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作者:
司皎 更新:2025-09-15 08:57 字数:3235
昨日高歌共谋天下,来日便是一柸黄土。
连玱阆都不再刻意重情。
沈醉重伤后更是虚弱,淡淡地说,“他不知我受伤了。”
裴玄归这三月一直在外域。
沈醉并未听他的话,与外域合谋,不知根知底的人他不会用。而是利用女皇牵绊住裴玄归,并承诺她倘若自己登帝,将布达国王的头颅归还故土。
女皇目光灼灼:“好,一言为定。”
她撤离了大承。
承诺不会为李庸出兵。
裴玄归离开时唇角带笑:“醉醉,不信我。”
沈醉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握住他的手,强迫他十指相扣:“要想我。”
沙漠的夕阳如血。
裴玄归望着他白皙精致的脸,像国公府湿润的月亮,故意道,“尽量。”
布达军队已经打算启程,女皇无聊地调戏着将军,眨着美眸使劲浑身解数勾引她。
女将军:“女皇,请自重。”
女皇美眸流转过她的士兵们,多半女将纷纷笑着摆手:“习惯啦习惯啦。”
女皇摊手:“哎,何时蓝蓝才愿心甘情愿从了孤呢。”
沈醉的目光又挪不开了。
直到有人凑近他耳畔,带着幽怨的语调低语:“我说,尽量。”
“哦。”
沈醉敷衍了声,忽然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裴玄归高傲的眸落在他脸上,眸底却融了些许笑意。
温热指腹轻蹭过他脸颊,看他小猫咪似的躲着痒,故意坏心地磨磨他耳后敏感处,“我走了。”
沈醉蓦地回过神来,薄眸微潮地看他。
“沈醉,别死了。”
……
马车抵达白鹭书院。
沈醉从意识中脱离开来,回想那时裴玄归看他的目光。
竟跟他重伤那日恍惚撞上的别无两样。
心疼,恼怒,怜惜,无可奈何。
“还好伤不及要害,否则再重伤一寸,便是要……”老者摇摇头叹息,庆幸他命大。
玱阆在一旁阿弥陀佛,“究竟是谁救了你?”
沈醉摇头:“没看清。”
护城河畔的雨极大,沈醉那时已经视线模糊,浑身被鲜血浸染,只知后方一箭射来,直逼心脉。
长箭入肉。
他却没感到疼痛。
沈醉拼尽全力将霜寒刺去,最后埋伏的一人被他杀掉。
“你还好吗?”沈醉视线昏暗,大雨模糊不清,他去寻找救自己的人,“伤到哪里了?”
那人身形修长,挡在他身后不语。
在他抬眸之际,伸手遮住他的眼睛,同他一起倒在了瓢泼大雨中。
沈醉至今不知那人是谁。
玱阆找来时苍茫天地只他一人,周围遍地的尸首,或许那人是他忠心的部下,已经死在泥水河畔了。
“女皇随时帮我看着裴玄归,把人锁着寸步不离。”
沈醉在玱阆开口前道,“不可能是他。”
玱阆心道也是,倘若是裴玄归,怎么会不留下,陪着重伤不醒的醉醉呢。
“你在此地取药,我出去走走。”
玱阆知晓他为何特地来一趟白鹭书院。
不是为了这位闻名天下的医者,而是想看看那两个部下。
“哎……”
沈醉在他的叹息声中,走到书院后方的小屋。
干净整洁,古朴典雅的小木屋。
是宣玉佐曾经居住的地方,宣玉佐自小被师父捡到,长成枝条玉立的青竹。
“是我没保护好你。”沈醉坐在矮桌前,抚过这张三入盏茶的案。
“你倒是还敢来。”
威严苍老的嗓音忽地响起。
沈醉看到门前拄着拐杖的白发老者,他吹胡子瞪眼地瞪着自己,是宣玉佐的师傅。
“抱……”沈醉下意识道歉。
“伸手。”
沈醉刚伸出手,便被青绿竹条打了手。
“犯了错,该打!”
沈醉:“抱……”
“不许哭!”
沈醉:“……”
他如今满身血戾,旁人只觉可怕,红眼都觉像恶兽。
“委屈巴巴的给谁看,不过凡人十载,将自己弄成什么模样,一死一伤的。”
老者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扔给他。
“擦擦伤,不哭了。”
第95章 谁主沉浮
沈醉终究没说出那句抱歉。
每每当他试图开口,就会被严厉地打断,最后憋成眼底融化的湿意。
“谭爷爷……”
“谁是你爷爷,叫师父。”老者冷眼看他上药。
沈醉并非他徒弟,只是当初假借拜师之名,接近宣玉佐想把他爱徒骗走。
谭老分明烦死他了。
“谢谢您的药。”
沈醉从未见过此等神奇药膏,将他经脉恢复畅通,对三日后的大战极有帮助。
谭老道:“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
沈醉点头:“是佐佐。”
他将宣玉佐带出白鹭书院,最后却将他的尸首归还。沈醉缓缓闭上眸,清泪顺着眼尾落下。
“是你自己。”
“人不该将所有过错推到一人身上,承受所不能承受之极,大道漫漫,当心明净,人如草木,枯荣有数。”
谭老望着他十七载的白发,“万象皆定,放过自己吧。”
“您不怪我?”沈醉抬起眸。
“我拦你,便知今日。”谭老目光如炬,“是我放了小佐,如何怪你?”
沈醉垂眸半晌不语。
手背的红衫被洇透深了一片。
“小哭包。”
不苟言笑的老者乱七八糟揉揉他的头,“可还有话说,不说便滚,我还有事要忙。”
“我能否见佐……”
“不能。”
谭老不等他说完便否了,“他此刻不方便见人。”
沈醉对上他冷冷的眸,没再继续坚持下去。
“那晚辈便告退了。”
眼看着沈醉握着青色药瓶,走到木屋门口,老者到底没忍住叫住他,“三日后,你想借风,为何不开口问?”
沈醉脚步顿住。
长睫轻动地半垂,如实道:“不知窥破天机是否会招来杀身之祸,便不问了。”
“会。”
谭老干脆道,“太师谢宗,是这世间唯一通晓紫薇斗数,掌君权授之人,最后却落了个万劫不复。”
“太师有句话一直没告诉你。”
“小太子,倘若再继续下去。”
沈醉望向那双威严苍老的眸,好似看到太师的柔软挣扎,“你活不过二十。”
原来那人站在皇权至高点与天通数。
一早便望见了他必死的结局。
沈醉想起太师临终前,望向他满是眷恋的眸光,“殿下,你要活下去,活下去……”
明明是那么信奉天意的人,却试图想要改变他的命运。
谭老说:“所有试图改变命数的人,都将不得善终。”
“无一例外。”
沈醉近乎平静地“嗯”了一声,“但我还是会继续走下去。”
他已经不得善终过了。
他不信命。
沈醉踏出竹门的瞬间,好似与记忆短暂重叠,那个严厉的老者扔了竹板,看向宣玉佐护着的小太子,两人被打得遍体鳞伤也不愿求饶。
要去闯荡属于他们的天地。
“三日卯时,东风起。”
沈醉脚步蓦地顿住。
他回过头:“您……”
“垂暮之年,我又何惧?”老者冷笑着扔了手中的竹板,“有种这天就收了我。”
能尽他所能帮到他的两个小孩,便也够了。
天降一手烂牌,谁不想逆天改命。
他随手一挥:“去吧,且让老夫看看这江山,谁主沉浮。”
第96章 四海之间,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天际浓稠阴沉。
沈醉拜别了白鹭书院:“师父可曾见过陈宥?”
回应他的是重重地拍门声。
谭老俨然不想提毁他爱徒的罪魁祸首半个字。
玱阆低声道:“没找到人。”
比右将死亡更不妙的消息发生了。
倘若右将回到皇室,那岂非在决战中倒戈,变成他们最强势的劲敌。
“右将他……”
“他不是右将。”沈醉淡淡打断。他的左右将皆死在那大雪纷飞的一日,往后再无来日与归途。
“倘若他同我对立,我会亲手杀了他。”
玱阆看他越发雪白的发丝:“需不需我去查明……”
“不必了。”沈醉看向前方,“人到了。”
白金色旗帜在雨幕中彰显最后尊贵。
沈醉对上一双温和黯淡的眸,他掀开马车布幔望着他,“阿徵,过来好吗?”
沈醉站在潮湿的雨幕中,玱阆为他撑着纸伞。
“别过去。”玱阆低声道。
沈醉的伤还未好,倘若这时被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