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营帐里。
  沈醉脱下湿透的衣服，换上柔软干净的白色里衣，禁不住冷冷地想：“巧了不是。”
  想关人的。
  可不止他一个。
  “大人，您怎么不进去？”寄枫惊讶的嗓音传来，“这么冷的天，您这浑身都是湿的，快快……”
  裴玄归捉住寄枫的手：“回去，我自会处理。”
  那采花贼衣服还未穿好。
  裴玄归军营出身，向来无所顾忌，除非是男女有别。
  却不知为何，对他就……
  “我好了。”沈醉掀开帘子，柔软的白袍衬得他干净温润，湿发上顶着一块白色绒布巾，他弯着桃花眸轻笑，“大人要我回避吗？”
  裴玄归没理他半个字。
  径直踏入了营帐中，沈醉一头雾水：“？？？”
  “你好可爱啊沈兄。”寄枫简直要星星眼。
  在平阳城繁华地不显，这破军营还能看到漂亮美人，干净软软的一团，寄枫双眼都放光了。
  羡慕大人真是好福气。
  “不对啊。”寄枫疑惑，“你们不都羞羞过了，干嘛换个衣服还要来来回回的。”
  沈醉虽对情事一窍不通，但向来直白不忌讳。
  张口便来：“不知道，可能你家大人害羞？”
  营帐里传来“咚”的一声。
  旋即是裴玄归沉怒的嗓音：“沈白徵，滚进来。”
  寄枫吓得立马将吃食放下就蹿了。
  沈醉无言两秒，端起来盘子走进营帐里，还想着既然他这么避嫌不如闭眼不看，结果裴玄归已经将衣服穿好了。
  绣着紫金云纹边的黑袍，腰间松松垮垮一系，衬得他不近人情，骄奢慵懒。
  沈醉举起托盘：“吃吗？”
  出乎意料，裴玄归没再提刚刚的事，“过来。”
  两人在矮桌前相安无事吃了晚饭。
  许是各怀心思，倒是难得和谐。
  直到沈醉不经意碰到他的手腕，烫得他下意识一缩，“你身上怎么这么烫？”
  裴玄归掀开长眸看他：“你事怎么这么多？”
  冷了也不行，烫了也不行。
  “去把灯熄了，睡觉。”
  沈醉：“？？？”
  这狗东西命令谁呢？
  直到他仔仔细细用皂荚漱过口，将头发擦干理顺以后，裴玄归已经在狼皮上睡着了。
  修长强悍的人侧躺在狼皮上，发尾和衣襟还是潮湿的，闭上双眼后那欠揍的气场消泯，整张脸无端的俊美冷酷。
  好好的人，偏偏长了张嘴。
  沈醉意识到自己盯着他看许久，猛然回过神来将烛火吹灭了。
  ……
  夜色温沉。
  北疆蛊国新选的侍女端着托盘，伺候烬王殿下梳洗，她面上带着白纱，只露出一双温润清冷的桃花眼。
  古烬多看了她几眼：“面纱摘了。”
  侍女一怔，小心翼翼地取下面纱，心脏因烬王注视而狂跳。
  她自认生得美貌，灵侍看她依旧眼眸一亮。
  古烬却又兴致缺缺：“戴上吧。”
  “……”
  那双眼眸生得极为相似，全貌却又差点意思。
  难怪阿蛮令她戴着面纱来服侍。
  “是。”侍女垂眸有些伤心地应。
  那双美貌到极致的含情眸，哪怕只有七分相似，波光流转便能叫人离不开眼，更别提是失落委屈。
  古烬冲她招招手：“小美人儿？”
  侍女眼眸微微一亮，柔顺将脸颊轻贴在北疆王指尖，下一秒自他袖口蹿出一条细蛇，吐着舌信与尖牙：“嘶嘶……”
  “啊！”侍女吓得惊退。
  后脖颈却被轻轻握住，北疆王慢条斯理揉捏着她，感受她在掌下细微发颤，笑意风流道：“去，叫你主子过来。”
  侍女脊背僵硬，细青蛇近在咫尺。
  “奴，奴婢的主子……只有烬王殿下您。”
  含情的桃花眸已经泫然欲泪，含着打转的水珠欲落不落，古烬到底怜惜看不得她哭，垂眸很轻地吻了下她眼皮。
  “乖，不想死，就听话。”
  细蛇蜿蜒在男人指尖，冲她张开大口，侍女惊得连忙往外跑：“阿蛮姐姐，阿蛮姐姐……”
  不过多时，清瘦的苗疆女子来到殿内。
  屈膝半跪在地：“烬王。”
  “知我唤你所为何事？”北疆王懒懒倚在榻上，把玩着掌心的小青蛇。
  阿蛮垂首：“阿蛮自作主张，请烬王责罚。”
  古烬闻言反笑，幽绿色瞳眸打转着光泽，回想那柔弱无措的眼眸，只觉心脏都是酸软的。
  “罚什么，做得好。”
  阿蛮反而一愣，抬眸看向烬王。
  古烬悠然枕着手臂道：“明日便是我生辰宴了，醉醉也不知最近在忙什么……”
  阿蛮低头：“属下不知。”
  听人报，沈白徵跟裴玄归厮混在一起。
  裴玄归两个极为亲近的下属还说，那两人如今有着断袖之癖。
  断袖之癖？
  简直……
  正中烬王下怀。
  “当真不知？”古烬反问。
  阿蛮面不改色：“太子殿下来无影去无踪，当初采花都是埋伏整整三十二次才抓到，阿蛮无能，未曾发现太子殿下的踪迹。”
  此话取悦到了古烬，他哈哈大笑起来，“也罢。那便去找，明日生辰宴，我要看到他。”
  阿蛮提醒：“……明日裴国公也在。”
  他不知烬王存了什么心思，可万事摊在明面上，谁都会下不来台，尤其沈白徵身份特殊。
  “岂不正好？”
  古烬长眸深邃幽绿，唯恐天下不乱，“一出好戏。”
  “……”
  阿蛮退出主殿。
  抬手召来一只蝙蝠，低眸对它耳语几句，随后将它放飞至苏凝香的方向。
  这便是北疆与前朝联络的方式。
  以鸟禽做媒介，声波传递甚快，苏凝香再传递给沈白徵，随时便可探知他的方位。
  阿蛮传递完毕，叹了口气。
  “阿蛮姐姐，我……”侍女欲言又止。
  阿蛮走她面前，抬起她的脸细细打量，大自然鬼斧神工，同样的眼竟能生出两双，她道：“他喜欢你，你还有用。”
  ……
  沈醉是在寅时三分听到鸟兽呼唤。
  军营正陷入深深睡眠，除去几个守夜的士兵。
  沈醉小心踏出营帐，跟守卫打了个照面。
  裴军训练有素，守夜连盹都不打，但凝香极少数给她传音，除非是十万火急的事。沈醉道：“我起夜。”
  守卫看他几秒，看得沈醉心头发怵。
  守卫一本正经：“需陪同吗？大人说你生活不能自理。”
  沈醉：“……”
  沈醉恨不得将线索塞在裴玄归嘴里喂他吃掉。
  信鸽绑着的纸条寥寥几行字。
  小毒物传
  明生辰宴
  不来翻脸
  还，不~来~翻~脸~（＞д＜）
  第35章 情劫
  沈醉盯着字条上的鬼脸。
  “……”
  谁准苏凝香夹带私货的？
  他将字条攥在掌心运转内力，转身之际手指轻扬，信纸化为白粉随风散去。
  “生辰宴？”
  沈醉声调淡淡浸凉，“是你生辰吗就办生辰宴……”
  北疆王此人阴郁诡谲，做事全凭喜好，沈醉猜不透他意欲何为。
  不过就算是鸿门宴。
  他也会去。
  时间宝贵，倘若裴玄归不愿为他所用，那他便不能继续陪这高高在上的权臣大人耗下去了。
  沈醉眉梢轻垂，天际圆月黯淡。
  天下如棋，一步三算。
  可终有一劫，逃不脱，躲不掉。
  “情劫。”
  仙风道骨的老者头戴斗笠，素白轻纱将他面容遮得严实，依稀可见长须白发，和锐利刻刀的眼眸。
  “……我今日有情劫？”
  沈醉疑惑将霜寒搁在桌上，在太师面前透出几分稚气，抱着双臂歪头轻笑，“凝香姑娘？”
  苏凝香被他从擂台刚刚救下。
  上一秒说着宁死不从壮汉的坚毅姑娘，下一刻便如菟丝花般柔弱不能自理，“公子，小女年芳十七，尚未婚配，您若是愿……”
  “不不不——”
  沈醉连忙摆手后退，“我不娶我不娶。”
  向来无所不能的太子殿下，倒是难得桃花眸闪烁，耳根莫名红了一片。
  太师握着手中的银色罗盘，透过轻纱看着他慌乱的脸。
  年少卓越，通晓万物，竟命中有此一劫。
  苏凝香走近：“可是您赢了我的擂台啊？”
  沈醉后退：“可是我娶不了你啊。”
  他好似从未考虑过情爱之事，虽已经到成婚年龄，但那双眼眸还是青涩得很。
  “我救你，只因看出你不愿，并非想娶你为妻。”
  怎知，救出一个情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