眉:“不是亲属,还请这位先生先去外面等候。我们有些程序性的问题,需要单独询问简小姐。”
沈砚舟动了动嘴唇,没有辩解,只点了点头。他看了简初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问询持续了大概十五分钟。简初坐得笔直,语气冷静,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波动,准确地回答着警方的每一个问题。
等警察拿着笔录出去核对后,房间里再次归于沉寂。
她坐在那里,看着正前方那扇单面玻璃,知道玻璃的另一侧,沈砚舟一定还在。他一向不爱被动等待,但今天,却愿意站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动不动地等着她。
时间在这里似乎慢了下来。简初低着头,两只手交叠在一起,掌心是湿的,手指却冰凉。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被人推开了。
大卫艾登走进来,脚步稳健、神情沉着。
他脸上已不见刚才的凝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身经百战的律师才会有的冷静自信。他将文件夹夹在腋下,抬手让助理把热咖啡和三明治放到简初面前。
“简小姐,”他将文件放在桌上,语速平稳却直入要害,“我刚刚和重案组负责人沟通过,情况和我们预判的相差不大,但并非没有突破口。”
他顿了顿,目光牢牢落在她身上,语气里带着一种可以稳住人心的力量:“对方的说辞,是典型的街头混混逻辑,漏洞百出。我们会从三个方向同步展开,逐一击破。”
大卫竖起一根手指:
“第一,攻击证人。那三个家伙说辞一致,但不代表他们就可信。我已经请了伦敦最好的私家侦探,24小时内要拿到他们的全部底细——有没有案底?是不是混帮派的?暴力倾向、黑历史、非法滞留……只要揪出一点,我就能让警方怀疑他们的证词是否成立。”
他又竖起第二根手指:
“第二,重建现场。警方会走程序,我们也得有自己的技术团队。我会请法医专家分析你衬衫上的血迹、巷子里的打斗痕迹,还有那个男人腹部的伤口角度,重现事发经过。我要让他们看到,一个身高一米六的亚洲女性,在深夜面对三个成年男性时,你的反应合理、正当、防卫成立。”
他说到这,语气一顿,随即竖起第三根手指,嗓音压得更低,却更有力:
“第三,必要时,动用媒体。我们可以主动释放一部分信息,把你塑造成一个在异国他乡被暴力袭击、勇敢反抗却遭反咬的女性。把他们送上舆论的审判席——在英国,种族、性别、暴力这些标签,一旦贴上,就很难撕下来。警察未必怕我们,但媒体一炒起来,舆论的压力比法律本身更有效。”
大卫说完,靠回椅背,总结道:“所以,简小姐,你现在什么都不用想。把一切交给我。警方这边的程序我们必须配合,36小时的等待期,我们省不掉。但你放心,他们动不了你。”
听完这番话,简初那颗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回了实处。
她看着眼前这个思路清晰、出手干脆、手段狠辣的顶级律师,忽然就明白了,沈砚舟那句“我不会让你有事”,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心里忽然有些说不清的情绪翻涌,但最终,只是抬起头,看向那扇单面玻璃的方向,轻声说道:“你回去休息吧,我没事的。”
她知道他听得见。
沈砚舟站在玻璃外,看着她的口型。他知道她看不到他,但那一刻,他却清晰地感受到,她心里知道他就在这里。
这一瞬间,他反倒没法站太久。
警局离酒店不远,留在这里并不能立刻改变什么。沈砚舟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等大卫出来后,他会第一时间了解进展,确认每一个细节都不出差错。
他知道,情绪没用,只有结果有用。
所以他转身离开,给大卫发了一条短信,只有简短几个字:
【我要她安然无恙。其他你看着办。】
第28章
沈砚舟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会客室里,那扇单面玻璃彻底变成了一面冰冷的镜子,只映出简初自己孤独的倒影。她轻轻吐出一口气。
大卫艾登的助理为她续上了一杯热咖啡,然后便安静地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她和这位顶级律师。
“简小姐,”大卫看着她,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沉静,“沈先生已经授权我全权处理您在这里的一切事宜。我的团队已经开始工作,私家侦探和法医专家都会在尽快拿出初步报告。”
简初点了点头,声音不大却很清晰:“辛苦了。我在这里等,随时配合。”她已经做好了在这里待满36小时的准备。
大卫却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属于顶级律师的自信弧度。
“不,”他说,“您不必在这里等。”
简初闻言,诧异地抬起头。她不是没试过为自己的当事人争取类似待遇,但几乎次次被驳回。
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够努力,也不差,直到此刻才忽然明白——原来,连律师和律师之间,也可以有这么大的差距。
“我刚刚已经和重案组的负责人达成了协议,”大卫的语气平稳得像是在问她要不要来一杯啤酒。
“鉴于您是本案的受害者,且沈先生,作为您的雇主和担保人,保证您在调查期间会留在伦敦并随时配合,警方同意您返回酒店休息。这比待在警局这种高压环境下,更有利于您的身心恢复,也更能保证您后续口供的稳定性。”
简初彻底愣住了。她没想到,沈砚舟已经把事情安排到了这个地步。他甚至预判了她需要什么,并让律师在她开口之前,就为她争取到了一切。
“……这样,也可以?”
“一切都可以谈,只要你的律师足够好。”大卫微笑着,将一份签好的文件推到她面前,“现在,我的助理会送您回酒店。请您好好休息,把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伦敦深夜的街道上。
简初坐在后排,看着窗外掠过的灯火,手中还握着那杯已经凉透的咖啡。
温度早就散了,可她的手指依旧不肯松开,像是执拗地抓着某种无形的情绪。
她没有回酒店,而是先被带去了一家私立医院。
那是一栋幽静整洁的白色小楼,夜里只有寥寥灯光亮着,但前台早已知情,一位头发盘得一丝不乱的女医生已等候在内,为她安排了全套检查。
流程专业、高效,从不多问一句无关的话。连后脑勺那处轻微的擦伤也被温柔地处理,所有的东西都不带一丝刺激气味。
她知道,这背后,是沈砚舟的安排。
她低下头,看着手腕上贴着的细白纱布,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自己。
有一次肠胃炎发作,疼得整个人冒冷汗,她强撑着挤上地铁,去了最近的公立医院。可挂号处人满为患,医生号早就排到了隔天。
她连求人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一个人蜷缩在走廊尽头那张冷硬的长椅上。胃像被生生扭成一团,眼前发黑,她就那样躺着,捂着肚子,几乎昏过去。
两个小时。
没有人来问她一句话,没有护士路过时哪怕多看她一眼。
她还记得那晚天很冷,医院的风从大门灌进来,长椅像结着霜的铁板,她整个人几乎是缩成一团地熬过去的。
她那时在想什么来着?
她好像只是告诉自己,再忍一会儿就过去了。
她忽然有些想笑,又笑不出来。
等简初全部检查完毕后,她将衣服穿好跟着人出去,一路走到车前,她都一直沉默。
当她终于回到那间熟悉的顶层套房时,天已经快亮了。
助理将她送到门口,便恭敬地告辞离开。
简初刷开房门,客厅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落地灯,光线柔和,却将巨大的空间衬得有些空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