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那个意思。”黎涵卡顿两秒，捧起她垂在身侧的手，“我的意思是，我和你的吻，应该更浪漫些。”
  光在黎涵的黑眸里流转，对方眨眨眼睛，求饶般晃晃她的手：“李理，别生气。”
  “你是说，你更喜欢浪漫的吻？”李理皱起眉头。对方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但在她看来，吻就是吻，是表达情感的方式。她不在乎浪漫与否，但如果这是黎涵在意的东西……
  黎涵摇了摇脑袋：“我其实不在乎什么浪漫不浪漫，我只是觉得你或许会……”
  李理没让黎涵将话说完。
  她凑了上去，将对方的手反按在墙上。这一次她睁着眼睛，一点一点靠近。她看见对方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阴影，一颤一颤，像新破茧的蝶拍动翅膀。
  原来你也紧张。她不再等待，闭上眼睛，贴住黎涵微微张开的嘴唇。像冰，又像水，带一点酸甜，让她想起咬破了皮的圣女果。她听见对方压低了的呼吸声，而自己耳尖发烫。
  李理觉得自己要融化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回过神来。她摸了摸嘴唇，带着点好奇，也夹杂了一丝意犹未尽。她喜欢这个吻。
  “是什么样的感觉？”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听听黎涵的答案。
  “喜欢的感觉。”
  两人笑成一团。
  月光钻过窗帘缝隙洒在床前，小床对她们而言不再局促，因为这一次她们可以毫无芥蒂地拥抱在一起，头贴着头，腿靠着腿。
  “美国站，只拿了第三名。”黎涵的轻声叹息划破黑暗，李理借着星点光亮，攀上对方攥紧了的拳头。
  “下一站，拿到第一才保险。”那只拳头发了狠，攥得更用力了些。
  “嗯，等明天训练，找白鹤姐看看。”李理提起教练的名字时，对方的胳膊很明显僵硬了起来。
  “白鹤姐……”黎涵咽口唾沫，终究没把话说下去。
  “你们吵架了是不是。”李理替对方把话说完，“我看出来了，她不同意你改配置，你硬要改。”
  “那是因为……”黎涵抢过话头，却再一次被打断。
  “黎涵，我明白你的意思。”李理将对方的脑袋按在胸前轻揉，“美国那位选手确实领先，但在差距不大的情况下，完成度是最重要的。”
  “那可是个高贵的美国人，而且有主场优势。”黎涵反驳她，“更何况，临场改配置的事情，你做的不比我少。”对方抱着势必要将她拉下水的决心，一桩一件讨伐着。
  她勾起嘴角，突然觉得就这样听对方细数自己的“罪行”，其实也还不错。挺有成就感的，毕竟这可都是她战胜过黎涵的证明。
  “你怎么不说话？”黎涵显然不怎么满意她没有反应的反应，隔着睡衣，她感觉到对方尖尖的牙齿陷进自己的肩头，并不疼，像是小椿和她玩闹时的力度。
  “我觉得你说的都是对的。”她的回答有点敷衍，这一次，肩头传来轻微的刺痛。
  “好啦。”她挪开对方的脑袋，“你说的那几次，我确实改了配置。但那不过是把原有的跳跃放到了后半段，或者是临时升级成一个我有把握的跳。”
  “有把握的。”她重复了一遍，“黎涵，那个4T，你自己有把握吗？还有开场的4Lz，摔了之后，你真的足够冷静吗？”
  “六练时候跳成了的。”黎涵压低声音，调子也变得低沉，“没问题吧。”
  “我知道你想赢，没有人不想赢。但有些时候，对获胜的渴望会冲昏你的头脑。”她斟酌词句，终究觉得还是得说句重话：“黎涵，有没有把握，你知道的。”
  沉默填满两人中间短短十几厘米的距离。她将黎涵的拳头握在手中，一点一点抠开对方的手指，她将它们捋平，就像她曾无数次捋平自己的思绪那样。
  “我是在赌。”黎涵将嘴唇凑到她耳边，吐一句气音，“而且赌输了。”
  “李理，我好像有点变了。你走之后，我变得更急功近利了些。”对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但为了进入总决赛，下一站我必须拿到第一名。”
  “你说得对，我得找白鹤姐谈谈。或许试试放弃一个四周跳，然后把所有的连跳放在后半段。”
  李理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闭上嘴巴，她想现在她大概劝不动这个固执的家伙了。
  “睡觉吧，明天要早起的。”她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李理醒来时刚过八点，身边的人已经消失了。黎涵给她留了条信息，说自己先去冰场训练。她从冰箱里翻出块面包，就着牛奶咽下，匆匆往学校赶。
  李理的小组汇报排在这堂课的最后，高度紧张的精神状态一直持续到中午十二点。
  课程结束后，她将午餐打包回宿舍，一边吃一边玩着手机。下午没课，明天就是周末，她难得轻松。
  但微博评论区将她的心情搅得一团糟。
  [黎涵怎么崩成这样，再加把劲儿总决赛都进不去了。]
  [某些人少贷款运动员了，真有本事自己上呀。]
  [黎涵加油呀，难度慢慢捡，别受伤了。]
  [下一站竞争那么激烈，我们今年不会没人能进总决赛了吧？]
  [要是李理还在就好了。]
  [热评可别提某退役水货了，成年组一个赛季都没滑完。]
  李理将手机扣在桌上，筷子也丢在一边。
  “叹什么气呢？”简宁远抱盆衣服哐当撞开宿舍门，对方将盆往地上一丢，拉开衣柜，将湿衣服往衣架上套。
  “微博，黎涵和我被拉出来骂。”饭还剩了半碗，李理见不得浪费，只好又捡起筷子，一粒一粒扒拉着米饭。
  “微博呀？”扑哧一声讥笑，简宁远抖了抖衣服，又拉开窗户，将衣架挂在晾衣杆上。
  “少看点垃圾场，坏心情。”对方重复着手中的动作，“运动员发挥怎样和这群人有什么关系，吃他家大米饭了么？”
  “我倒是无所谓，毕竟我早就不滑了。”李理咀嚼，索然无味，“但最好别给黎涵看到了，她这个冲浪达人一定会狂搜自己的名字的。”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了。黎涵这个年纪还能跳四周，已经是很多人想都不敢想的了。”活忙完了，简宁远扯过椅子，大大咧咧在李理身边坐下，“不过我有点好奇，黎涵打算滑到什么时候，内部消息可以透露一下吗？”
  “下届奥运会。”李理努努嘴巴，她想起几天前自己气势汹汹说出的那几句话，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脑袋里挤。
  “我觉得没问题。”简宁远将头发撩到耳后，“俄罗斯的那位二十大几还能跳3A呢，日本女单职业寿命也都蛮久的。”
  她还没来得及附和对方，扣在桌上的手机便震动起来。
  “喂，白鹤姐？”对面一阵沉默，似是在酝酿什么。
  李理突然觉得心跳得有点快，她将耳朵紧紧贴在屏幕上，似乎这样声音就能传播得更加迅速。
  “李理，来医院，黎涵摔了。”
  第32章 伊斯坦布尔之夜
  黎涵十七岁生日当天，李理和她一起落地伊斯坦布尔。分站赛同场作战，这对她们两人而言都很新鲜。
  出租车穿行在异域风情的城市里，圆顶建筑鳞次栉比，李理看得眼花缭乱。
  “时间有点赶，到酒店收拾一下就要去冰场踩点，你们趁着现在休息一下。”白鹤语音未落，黎涵便倒在她肩上。
  “这人已经睡着了。”李理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胳膊支在一旁，仰着脑袋试图进入睡眠。但对她来说这有点难，阳光太晃眼了。
  李理有时很羡慕黎涵的睡眠质量，就比如，对方真的一路睡到酒店，又一路睡去冰场。而一到换上冰鞋的瞬间，对方眼里的朦胧又消失不见。
  唰——
  精神抖擞的人在冰面滑出一条弧线。
  “去年的总决赛你赢了。”黎涵活动着手臂从她身前绕过，“时隔两年的分站赛同场作战，”对方眼里迸溅出自信的光，“看看谁更厉害。”
  李理觉得对方比自己多活的半年大概都用在较劲上了，但她还是很给面子地点了点头。
  这是她们青年组的最后一年，也是李理十分有希望蝉联总决赛冠军一年。上一站她拿了金牌，在这里她唯一强劲的对手是黎涵。而黎涵，虽然上一站出了些失误，但也拿到了银牌。
  总之，她们一起晋级总决赛，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相比别人，李理更愿意黎涵成为自己的对手。
  冰面上没人成群结队，大家都自顾自滑着。偶尔有人滑到场边，同教练窃窃私语讨论些什么。
  李理开始练习3A3T连跳，她靠着这组跳跃将短节目的排名拉到最靠前。而黎涵，她知道，如果对方铆足了决心和她一争高下，一定会把3Lz3T改成3Lz3Lo。
  连续两次完美落冰后，李理边整理着手套，边扭过头，在冰面上寻找黎涵的身影。几道身形相仿的黑影聚在冰场的另一角，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个才是黎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