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作者:北境有冻离      更新:2025-09-15 08:58      字数:3306
  “这……拜的难道是裴渊?”
  第45章 贺吟这算是在哄他吗?
  贺吟略一颔首,“我看着也像是。”
  他招来那小童,指了指画像的方位,“你家这是拜的是哪位仙人?”
  “是明渊真君。”
  明渊真君,正是裴渊的尊号。
  沈樾之忍不住道:“你拜他做什么?他一个武将,又不管治病救人……”
  家中已经乱成了这样,能卖的都卖了,唯有小供台是干干净净的,可见是有人每日打扫整理。
  “但是,明渊真君管运道啊!”小童双眼中迸射出强烈的向往,“武将原本就能辟除邪祟,再加上明渊真君就是在这片土地上飞升的,他肯定会保护我们,为我们带来转祸为安的好运。”
  见两人沉默不语,小童又嚷嚷:“明渊真君在大周的信徒很多,近几十年来更是新修了好多的宫观,大家都抢着去拜他咧!还有不少人都直接请了小像回家供奉……”
  沈樾之向右斜看了一眼,发现贺吟也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对上沈樾之的目光,贺吟道:“这几日裴渊可有单独联系过你?”而后他又轻咳一声,目光不自然地撇开了,“我不是对你们的来往感兴趣,只是有必要了解下他这几天的动向。”
  “……他昨日夜里曾来过消息。”沈樾之不知为何,莫名有些紧张,“说是他待在清净观这几日,已将这疫病摸透了,约我们两人三日后午时在酒楼见面详谈。”
  当然,无情道大佬手把手教他如何钓男人这件事就抹下不谈了。
  “等不了那么久了。你现在就传音告诉他,就在明日会面。”有些事确实直接问比较省事。
  在沈樾之去给裴渊传音时,贺吟慢慢踱到床前,那男人连头都没转,仍疯疯癫癫地念着药名,枯瘦的手指不断地在半空中比划着什么。
  “把你哥哥扶起来,别让他乱动。”贺吟对小童招了招手。
  小童夹着脑袋一溜小跑地过来,不敢去瞧这个白衣赛雪的人——虽然他冷淡到没什么表情,但那种浑然天成的威压实在是很难令人直视。
  而后,贺吟长袖微动,一道光团在掌心凝结。他将手心对着那人的额头,涤荡神力缓缓注入了男子的印堂。
  “贵人,这是……”
  贺吟没有作答,下一刻就将那只玉掌收了回来。男子忽然全身抖如筛糠,瞳孔上翻,原本只停留在脖子上的黑纹猛然大涨,眨眼之间蔓得全脸都是。
  他喉咙间溢出低吼,试图逃走,力道大得小童几乎无法控制。小童也慌了神,口不择言道:“喂,你、你把我哥哥怎么了?”
  男子忽然推开小童,扑在床边“噗”地喷出一大口血,屋子里顿时出现了一股腥臭的血腥味。正在小童吓得六神无主之际,那男子抬起脸,怔怔念了句:“阿澈?”
  这名男子身上的黑纹不知在何时俱已消散,虽仍虚弱着,但身上沉沉死气一扫而净,人也不似从前那般魔怔。正此时,一缕黑气自男子额间散出,逸散在了空气之中,速度快到凡人根本无法察觉。
  被唤作“阿澈”的男童哭着扑了过去,紧紧抱住了男子,喊道:“哥哥,哥哥,你终于好起来了!”
  两兄弟抱在一起哭了一会儿,男子终于想起这屋子里还有两个人。
  得知是他们救好自己后,他下床便跪着磕了一个响头,颤声说道:“两位恩人,在下不知如何报答救命之恩才好……只是,可否告知在下,到底是如何治好这怪病的?”
  “此病非药石可医。”贺吟的语中泛起一种淡淡的慈悯,“但你过往做的一切,还是有用的。”
  沈樾之这时也回来了,听到这句话,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这人并不像他们初到上京时遇到的病患,双眼通红,攻击性极强,一副理智全无的模样,就连黑纹也止于男子脖颈之间,并未侵染面颊。
  这说明男子的药方确实起了效用,虽无法根治,至少能暂缓病情。
  身为凡人,却能用几株草药力挽狂澜至此,实属凤毛麟角。
  哪怕未能结束疫病,这份悬壶济世之心,不屈不挠之志,依旧令人动容。
  沈樾之将人扶了起来,对他说:“你放心,我们一定尽快找到治好疫病的办法。”
  若说先前他只是为了试探国师、阻止活人生祭才揽下调查瘟疫的事,那么他现在是当真想要帮人们度过这个难关,帮他们消除病痛带来的烦忧。
  男子抓住了沈樾之的手,沈樾之看懂他眼里不停地在说,谢谢,谢谢。
  两人没耽搁太久,沈樾之悄悄在门后留了些银钱,就从小童的家中离开了。他与贺吟并肩走在街上,心头的憋闷散开一些,忍不住伸了个懒腰,感慨道:“原来帮人也可以这么开心。”
  贺吟的目光变得十分柔和,他望了眼沈樾之,嘴角忍不住翘起,带着几分骄傲地想,我家的小凤凰长大了。
  与之前不同,天气似乎变得更加闷热,一丝风也没有了。他们在小童家待了一刻,出来就发现日光全都被不知从哪来的云层掩住了,天空阴沉沉的,似有压低之势。
  “好像要下雨了。”沈樾之拽了一下贺吟的袖子,“快些走。”
  …………
  赶到灵钟庙时,天色更暗了些。二人进庙后直奔灵钟,见到了足有七尺之高的一口大钟。
  灵钟以青铜铸就,通体厚重,岁月在其表面刻下了深浅不一的痕迹,却不减半分肃然之气。钟身盘着一条栩栩如生的应龙,钟内遍布铭文,文字看起来与大周略有不同,细细望去,似有微光在其间游走。
  而周围摆着布阵用的祭罐,从方位上来看,也的确能与灵钟形成润泽万物、庇佑生灵的阵法。
  沈樾之见到贺吟走到一个祭罐前,抬腿一扫,那罐子便随着“砰”的一声炸裂开来,从中骨碌碌滚出一个东西,之定睛一看,竟是一块黑色的鳞片!
  这是——暗獒身上刀枪不入的黑鳞。
  祭罐原本所在的地方先前被压住了,现在能依稀从碎瓦中看到几道黑纹,卷曲若藤蔓,与在病者面庞上出现的一模一样。
  “这阵法已经被人改造过了。”
  贺吟走到灵钟旁边,手掌贴上灵钟,闭着眼感受了一会儿才道:“这钟里,有很多人魂在惨叫。”
  沈樾之光是听这句话就抖起一身鸡皮疙瘩,他搓了搓胳膊,忍住那股恶寒,问道:“你是说,得了这种‘疫病’的人们,死后魂魄并未消散,被收进了这钟里?”
  “是。”
  “那始作俑者为何要这样做?”
  贺吟沉吟片刻,诚实地摇了摇头:“我暂时也不知道,但这些人魂的怨恨积在一起,就是一股巨大的力量,无论要做什么,都将闹出不小的动静。”
  一颗水珠滴在了鼻尖,打断了沈樾之的思绪,而后是第二滴、第三滴……他躲进了屋檐下,呆呆地望着雨幕出神,心情又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搅得沉了下去。
  贺吟见沈樾之许久不说话,看了过去,发现沈樾之眉眼低垂,神色仿佛罩了一层淡淡的阴霾。正欲开口,忽然听沈樾之说:“你是不是带了伞?先回去再说吧。”
  “等等。”
  贺吟叫住了沈樾之,而后弯下身去,将沈樾之的衣袍下摆卷了起来,打了个灵巧的结,又伸手整了整他的鞋袜,将袜子仔细掖进靴中。
  “你素来不喜欢雨天,我知道,你只是不喜欢被污水弄脏袍子。”贺吟朝沈樾之眨了眨眼,“现在可以走了,少爷。”
  这般照料下,仿佛沈樾之真成了从小被娇惯着长大的小少爷。沈樾之有些难为情,讪讪地应了一声,只觉得心里头更乱了。
  既然心里有缕白月光,又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贺吟是不知道这样做会缠上因果,令人生出不必要的误会吗?
  …………
  回到国师府,沈樾之先叫了热水。
  当贺吟敲响这道门扉的时候,他没想到打开房门后,会见到这样一副场景——
  面前之人只着一袭轻薄长袍,衣襟松敞,露出一大片颈项与胸膛,宛若上好美瓷,惹人遐思。一头墨发尚未干透,湿漉漉地披在肩头,水珠自发梢滑落,沿着锁骨蜿蜒而下,消失在衣袍之中,勾勒出一条旖旎的弧线。
  白净面庞中透着一层薄粉,一看就知是在水汽中蒸出来的。而一双眼睛澄澈明亮,映着烛火与夜色,仿佛被雨水冲净,亮得惊人。
  贺吟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抬眼。
  “神君,有什么事?”
  贺吟面皮发烫,这才想起来自己手里还拎着一个食盒,连忙往前一递,试图掩住他的失态,“我做了些热汤,你要不要尝尝看?”
  沈樾之看了看食盒,又看了看贺吟,愣愣地道:“……你亲手做的?”
  两世加起来,这算是贺吟第一次为他洗手作羹汤。
  贺吟点了点头,这是他特地向菊瑛借了庖屋做的,而且全程在玄凤鹦鹉的“指导”下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