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作者:北境有冻离      更新:2025-09-15 08:58      字数:3281
  以前他总以为,能尝一口心上人亲手做的饭,便是世间最难得的幸事……可如今才明白,亲自下厨,为那人煮一粥一饭,看他吃得满足,才是真正叫人欢喜的幸福。
  “我知道你有在雨天喝甜汤的习惯……我多年不曾下厨了,你尝尝看,若是味道不好,就倒掉吧。”
  沈樾之在桌边坐下了,浅浅喝了一口,还没来得及评价,抬眼就看到贺吟局促不安地皱着眉,按在桌案上的指尖都因太过用力而泛白。
  他忍不住笑了出来,贺吟终于也松了一口气,“樾之,你终于笑了。”
  “嗯?”
  “你一路上的心情都不大好,是因为我吗?”贺吟一顿,“观雪那件事,其实我很想去,但我确实是事出有因。”
  沈樾之轻哼一声,撇过头去,“谁在意这个了。”心中却在想,贺吟居然能察觉出他的心情了……而且,贺吟这算是在哄他吗?
  贺吟深吸一口气,道:“不管如何,给我个赔礼道歉的机会好吗?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我带你回一趟蓬莱仙洲可好?”
  第46章 坏,太坏了
  贺吟知道,沈樾之自小在蓬莱仙洲长大,对那处很有感情。
  但蓬莱仙洲早就不似当年他去养伤时那般景色怡人,数年前,这座仙岛曾起了一场古怪的大火,将生灵们栖息的巨树烧没了好些,连带着泉眼都枯了几处。
  自他重生归来,便一直暗中留意,施法改善蓬莱仙洲的光景,又注入神力,使整个仙岛的水活泛起来,保证能浇灌到每一寸土地,滋养到每一个生灵。
  精心筹备已有十年,如今初见成效,终于能赶在这一个生日送出去。
  “蓬莱仙洲?”沈樾之全然蒙在鼓里,“为什么要突然回去?此间事还未完……”
  贺吟泰然自若道:“放心,这些事都会在你生辰前告一段落。”
  沈樾之微怔,想不出什么推拒的理由,只好点头应下。他并没有想太多,只是人间的秋日燥热难耐,愈发让人想念蓬莱仙洲遮天蔽日的荫凉了。
  沈樾之用勺子在汤碗里搅了搅,而后舀起一勺放进嘴里,忽地觉得眼眶被蒸得一酸——他花了两辈子的时间,才等到了这碗汤。
  甜汤里面其实都是常见的食材,银耳莲子桂圆什么的,前世他常常做给贺吟,因此没人比他更清楚煲出这碗汤要花多少功夫。
  一碗甜汤并没什么了不起,珍贵的是那份蹲在灶台前,默默等待的心意。
  人有时真的很奇怪,沈樾之咬着勺子想,他会因为贺吟的拒绝而沮丧,却也能被一碗甜汤轻易哄好,也许是因为他这一辈子所求,也不过是这般恬静的日子。
  沈樾之垂下眼,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试探性地问道:“神君,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在雨天喝甜汤呢?”
  这下轮到贺吟哽住了,他总不好说是因为你上辈子常这样做,所以我自然知道。他忽然来了主意,挺直腰杆说道:“我问裴渊的。”
  这更惹人生疑了——沈樾之努力地回想着,自己有和裴渊说过这种事情吗?
  可疑,相当的可疑。
  沈樾之觉得眼前人更像是他的前道侣了,总觉得临近正确的答案了,却让他心里反反复复猫抓般痒痒……倒还不如找个机会,大胆地一探究竟。
  或许蓬莱仙洲一行,就是他的机会。
  贺吟赶紧打了个岔子把这事糊弄过去:“时辰也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去见裴渊。”
  沈樾之应了一声,那人就转身走了,只在房中留下一缕似有似无的红莲香。
  翌日。
  沈樾之与贺吟来到了与裴渊约好的酒楼雪月楼,这里也是上京三大酒楼之一,至今为数不多还能接客的。
  不过目前雪月楼也只开雅间,且贵客才能预约得到,不知道裴渊用了什么手段,居然临时能约得到。
  两人由着小厮领进一间阔气的雅间,里面一个温雅清俊的男子早已端坐等待,面前还摆了一桌好菜佳酿。
  “来来来,随便坐。”裴渊又招呼小厮,“去,拿两条冰帕子来。”
  见小厮走了,贺吟忽然道:“这里只有我们三人,不若你就换回本相吧。”
  裴渊有些无语地看了贺吟一眼,却还是默默地照做了。
  沈樾之没什么心情吃饭,刚落座就开门见山地道:“仙君,你在清净观查到什么了吗?”
  “这个不急,两位,先尝尝这雪月楼大师傅的手艺吧?尤其是这道松鼠鳜鱼,可是他的拿手好菜!”他又倒了一杯酒递给贺吟,“来来来神君,这人间的美酒也别有一番风味……”
  “酒就先不喝了。”贺吟冷淡地拒绝,“还是先谈正事吧。”
  沈樾之忽然想到,贺吟的酒量实属一般,喝醉酒了有时会性情大变,还会说些胡话,多少有几份酒后吐真言的意思……或许这也是个试探的好法子。
  “唉,两位都如此醉心公务,真真是无趣极了。”
  被沈樾之瞪了一眼,裴渊才优哉游哉地开口:“这瘟疫呢,确实不是病,而是有人借用魔气所设的一种咒术。中术者的身体会逐渐被魔气侵占,魂魄离身,最终变成施术人的傀儡……具体表现为身上会长出卷曲的黑纹,你们应该也看到过了。”
  “一年前就开始有这种怪病例子零散出现,但近几个月才突然在人群中爆发开来,说是能人传人,但其实我认为是近身傀儡之人,本身体质较弱,容易被逸散的魔气缠上,继而被侵占身体,这样就算是完成了‘传染’。”
  “可知道这施咒之人是谁?”
  “咒术从上京蔓延开来,应当就是此处的人搞的鬼……我眼见着这些魔气都向着皇宫的方向汇集而去,或许是宫廷之人,说不准就是人皇。”
  沈樾之心间一跳,想起那阴沉又多疑的皇帝来。
  “我还打听到,这‘病’蔓延得很快,招了许多医者、道士觐见,朝廷却一直没能拿出对策。最后还是国师站了出来,用隔离的办法暂缓了疫情。”
  贺吟此时插话道:“那你我为何都没有接凡人的祈愿?”
  裴渊有些迟疑地回:“这个……”
  “大胆裴渊!你还打算欺瞒本座到什么时候?”
  贺吟怒喝起身,周身化出数道冰棱朝裴渊而去,裴渊左躲右闪,却还是敌不过那似乎长了眼的冰棱。他衣袖被冰棱狠狠钉在墙上,那上面带着神力,他挣脱不开。
  “上京灵钟难道不是由你点化的吗?你还敢说与你无关?”
  裴渊瞳孔狠狠一缩,沉默良久后,他试图辩解道:“神君,我确有责任……可事情非你所想的那样。”
  贺吟松开了手,又有一道冰棱自他手中飞出,悬停在了裴渊的喉间,“说。”
  “那灵钟确实是我所造,也是我飞升时亲手点化的。”
  裴渊的衣服被扯得有些凌乱,额上密布冷汗,全然不复刚刚的闲适,“但我所造之时乃是祥瑞之物,是为了保护百姓而生……不知是被谁改了阵法,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贺吟冷冷一哂,“祈愿难道不是你怕事情败露,所以才拦下的?”
  “……祈愿确实是我拦下的。先前我曾下凡来探查过,那次便察觉到了灵钟的异样。”
  沈樾之嘟囔道:“那你先前怎么不说?”
  “我说了,又有谁会信我!”裴渊怒吼,“就像现在一样,你们知道了这灵钟与阵法是出自我手,就会自然而然地怀疑我就是始作俑者。但,瘟疫也好、咒术也罢,根本不是我所为!”
  裴渊接到祈愿后,立即动身来人间探查了事情的经过。他一开始以为这就是一场疫灾,但很快他就发现了疫灾与灵钟息息相关——一只他亲手点化的钟。
  整件事看起来与他脱不了干系,灵钟更是承载了太多的罪孽,他可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再者,就算他费劲力气终于自证了清白,若是天帝要追责,裴渊作为这灵钟的制造者,即便没有参与这场阴谋,也势必要承担一部分责任,接下不知大小的惩罚。
  这件事带来的麻烦,就算他不说,旁人也能一下就想通。
  沈樾之提高声音,不可思议地脱口而出:“所以你隐瞒众人,就是打算自己将这瘟疫解决了,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
  裴渊垂下眸子,无力地应道:“是……我这些时日都在忙着找消解咒术的办法,没想到,你们比我快了一步来了人间。”
  他的计划也就这样败露了。
  “且先信你一回。”贺吟长袖一甩,那冰棱失去了神力,便很快化成了水,在裴渊的衣袍上洇湿了一大片。
  裴渊拱手苦笑:“神君明鉴。”
  贺吟重新坐了回去,修长的手指在桌上点了点,“你可有找到解决之法?”
  “有找了几个术法,就是还没试验过。”裴渊站姿如松,肃然道:“请神君再给我些时日,我必能找出解开此咒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