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脸上肌肉瞬间缩紧，一口吐在垃圾桶里，“呸呸呸，什么玩意儿！”
  “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可宜喝完一杯苦茶，人也清醒了个彻底，因为化了妆没法搓脸，搓了下脖子冷不丁说了句：“宋存和曹洋就不是一个类型。”
  但何迦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
  可能真是大数据过于横行霸道，回到家刷视频时又刷到跟何迦说的有些类似的鸡汤。
  意思就是人活着，就是为了某几个瞬间，在那几个瞬间，哪怕就一个，活过一趟，也算有意义。
  但人生漫漫，哪里能指着瞬间吊一口气呢？
  她已经把妆卸了，这回可以搓脸，揉吧了两下，最后把鼻子放出来通气，一呼一吸，一呼一吸，门铃忽然响。
  依稀记得何迦送她回来时说要给她点点甜品，虽然她当时拒绝了，但何迦可能又自有主见。
  “真是……来了，”趿拉上拖鞋去开门，连猫眼都懒得看，哑着嗓子开了条缝，“放门口就……”
  一束光落至脚尖。
  尾字像被拉扯过的珠线，忽然断裂。
  门外站着的人逆着过道光，脸陷在阴影里，身上还是那件款式简单的灰短袖衬衫。
  门没大开，她只能看到他一双眼睛，和窄窄的熟悉身影。
  对视上的瞬间，心口骤然一缩。
  江可宜下意识退了半步，手僵在门把手上，看着宋存，“你怎么来了……”
  宋存目光在她脸上顿了两秒，像察觉到了话里的抗拒和意外意味，捏着手机的手指微动了动，垂睫往下看，“我……来找六一。”
  “汪！”六一就在江可宜身后，这会儿耳朵很灵敏，回应得特积极，比她喊的时候积极多了。
  从脚边探出一个脑袋，前腿要迈出去，江可宜把它踢了回去，看着宋存，“我不是给你发消息了？”
  宋存看了眼手机，“哦……关机了，你发什么了？”
  他说完，把手机收进了后袋里。
  江可宜下午字斟句酌半天，其实就回了没空两个字给他，可是真看到他站在自己面前的一刻，喉咙涩得说不出来话。
  “没什么。”她扣着门把上的花纹。
  “那现在去吗？时间还早，”宋存抬腕看了下表，“遛完还可以去吃个夜宵……你上次说的那家寿喜烧，我看营业到十点半。”
  “算了，我今天有点累了，而且我不饿，也吃不下，改天吧。”怕他看出什么，勉强维持了一个笑容。
  她说着就要关门，实在不知道还可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心口堵的很。
  别给她希望了，真的……
  砰一声，将要撞上门框时，忽然被什么东西一卡，宋存掌心正抵在门板上，眉头倏然皱起，那截手腕通红。
  她瞬间收了手上力道，眼皮一跳。
  想去看他手腕的伤，指尖蜷了蜷，用力刻进掌心，还是克制了下来，“你挡着干嘛？”
  “没想到你关这么急，”宋存动了动被夹住的腕骨，那道红痕愈发明显，“你今天……没事，雨已经停了，你不愿意遛的话，我带它出去。”
  江可宜沉默着看了他一眼，他上前的脚已经收了回去，退回到门垫上，因为门敞开来，泄出光线打在他脸上，照着他蹙起的眉头，手还是在摸着那块红肿的地方。
  还是心软了。
  “……你这手还怎么遛它，先进来吧，”江可宜侧了一步，转身抱起六一往屋内走，“给你处理下，一会儿该肿得严重了。”
  空气静了静。
  几秒后，却没听见脚步跟来。
  江可宜低头看拼命挣扎着回头的六一，轻轻叹了口气。
  回头说：“不用换鞋，你直接进吧。”
  说完径直去冰箱里拿冰袋。
  六一趁机会从她怀里跳下来，摇着尾巴就跑。
  江可宜转过身时，已经看见它伏在宋存脚边扒拉着他裤腿。
  “去一边，”她走过去用脚推了一下六一，看了眼宋存的手，指节也发了白，手腕是最严重的，“手给我吧。”
  宋存进门时就看见了放在角落里一张巨大的全家福照片，江可宜在相片最中间，应该是高中时拍的，头发没现在长，短短一截只到耳根，校服扣子扣着，唇角只洇开了一点浅淡的弧度，看着很僵硬，和刚才在门口时一样。
  江可宜看他没应，抬头嗯了一声。
  宋存这才把视线收回到她脸上，看见她眉心还是蹙紧的样子，之前透亮的光在她眼里淡得已经不可察觉，抿了抿唇。
  “我说，手给我。”江可宜重复了一遍。
  “不用处理，没事。”
  “没事什么没事，冷敷一下，不然明天你这一圈就得肿成包子了。”江可宜蹲着，也不看他眼睛，自顾自把他手拉过来，冰袋怼上去。
  有点凉，宋存下意识缩了下手。
  “凉还是痛？”江可宜停了一下。
  “还好，能忍。”宋存盯着她垂下的长睫，心头一种很莫名的东西往外窜。
  江可宜没说话，保持着姿势，用冰袋一点一点地在红肿的地方游移，怕他觉得冰，嘴唇凑着轻轻吹气。
  过了会儿感受到他手腕没那么烫了，站起来把冰袋塞他另一只手里，“你再敷一下，我去拿药膏。”
  宋存捏了下冰袋，手腕好像又凉又热，每一寸都有她残余的温度。
  胸口里那莫名的反应，脑子里犹疑的猜想野火一样旺起来。
  下意识对着刚转身的背影伸出手去。
  不属于自己的温度倏然涌进手心。
  江可宜忽然被攥住，愣着停下来，回过头时，正好四目相接，撞在他沉沉目光里。
  “怎么了？”
  宋存喉结滚了滚，视线落在她张开后又抿紧的嘴唇浅线上，终于问出口：“你在生我的气？”
  第22章 夏，雨，和你
  江可宜手指僵了一僵，直到感觉快要被他盯穿了，才笑着打哈哈说：“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有什么可生气的，我没生气。”
  说了一连串，宋存还是盯着她。
  江可宜拨弄手指，一根一根从他手心里收回来，还是强调：“我真没生气，也不存在生你的气。”
  手心里的温度在渐渐消失，宋存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总觉得怪怪的，然后，就连自己都没意识到已经张开了手，接着重新握住江可宜的手腕。
  这一刻，两个人都怔在原地，一坐一站。
  江可宜想到何迦说的话。
  好像此刻就该是那个瞬间一样，脑子里嗡嗡直响。
  什么破原则？人活着哪需要那么多条条框框来规训自己？
  她想干脆跟宋存摊牌吧，让他说说孩子是怎么回事，还有最要紧的，他现在为什么突然这样抓住她不放。
  “不是不爱跟人有肢体接触吗？”向下撇了一眼。
  可能是她没控制好表情和语气，这话显得想质问。
  宋存脸上露出一点慌张，立马松开了她手，“好，对不起。”
  手腕处空了，空调的风吹上来，把热意吹了个一干二净。
  江可宜原本要问的话被这个动作影响，生生又憋了回去，“没事，你再敷会儿，我给你拿药膏。”
  宋存等人从眼前消失，后背松垮地靠在了椅背上，沉了口气，摸出后袋的手机，没空两个字还赫然亮在聊天框上面。
  也是，她可能就是一时兴起而已，短短一个月，能有多深的感情？他自己也是，怎么会想着牵住她不让她走？
  他坐了会，见人一直没回来，站起来对着无人的拐角说：“不用拿了，我走了。”
  房内传出：“我还没找到，你等一会儿。”
  “不用。”宋存回了句，六一跟着他要出门，他蹲下来摸了摸它，“你就是你，我不能再把你当小狗的替代品了。”
  六一汪一声。
  宋存又看了眼空荡客厅，神情呆滞着，走出了门。
  江可宜听见门碰了声，赶紧走出来，她其实早就找到药膏了，但在房间里想措辞想了很久，却没想到等来了这么一句。
  此时，除了六一还在玄关口，人影早就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她急急走过去从猫眼向外看，宋存已经走到了格挡门边，回头看了一眼，却没有要回来的意思，接着推开了格挡门，踏过去，合上，最后彻底走出她视线。
  “他跟你说什么了？”江可宜刚刚好像听见他说了什么，看向六一。
  六一砸吧了一下嘴，软绵绵趴倒在地板上。
  江可宜抱住他握着药管回到沙发上，手机上来了条消息，她打开看了眼。
  快到嘴的鸭子：「以后就不来遛六一了。」
  “……”
  「什么意思？」她输入，又删除。
  随后冷哼了声，把聊天框干脆果断地从置顶上撤了下来。
  瞥见了冰袋还在圆凳上放着，拿起来丢进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