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墨卷着生菜吃了那肉，说句谢谢。
  江可宜说不客气，拉拉椅子重新坐好，但耍了点心机，靠宋存近了很多，低头悄咪咪说话：“如果你哪天又需要了，我也可以随时过去哦。”
  她凑太近，惹得宋存脸和后颈都麻了，头向后仰躲了一下，话语是很冷的：“应该没这天。”
  “那可不一定。”
  顾恒看他俩一个劲说闲话，扒着碗，叮当敲两下，示意江可宜他也要，“这儿。”
  江可宜刚要站起来给他也夹一片，宋存冷不丁开了口，“讨饭呢？”
  看着江可宜也说：“你吃你的。”
  因为她一动，就往他这边贴得更近，他还能不能好好吃顿饭了？
  大概是这话听着有些攻击力，大家瞬间静下来看这边。
  但顾恒明显不在意，“吃你的去，当个哑巴最适合你。”
  说完，还举着那个空碗。
  宋存把他空碗撇回去，不慌不忙道：“那后天开庭，你来？”
  此话一出，顾恒立马坐了下来。
  “算你狠。”他低着头对宋存说。
  宋存往自己杯里倒大麦茶，慢悠悠说：“谢谢。”
  江可宜却又凑过来问他：“后天开庭，我能去吗？”
  她刚刚跟人闲聊，听说了宋存手里这个案子的来龙去脉，她也想看看这事儿最后会怎么判决。
  当然，更想看看宋存工作时的样子。
  宋存不想多说话，敷衍道：“想来就来。”
  “宋律，你人可真好。”她托腮盯着他。
  宋存点点桌子，“好好吃饭。”
  别凑过来了。
  不过后半句没说出口。
  江岁宜只当他关心自己：“好的哦，宋律师～”
  顾恒看他俩靠那么近，都想拿碗敲宋存脑袋。
  “合着你不让我带她，是有私心？”靠过来悄悄说。
  昨天听说江可宜要入职时，他第一时间提出自己来带，宋存却持了反对意见。
  “你不行。”
  “我怎么不行？”
  “是你，就不行。”
  宋存一眼没抬，吃面前碟子里的脆萝卜，“什么私心？”
  “你也想泡她是不是？”顾恒压低声音问，“你早说不得了。”
  “你与其花那么多心思想这些，不如想想怎么把官司打赢。”
  三言两语，又要把顾恒气炸了。
  “你对她没意思？”
  宋存：“没意思。”
  他不敢有意思。
  饭桌上氛围很好，话题满天星一样，江可宜四处社交，每个人都要跟她碰一杯，聊着聊着，话题变得统一，莫名转到她身上，问她学历，问她干嘛干这行，还问到了回杭城的原因。
  江可宜原本只想和宋存多聊几句，但被他们架了起来，不回答也不行。
  她乐呵呵地说：“也就是机缘巧合啦，现在想跳坑也来不及了，至于回来——”
  她顿了下，被迫想起糟心事，琢磨要不要据实相告。
  “回来？”有人催她往下说。
  “私事就别问了。”
  江可宜看向宋存。
  他已经起了身，神情放得沉，说自己最近肠胃病犯了，不能吃油腻的，茶也喝了，他先回去处理工作。
  江可宜急匆匆站起，也要跟上去。
  其他人拦她，“你干嘛去？”
  她摸摸肚子，又是那句：“人有三急。”
  幸好坐的是包间，没人看见她是跟着宋存走的，她小跑两步到宋存身边。
  “谢谢你啊，宋律。”
  宋存摸不透她无时无刻的笑脸，上班很开心吗？
  而且在饭桌上，一直盯着他看，他脸上又没花。
  “谢什么？”
  “谢你替我解围咯。”江可宜没在意他刚刚挪了半步的动作。
  他好像还挺不会跟女人相处的。
  她想问问他多大了，怎么纯情的跟个高中生似的。
  不会都没谈过恋爱吧？
  她在左边头脑风暴，宋存在右边泰然自若开口：“他们没分寸。”
  江可宜回过神，“就好奇嘛，也能理解。”
  也不是不能讲那事，就是聊起来太复杂，她当时没想好从哪里说起才好。
  抬头看看天色，蔚蓝的，几朵云像印章般长在那里，她好喜欢今天的天气。
  “没有就好，但，”他看到一个小男生骑着车冲过来，下意识捏住江可宜衣服拉她到了里侧，语气平静如水，“把渣滓挂在嘴上，也挺倒胃口的。”
  江可宜看到他立马收回去的手愣了下。
  “是挺倒胃口，所以我也吃不下了，干脆跟你一起回去好了。”
  宋存瞥了她一眼，“今天是专门为你组织的聚餐。”
  管他谁组织的，江可宜想，我能错过这么绝佳的独处机会吗？
  “但我胃也有点不舒服，估计是刚刚吃了两块五花肉，太油腻了。”她假模假样揉肚子。
  宋存眉头没抬，说了句：“随你。”
  蔚蓝天色把江可宜整个人包裹起来，树影轻轻地拂着她的皮鞋鞋面，她看见两颗脑袋在短促的黑影里交错，心情无比愉悦。
  “宋律，你几几年的？”
  “九三。”
  “九三……那就是属鸡咯？好像是水鸡？”
  水鸡？鸭子？
  她想到给宋存的备注。
  扑哧一声笑出来？
  又乐什么？宋存不解，但也不想深究，开口道：“不知道，不关注这些。”
  江可宜把脑袋往右偏了下，让影子里的两颗脑袋靠得更近，“那你知道你这个年份跟什么属相的人比较配吗？”
  宋存没搭腔，盯着手机看。
  江可宜兀自说下去：“虎，你别看听着不搭，但属虎的和属鸡的在一块儿，那就是天生一对，我妈就爱研究这个，天天跟我爸在那研究生辰八字什么的，不过你说巧不巧，我就属——”
  “喂，是我。”
  江可宜还没说完话，被这一声打断。
  抬眸一看，宋存手持着手机，打电话呢。
  一口气梗在喉咙里。
  他分明是属牛的才对吧。
  ——合着她对牛弹琴呢？
  宋存唇合着，神色很专注严肃，是在听那头说话。
  那面是于莎，说人在医院里醒了，但嚷着要追责，现在情况很混乱，要他赶紧过来。
  “好，我马上过去。”
  “去哪儿？”江可宜问。
  话刚说完，宋存已经拦下一辆出租车，他回头：“有空再聊。”
  接着，甚至连句拜拜也没留下，空余一阵风吹起江可宜的黑发。
  靠！
  她踢了空气一脚。
  他到底对自己有没有意思？？
  第9章 夏，雨，和你
  宋存到医院时，场面极度混乱，人群吵嚷着围在一扇门前，而里头正传来疯了似的怒吼嚎叫，还有噼里啪啦打砸东西的声响。
  “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医院里这么闹。”
  “谁说不是呢？我听说呀，是两个人闹离婚呢，女的把男的那地方给划了，啧啧啧，到医院的时候血流的呀！”
  “啊？那不是……”
  “是呀！就跟你猜的一样，以后那玩意儿就没用了呀。”
  宋存不爱闻医院的消毒水味，耳朵痛，鼻子更难受。
  走到人群里皱着眉头搜寻了一圈，才终于看见于莎，笔直站在那些混乱的中心，人肉眼可见地憔悴了一圈，尽管抹着红唇刻意遮掩，却依旧没法消除那种疲倦感，裙子上被泼上了不明液体，糊在腿上。
  “老师……”
  刚想进去，再一眼，看见了被两三个保安压着的钱煜德，头上缠着纱布，神情凶煞得跟恶鬼没两样，张着嘴正骂着些不堪入耳的骂人话。
  另一边还有他父母。
  他们要保安放开钱煜德，一个正哭爹喊娘地也指着于莎鼻子骂：“杀千刀的，你们母女都该被千刀万剐！你自己养了个生不出货的种，现在还故意把我儿子也废了，我儿子有什么错？！啊！你说！”
  宋存脚步被人群拦着，被迫顿了顿。
  大跨步强行挤过去，一个保安伸手拦住他。
  “里面正闹事，走走走。”
  “都散了啊！”又对着人群喊。
  “里头的人我认识。”宋存对他指了指于莎，想进去。
  保安态度却很强硬，横眉冷对，“认识也不行！走！”往他身前一拦。
  就在此时，一个人影从人群前滑过。
  宋存再定睛，钱母伸着手掌在面前晃了下，下一秒，对准于莎的脸：“啪——”
  “哦哟！怎么还打起来了……”几种忽然紧闭的声音又如浪潮涌起来。
  另一个巴掌也即将落下的瞬间，宋存脑子里弦一紧，手往两边重重一推。
  “我儿子有什么错！你说啊！”
  “于卿呢！那贱女人呢！你让她给我滚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