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作者:
知稚鱼 更新:2025-09-12 09:29 字数:3593
“老师!”巴掌要落下的瞬间,他伸手抓住,将一动不动的于莎护住。
内心的愤怒自心底膨胀出来。
“你真不知道他有什么错?”他瞪大了眼睛。
“你谁啊!”钱母疯了似的吼,挣扎着要拉出手臂。
宋存狠狠盯着她,“你不知道的话我来告诉你,他的错就在于,你儿子,他根本就是个杂、种。”
一字一句,几乎是从牙缝里嚼出来的。
接着,重重把手一撇。
指节伸直警告道:“再动手,你试试。”
钱母吃痛地握着手腕,眼瞳惊惧地看着他,还不待反应,钱父将她拉开,上下将宋存打量了一眼,看向于莎,冷笑着说:“真是好手段,我说呢,怎么就教出这种货色,原来她妈就是个在外头卖的!”
“小伙子,你看清楚!她五六十岁了!你有手有脚,干什么不好?非要这么龌龊地跟这种人混在一块!还名校教授呢,我看是妓——”
“啪嚓。”清脆响亮的一声。
宋存循声回过头,看见地板上狼藉的花瓶碎片,而于莎的手扣着其中一块,开始滴血。
“老师……”他慌了神,一下推开钱家父母,带着于莎出病房,“护士!”
他招手,“这儿需要包扎!”
“这什么情况?”护士很显然也害怕,赶紧带着人走。
宋存刚要跟上去,又想到什么,鞋尖掉了个头,返回到病房门口。
钱煜德依旧在那儿像个疯子似的胡搅蛮缠,要父母讨公道,而刚刚被他制止的钱母正预备向外走。
他挡在她面前。
“跟你没关系,给我滚开!”钱母凶神恶煞地推他。
宋存一动不动,看着一片狼藉的病房,最后目光定点在一角的监控上,语气冷淡又平静:“在公共场合公然贬损他人人格,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第一千零二十四条,你们这是侮辱诽谤罪,情节严重,可以判你们五日以上十日以下的拘留。”
他看了眼眼前扣着手,突然不知所措的钱母,冷冷问:“你,寻衅滋事,公开场合随意殴打别人,违反《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九十三条,可以判五年以下有期徒刑,还要继续听吗?”
“……”钱母慌张看向钱父,手已经开始哆嗦,“真……会被判刑……”
“别听这小子胡说八道!”钱父眼神狠厉瞪着宋存。
“我胡说?”宋存哼笑,指向监控,“你们做的事说的话现在都被记录得一清二楚。”
“那,那又怎么样!是她,她先惹我们,居然妄想我们不追究!不可能!我儿子这样都是她们害的!!”钱母开始吼。
宋存目光陡然锐利起来,“那于卿呢!他打断于卿两根肋骨,能看得见的脸上脖子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难不成她要那么等着活生生被他打死?”
“她活该!”
宋存看着这可笑的一家人,冷意更浓,“是,那他更活该。”
他漠视着钱家三人继续开口,语气如沉冰窖:“证据我全部会保留,开庭的时候,法律自然会让你们知道谁对谁错,而你,你,你们,都别想逃过。”
说完,一个眼神也没留下,径直转过身。
“你算个屁!给老子滚!”
啪——咣当——
宋存脚边滚来一个方形铁盒,脑袋晕眩一阵,伸手摸后脑,钱煜德又冲过来,一巴掌扇在他脖颈。
“煜德!”钱母赶紧拉住他。
宋存抹掉流下来的血,站在原地看他。
最后摇着头笑了声。
“你笑什么!你给老子说清楚,你笑什么!”
“笑你蠢。”宋存再没停留,略过后方吵嚷的叫骂拐出门。
胸膛里沸腾着的一锅烫水越来越滚,心脏好像要爆炸。
直到看见不远处红了眼的于莎。
第一次。
他是第一次看见她落泪,那张坚毅的脸上有了沧桑。
他指节攥紧了一秒,快步过去扶住快站不稳的于莎。
她头发乱了,伸手拨了拨,同时擦了那些止不住的眼泪,“好孩子,谢谢。”
宋存摇头,心口却一紧,“走吧……老师。”
前方是一段明亮的廊道,最尽头闭着一扇窗,叶灰黑,天灰黑,又下雨了。
宋存低头,看见于莎头顶的一小段白发,眸色深了下去。
……
又下雨了,江可宜没等到宋存,只能拎包先下班,临走时,吴墨叫住她,说明天不用来律所,直接在乐康医疗见面,她点头说好,撑开伞走了。
梅雨季的雨时断时续,偶尔小,偶尔大。
今天算不幸的,是暴雨,噼里啪啦砸在伞面上,吵的她头疼。
明明白天还是好天气,傍晚就变卦。
她怀着一肚子的气回家,一推门,看见江德兴在沙发上坐着。
有些惊讶。
“老爸?你怎么回来了?”她又环顾了一下屋内别的地方,“我妈呢?”
江德兴一撒谎就不自在,假模假式地憨笑,“我回来取点儿东西,顺便回来看看,你妈还在那儿呢,工地上事情多,她不放心,要盯着,她没告诉你我要回来?”
“啊?好像没有吧?”江可宜把包挂起来,换上拖鞋去倒水喝,“那你一个人回来,高铁坐八九个小时,不闷死啦?”
江德兴看她眉头一跳一跳地说着话,好像没什么异样,稍微有点心安,“不闷,玩玩手机就到了。”
“那你明儿就回?”
江可宜解了渴也过来沙发坐下,看了眼手机,发现彭丽确实告诉她江德兴要回来,但下午又跑法院又整理资料,她完全忘了。
“哦,我妈说了你要回来,我太忙了,没注意,”她挠挠头,刚稍微淋了点雨,有点痒,“不好意思哦老爸,不然我就去车站接你了。”
江德兴说:“嗐,不用接,有手有脚的,还回不来吗?”
江可宜嘿嘿一笑:“我就知道你最通情达理啦!”
她的笑容炽烈,江德兴看着她,回想到她刚来家的样子,头发被自己剪得像狗啃,人小小一个,手臂清粼粼的,瘦得跟常年不吃饭一样。说话虽然是习惯性笑盈盈的,但总透出一种怯生感,而今,这样坐着,发现她真长大了,虽然还瘦,但起码骨骼壮了,脸上的笑也是真真的。
感性如他,心里忽然有些酸涩,鼻子一嗦。
“哇,你干嘛呀老爸!”江可宜本来扣着手机,抬头却发现江德兴正泪眼婆娑,一时惊慌失措,赶忙拿纸给他。
“是不是有人为难你和老妈了?”
江德兴接过纸,把眼泪撇了,说没有,“谁能欺负我俩。”
“也是……”江可宜想想从小到大,江德兴就是个对家人软对外人强的性格,不然也不能在外头做老板让人家对他毕恭毕敬的,“那你突然哭什么呀!”
她记得江德兴从前也哭过几回,
第一回是婚礼的时候,彭丽说出我愿意那三个字,第二回是她同意把姓改成江,而第三回,是她从海城回来之后那件事被他知道。
好像每一回,都是为了彭丽和她。
她往上看,发现江德兴生出了白发,她的爸爸,原来老了很多。
很久很久以前,她以为挨打、被关禁闭就是每个人生命的常态,妈妈是这样,她也是这样,她世界里仅有的两个人都过着这样的生活,所以她习以为常了,见怪不怪了。
直到,妈妈带着她见到了江德兴,皮肤黝黑、有些粗犷的男人伸出那双有着陈年老茧的手说不用再害怕了,以后会为她们遮风挡雨。
她那时候是不信的。
而他,却真的做到了。
或许,他们之间并不需要血浓于水的牵绊,只需要彼此靠近的真诚的心。
江可宜忽然明白了什么,低下声音试探问:“老爸,你不会是为了我才回来的吧?”
江德兴把眼泪都收干净,说没有,真的是回来取点东西。
但他自己可能不知道,他脸上的每一处肌肉都紧绷着,将他暴露无遗。
江可宜撇撇嘴:“你少来,你真不会骗人,肯定是我妈让你回来的吧,听说我要上班了,不放心我?”
“哎呀,”她站起来去包里拿东西,“你们就是瞎操心。”
回到江德兴面前,把手里的拍立得相纸给他看,“这是我现在律所里的同事,你看看。”
江德兴仔仔细细端详了个遍,男男女女,各色各样,面相上看的确都挺友善。
他这一生走南闯北,见人见世界,看人很准,所谓面相,不是简单看外形五官,而是看表情的弧度,眉眼掩藏的情绪,人的真诚虽内化于心,但在外观上也能显露一二,真诚的人,一般来说人品性格都不至于有大问题。
相片上每一个人他都一一看了,停留、目光逡巡、审视……
江可宜看他认真的样子,忍俊不禁,“你怎么搞得好像抓嫌疑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