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作者:积羽成扇      更新:2025-09-15 10:04      字数:3279
  但是仔细一复盘,这些看似离谱的蝴蝶效应竟然十分合理。
  在史线与原著中,袁术称帝的时候孙坚已死,他的儿子孙策继承了孙氏旧部,立即与袁术划清界限,搬出去单干。
  而现在,因为董卓和王允提前暴毙,闹出了天子“看似在全国出现,实则下落不明”的怪事,导致袁术提前称帝,暴露自己的野心。
  提前称帝=孙坚还活着。
  孙坚,一个手起刀落,在荆州一言不合就连杀两个同僚、上司的狠人,早就对袁术积怨已久。
  先前因为袁氏威名赫赫,遍布门生,找不到理由动手,又因出身之故,不得不依附门庭,与袁术结盟。
  如今袁术胆敢“咒诅天子”“僭越称帝”,正是自寻死路,给孙坚一个堂堂正正诛杀袁术,并吞并其众的理由。
  只不知道这一次,他还会不会与原著中一样,因为征讨荆州而死在暗箭之下。
  “孙坚吞并袁术旧部,占据九江等地,正是内忧外患之时。”
  帐中,郭嘉瞥了眼后方好似在走神的顾至,挺直背脊,为他遮掩,
  “他与张济结盟,除了戒惧我军势大,更有可能是想借张济之手,将北线牵制,好供他抽出余力,平定内部。”
  曹操看见了郭嘉的小动作,没有点破。
  他曾以为郭嘉与顾至“臭味相投”,都是行事气人、不按常理办事的刺头。可经过长时间的相处后,他发现真正气人的就只有顾至一个。
  郭嘉看似荒唐不羁,实际上却对他这个主公尽职尽责,从不摸鱼躲懒,即使生病了也时刻挂念着军情,时常拖着病体继续谋划。
  正因如此,他对郭嘉的言行总是睁一眼闭一眼,哪怕他在行军半路悄悄喝酒也不予点破,更别说掩护顾至这种小事了。
  “不止张济,陶谦也是他刻意留下,用以牵制青州的棋子。”
  戏志才蹙着眉,因为棋盘被意外搅乱,略有些心烦。
  袁术已出兵拿下徐州的五座城池,孙坚分明可以顺势拿下徐州的下邳国与广陵郡,可他偏偏不要,反而将打下的五座城池还给了陶谦。
  以他往日的作风,这么一个虎豹般的男人,哪里会做什么良善之举,分明是为了更大的图谋而让出小利。
  “兖州与豫州交战,青州与徐州交战。北线的几个势力均无暇他顾,他便可舒舒服服地收拢袁术留下的‘宝库’,还能顺势南下,往江东、荆州的方向扩张势力,真是打得好盘算。”
  听出戏志才平静话语中隐藏的躁意,顾至投去担忧的一瞥,正巧撞见荀攸幽深沉静,仿佛审视的双瞳。
  错觉吗……好端端的,荀攸审视他做什么。
  荀攸一贯以来都离群索居,除了东郡的那一回,基本没再与他有过接触,更对他的所有事都不感兴趣。
  顾至猜想荀攸大概是在看他旁边的荀彧,没再把这道怪异的目光放在心上。
  然而,会后,当顾至回到营帐,荀攸罕见地来访,一坐下就开门见山。
  “你到底心悦何人?”
  顾至难得遵循待客礼仪,取了两只陶杯,坐在案边倒水,听到此言,陶壶一倾,壶盖飞出,连里面的冷水一同泼在窄小的桌案上。
  少量清水沾湿了荀攸的衣摆,他却一无所觉,目不转睛地盯着顾至。
  顾至只觉得荀攸这个问题问得突兀且莫名其妙,正等着荀攸解释,却见荀攸问出先前的那句话之后便闭了口,仿佛那一句已是极限。
  见荀攸久久不语,却执拗地等一个答案,顾至忽然起了作弄的心思,张口即答。
  “我心悦可心悦之人。”
  第88章 共榻
  按照现代的话来说, 顾至这完全就是废话文学,说了等于没说。
  毕竟“到底倾慕谁”这个深奥的问题,他实在是答不上来。作为先天单身圣体的他, 穿越了那么多次,还从来不曾对任何人有过倾慕的感觉。
  如果非要做个抉择,他大概会默默地在调查问卷上敲下“手机”两字。
  只有手机,让他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在最后一个念头升起的瞬间, 顾至的脑海深处似乎闪过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道人影太过熟悉,短暂地停留了一瞬,被他下意识地忽略。
  荀攸不知顾至脑中所想, 在听到他的回复后, 那双幽静的瞳中略过一丝怒意, 火光烛天。
  顾至从木架子上找了一块葛布, 正准备擦拭桌案上的水渍,一回头,荀攸已果决地起身, 一语不发地往外走。
  望着他决然离去的背影,顾至持布的手停在半空, 缓缓地眨眼。
  ……生气了?
  在出声挽留与摆烂放任之间, 顾至选择了后者。
  他若无其事地拎着葛布, 擦拭桌案。还未将案上的水渍彻底清理干净,两耳忽然捕捉到门外的脚步声。
  顾至抬头望去,只见荀攸此时已走到门边, 刚掀开帐门,就与站在门外的人正面相对,险些撞上。
  站在外头的正是荀彧。
  在顾至的帐中见到荀攸, 他不免讶然。又见荀攸目光沉邃,脸上似带着冷意,荀彧顾不上寒暄,担忧而关切地开口。
  “公达,发生了何事?”
  荀攸沉默着,一双与他相似的棕瞳深处翻滚着火光,盯着他的眼神……竟有些痛心疾首?
  荀彧未来得及辨认其中的深意,就听见一声压得极低的声嗓,从荀攸喉间挤出。
  “何至于此?”
  “?”
  荀彧听清了荀攸的每一个字,却不知这句话从何谈起。
  面前的荀攸好似并不需要他的理解。在说完这句令人捉摸不透的话后,荀攸当即离开帐门,从他的左侧绕过。
  步伐之迅疾,像是后头烧一把火。
  荀彧不解地望着荀攸的背影。等荀攸淡出视野,他在门边站了片刻,隐约有了猜测。荀彧掩去一丝局促,垂着眸,掀帘而入。
  见荀彧久久不言,顾至先一步打破沉默:“公达怎么了?”
  他已擦完桌子,重新盛了一壶清水。
  一缕浅淡的药味萦绕在帐中,来自榻上放着的一瓶药丸。
  “并无大碍,只是些许误解。”
  荀彧在顾至身边坐下,如往常那般牵过他的手,将指节搭在腕部,细细诊脉,
  “晚间的药用过了?”
  “用过了。”
  因为行军路遥,不方便熬药,荀彧提前让人把药制成药丸,让他随身携带,定时服用。
  顾至一动不动地任荀彧诊脉,盯着腕上那只修长漂亮的手,冷不丁地想起前几日的异样。
  指腹在手心中留下的触感仿佛残留了一些,而现在,这带着薄茧的温暖指节又落在手腕的位置……带起另一种不寻常的刺痒。
  荀彧感受着指腹下的凉意,眉间微不可见地一蹙。
  他压下想要将那凉意捂热的念头,缓缓收手:“公达方才是来找阿漻的?”
  “算是吧。”
  顾至不确定地道,他直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荀攸来找他的缘由。
  “公达问我‘你到底心悦何人’……”
  话未说完,些许温中带凉的液体溅到了手腕。
  顾至低头看去,刚被擦拭干净的桌案又撒上了一层清水,一只陶杯倒在桌案上,杯中盛了半数的清水汩汩涌出,无声蔓延。
  “抱歉。”荀彧立时放下水壶,取过葛布擦拭桌案,忙碌的样子让顾至想起了刚才的自己。
  可见,荀攸的这个问题确实匪夷所思,令人摸不到头脑,连文若这般冷静从容的人都被惊得拿不稳陶壶。
  “文若勿忧,我方才也洒了小半壶水,将将擦干。”
  顾至看着多灾多难的桌案,不知为何,竟有些欢喜,
  “你我皆洒了半壶水,倒也算‘神会心契’?”
  捉着葛布的手骤然一顿,荀彧始终垂着眸,从顾至的角度,只能看到垂落的睫毛,如微风吹拂柳枝般轻轻晃动。
  “阿漻……如何回答?”
  荀攸那一句“何至于此”仍在耳边回响,他的心中已有了答案,指尖稍稍收紧了几分,在葛布上留下数道嵌痕。
  “也算是……据实相告?”
  顾至确定又不那么确定地回答。
  某种程度上说,废话文学,当然是最真诚、最真实,可信度最高的答案。只可惜他的神来一笔没能成功地活跃气氛,反而惹恼了荀攸。
  “也不知公达为何生气。”
  虽然荀攸不太喜欢与人接触,但他绝不是什么难相处的人。
  似今日这般莫名其妙地过来问了一个颇为隐私的问题,又莫名其妙地生气,实在不像是他的风格。
  顾至稍有几分惆怅地感叹,过了好一会儿,后知后觉地发现旁侧格外安静,安静得有些不同寻常。
  带着十足的疑惑,他将目光投向荀彧的所在,仍然只能看到那双半垂的眼,与不曾变动的坐姿。
  “文若?”
  “阿漻心悦……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