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作者:余河不喜      更新:2025-09-15 09:00      字数:3357
  我几步跑到她面前,看见她的脸,更加惊得我浑身一抖,这张脸我曾在一张证件上看到过,那张证件我用来比对尸体的时候看了许多次,所以对这张脸的印象再深刻不过,绝对没有认错人的可能性。
  路小素!
  她像是看不到我的存在,提着一只小鱼篓缓步走上吊楼旁的一条青石板窄路,我默默地跟在她身后,想看她要往哪里去。
  然而跟了没几步,心中却警铃大作,这莫非不是什么吃了菌子中毒之后产生的幻觉?!来时的路是古钓村的村口无疑,我沿着红绳一路进来,却在村子里看见了路小素。
  难道……难道这是1982年出事之前的古钓村?!
  开门声打断了我的思路,我停在了一座两层的吊楼前,这处吊楼与其他地方的不同,屋檐高高翘起四角,支撑的用料更坚固粗壮,雕梁画栋,紧闭着的窗格四景各有不同。
  我停在门口,路小素则提着鱼篓直往屋里去,这时从吊楼角落的楼梯上走下来一个穿着少数民族服饰的中年人,他脸上还绘着油彩没洗掉,热情地冲回来的路小素打招呼。
  “阿姐今天回来这么早,捕了鱼呀?”
  路小素提起鱼篓朝他晃了晃:“对啊,他跟我吵着说要吃鱼,讲了好几天了。”
  我慢步到他们身边,抬头去看高耸的二楼,接着就听那中年人笑着说:“他学东西很快,照现在的速度,应该很快就能完全看懂石头上的苗语,阿姐不用担心。”
  我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了,路小素和那中年人又笑着聊了些什么,我却已经听不进去了,我感觉到自己的位置开始移动,扶着那中年人下来的木头楼梯走上二层的外廊。
  吊楼后茂盛的藤蔓植物穿过丝丝缝隙攀爬而来,同那窗格上雕刻的鸟雀融在一景,我错过那几间无人的屋子缓步向前,穿过十多扇紧闭的窗格,最后在一间亮着昏黄光亮的房间前驻足。
  我把手搭上生锈的门环,透过窗格向内望去,内心复杂。
  只见低矮的木桌上一盏亮着的油灯,桌旁坐着一个小孩,他淡然地翻着面前纸张泛黄的书,时不时握笔在纸上做下标记。
  我站在窗格外看着他,眉头紧锁,我当然知道这个小孩是谁,然而当他翻到下一页时,指尖顿了顿,迅速抬头望过来,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样。
  眼神交汇的刹那,吓得我整个人几乎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对方好像真的感受到了我这个“幽灵”的存在一样,不过他很快又将目光重新投在桌面的古籍上。
  我微微松了口气,立刻冷静下来,告诉自己这只是个梦,路阿爻这时候也还是个小屁孩,而我这时候应该也才刚出生,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看见我的。
  很快,我便站在窗格外观察起小屁孩时期的路阿爻来,他穿着和当地小孩差不多的服饰,脸上干干净净的,并没有我见到他时那些缝到肉里的瓷片。
  看来我应该猜对了,这就是1982年的古钓村,还没有出事的古钓村。
  但是我为什么会梦见我从未见过的场景呢,我靠在窗格上,听到那中年人走时还和路小素提到什么“尸仙节”,口音是这么个口音,这是个什么节日?
  还有,路小素为什么要路阿爻学习苗语,这必定和他后来爬那尸洞之前存在什么关联。
  我想的越多,头就变得越疼起来,疼得全身都开始发麻,我索性捂着头蹲在了路阿爻的屋子前。
  过了不大一阵子,我闻到了浓浓的中药味儿,随即嗓子里就苦得让人作呕,紧接着是浑身的疼痛袭来。
  我趴在床上,瞬间就把喉咙里的药全咳了出来,同时还吐出了一股一股的黑水,耳边随即听到四周有人跑动的声响,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醒了醒了!”
  我浑身无力,吐掉嘴里的黑水趴在床沿,眼前仍是模糊的,我只能隐约瞧见陈苍海正跪在我身边,拿他手里的毛巾给我擦嘴,再远处还站着好几个人,有男有女,但我完全看不清他们都是谁,也没力气去辨别他们。
  几个人的说话声在耳边嗡嗡作响,等他们停止说话,他们其中的那个女人走过来,坐在床边把我重新扶去床上躺着,我呆滞地看着她,浑身烧得滚烫,根本无法思考她在干什么。
  “甘霁,甘霁?”她叫了我两声,然而我嗓子哑得发不出一声来。
  她见我发不出声就不喊了,紧接着便从包里拿出一只盒子,又从盒子里拿出来什么东西放在我嘴边,陈苍海立刻将我扶坐起来,两个人配合给我喂水把那东西吞下去。
  我再度躺下时,耳力稍微恢复了一些,听见他们正在交谈。
  “通知甘家吗?”一个人说。
  “不行,他不能死,那道士回来了吗?”我边上那女人说。
  “还没有,要找到蛊种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你还能保他几天这样?”女人又问。
  声音停顿了一会儿。
  “倾尽我毕生所学,最多五天。”
  我听完这句话,合上眼,再度失去了意识。
  第32章 消息
  现实的意识消失之后,那个冗长的梦又开始了,然而这些幻境让我感到非常疲惫,因为我明显是不想接收这些信息的,然而这些不属于我的记忆却像是潮水一般让我陷入其中。
  这次的场景又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次的吊楼明显比之前的那座要更大更低矮一些,四面挂了许多画着图案的布条,布条上鬼画符一样的咒语让我感到背脊发凉,这些看上去非常富有民族特色。
  外面纷纷扬扬地下着鹅毛大雪,我的耳朵时不时能听到一两声清脆的铃铛响,我望过去。
  只见大雪之中,那个带着狰狞面具的人仍旧拿着手里的法器绕着村子舞蹈,身上的油彩和红色的衣着在雪中对比起来,反倒生出了一种妖艳的感觉。
  吊楼中央铺着一张很厚的地毯,地毯上摆着桌案,一个叼着烟吞云吐雾的老人坐在桌旁微闭着眼,在他对面的是路小素和那个叫她阿姐的男人。
  路阿爻被路小素环在臂膀里,极其安静地端着一只茶盅喝水,一行人都默契地保持着安静,我对这种氛围感到无比奇怪,然后,我就看到了从里间出来的那个小孩子。
  小姑娘看上去不到三岁,耳朵边有一颗红痣,被套上了一件极为繁琐沉重的祭祀服,衣服上极度隆重的点缀和她那张白净的小脸极不相符。
  她被父亲抱着哇哇大哭,那个面相朴实的汉子一时之间也只能对着白胡子老者尴尬地笑了笑。
  “苦命的娃娃。”坐在路小素身边的男人说。
  他对面的老人咳嗽了几声,像是一只破败的风箱,叹了声气:“真是作孽啊……”
  外面吹起来一阵风,那跳大神的祭司已经来到了门前,脚冻的通红,却仍旧在踩着那怪异的鼓点,铃声呼啦啦地响,他自顾自跳着疯疯癫癫的舞蹈。
  在铃铛声里,女童的哭叫声渐渐小下来。
  路阿爻平静地说:“我来代替她。”
  我的心脏仿佛被这句话倏然重击了一下。
  看上去已经是弥留之际的老人终于睁开了他混浊的双眼:“娃娃,你说什么?”
  “我来代替她。”路阿爻又说。
  外面的舞蹈已经接近尾声,那名祭司浑身颤抖着高举手中的法器,又是一阵呼啸而来的狂风,席卷着地上的雪,村子附近几乎所有的红绳都在风中剧烈抖动,无数的铃铛声叮叮当当地响。
  老人抽了口烟:“它来了……”
  “谁来了?”路小素问。
  “它,尸仙。”
  听完那白胡子老头说完这句话,我的眼前逐渐模糊起来,周身的灯光亮起来,暖黄的光照在充满着木头香气的吊楼里。
  路灵扶着我,手里拿着一只破碗来喂我水喝,那破碗碗底沉寂着一滩灰黑色的东西,我浑身无力,眼睁睁看着自己将碗底那些灰烬就着水尽数咽下。
  路灵扶着我喂我喝下整整一碗水这才打算让我躺下,然而我却感觉浑身发痒起来,手腕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疯狂想要挤出来,路灵见势不对,立刻将我扶到床边,对着地上不知道哪儿来的一只痰盂,继而猛拍我的背部。
  她一拍,我就吐了,这回看清楚了。
  我接连不断地吐出黑水来,然而随着那黑水一同被我呕出来的,还有一些米粒大小的细虫子。Z
  那些虫子被我吐出来的时候甚至还在蠕动,吓得我立刻想要乱动,然而路灵眼疾手快卡住我的脖子,用手掌不断拍打我背部的某个位置,我就又开始呕吐起来。
  与此同时,我感觉我的手腕也在隐隐作痛,路灵按住我,向外招呼了一声,陈苍海快速跑过来,锁住我的两只手。
  我只望了一眼自己左手的五根手指,指缝里也正往下不断滴着黑水,而那种虫子正从皮肉里疯狂地往外钻。
  四肢是麻木的,我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吐的昏天黑地,过了好久,路灵确定我再也吐不出来黑水之后,她才总算放开我,陈苍海倒了杯干净的水让我漱口,接着他又熟练地给我把手一根一根擦拭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