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不需要？”萧烈定定看着她，“我从见到你的第一面就喜欢你，我并非……只是一时兴起。”
  “可臣对陛下却只是这几个夜晚的熟悉。”虞思没有避开萧烈的目光，她不再试图梳理脑海中乱纷纷的思绪，她几乎也放弃了思考，“臣以为那只能算是……某些本能的欢愉，这并不需要陛下认真。”
  这话叫萧烈怔住，他一时间都不知能说什么了。
  “若陛下那夜临幸的是这行宫中寻常的宫女，陛下会打算立她为后么？”虞思看着他，接着便帮他作答了，“陛下必然不会的。陛下只是一时间被情欲迷惑了眼睛，臣与其他寻常的女人又有什么不同，值得陛下亲自写信去与太后说要立个皇后？”
  萧烈听着这话，却冷笑了一声，他道：“那我想问太傅，我在太傅眼中，是不是与其他男人也没有什么不同？那日若是换了其他男子，太傅也愿意与他共赴巫山云雨？”
  “是。”虞思坦然地看着他，“若是那日有人早于陛下前来自荐枕席，那陛下应当就不会在湖边看到臣了。”
  萧烈几乎陌生地看着眼前的人。
  他感觉眼眶酸涩，他听到自己几乎卑微地开口问：“为什么？”
  面前陌生又美丽的女人面容冷漠，眼神也仿若冰霜，她细瘦的手腕还被他握在手中，就在前一天的夜晚，他与这双手十指交握，她与他拥吻在一起的时候难道是另一个人么？
  “为什么？”他迟迟没有等到她的回答，于是他倾身上前，再次开口。
  他想要一个答案。
  “若大将军那夜睡了一个不知名的女人，陛下会这么咄咄逼人问大将军为什么吗？”虞思不答反问，“陛下原就不应当管臣子的私事。”
  “私事？”萧烈被她这话气笑了，“就算是私事，也是你我之间的私事，难道还不许我问个为什么？”他大力把搁在两人之间的书案推到了旁边去，叫两人之间再无任何阻拦，他直截了当开口又道，“那么你回答我，我喜欢你，希望将来你能成为我的妻子，你愿意吗？”
  虞思没有想过萧烈会这样直白，她深深看了他一眼，年轻的皇帝英俊而深情，她不是不心动的。
  可叫她将来都困在皇宫之中，哪怕是做皇后，她也不愿意。
  她想没有负累、自由自在地活着，她想自私地只为了自己活着。
  “将来陛下一定会遇到一个对陛下一往情深的名门淑女。”她看着眼前脆弱得令人心碎的郎君，平静地说道，“若陛下实在气恼放不下，便贬了臣的官，再流放发配三千里，那么此生不再相见，也不会有任何烦恼。”
  年轻的皇帝眼眶终究是红了起来，他倔强地抿着嘴唇，却只道：“若是我偏偏要把你留在身边呢？”
  “陛下只是这一时的执念罢了。”虞思说。
  “贬官也好流放也好，你激将我也是没用的，我不会轻易上当，我不会让你有机会离开我。”萧烈如此说道，“我不信你对我没有半点感情。”
  第56章 哄人
  虞思上马准备离开行宫时候,雷昭气喘吁吁从里面跑了出来。
  他一手拉住了马儿的缰绳，一边恭恭敬敬地对着虞思行了礼。
  “陛下请太傅一并用晚膳呢！”他的语气谄媚。
  虞思有些意外了。
  方才她与萧烈几乎是剑拔弩张的争执，两人的态度已经相互表露,萧烈显而易见暴怒，现在就又要一起用晚膳了么？
  她看着雷昭,不禁有些疑惑。
  “陛下正在殿中等着太傅呢。”雷昭露出了可怜兮兮的模样,他小心翼翼看着虞思,接着又小声道，“若太傅不愿意，也请给奴婢留个口信,好叫奴婢给陛下复命时候有个交代……”
  最后这话叫虞思叹了一声,伴君如伴虎这话总是没错的,这原也只是她与萧烈之间的事情,牵扯到旁人，实在是让她心中过意不去。
  于是她便翻身下马，示意雷昭带路：“既然是陛下的旨意，臣岂能不遵呢？”
  雷昭忙示意身后的禁卫上前来帮虞思牵了马,接着毕恭毕敬请虞思重新回行宫中去。
  .
  夕阳最后的余晖收尽。
  夜色中，殿阙楼阁各处煌煌灯火、金碧辉映,恍若仙宫。
  萧烈扶着栏杆,远远便看到了正跟在雷昭身后的虞思。
  他心不在焉地在想，从前的虞思一定是被父兄捧在手心的那个,一定不曾受过什么委屈。
  所以哪怕后来虞氏出了那样大的变故,她也有胆量孤身一个女子去京城寻找生路。
  若是那些从来都委曲求全的人，他们便会犹豫，便会错过上天给予他们的机会。
  更重要的是——若是从来都忍气吞声，刚才她就没那个胆量和他半点不委婉地争执,把他气得连晚膳都忘了，还放她离开，现在不得不又叫雷昭去请她回来。
  可若她是京中常见的那些柔柔弱弱的淑女模样，他大约也不会心动吧？
  他是不应当和她生气的。
  萧烈忽然这么想。
  她之所以让他心动是因为她不是那些贵女。
  抬眼，他看到虞思走到跟前来，灯烛下，她低垂的秀丽的眉眼泛着柔和温暖的光。
  他的心猛地多跳了几下，猛然想起他与她前番几回缠绵旖旎时候的情景了。
  内室的光线不似现在这般明亮。
  昏暗微茫中，俯仰之间，她会用她这双漂亮的眼睛看着他。
  “陛下？”走到近前的虞思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萧烈回过神来，他自觉有些尴尬地站直，清了清嗓子：“先用晚膳吧！”
  一边说着，他一边转身朝着内殿走了两步，见虞思没跟上来，便回身去拉了她的手。
  “走了。”他说。
  虞思微妙地沉默了一会，便任由他拉着，慢慢跟了上去。
  .
  内殿已经摆好了晚膳。
  虞思跟随萧烈分别入席。
  “方才是我说话太急了些，便叫人做了你爱吃的，就当是我赔罪了。太傅给朕一个面子吧？”萧烈坐在上首如此说道。
  虞思听着这话，慢了一拍才注意到面前的饭食，竟的确都是她平日里偏爱的。
  萧烈有些拿不准虞思的心思，他注视着她，心里琢磨着要是这会还要吵架，他到底是让还是不让呢？若是不让，又把她给气跑了，他是追还是不追呢？
  他努力去回忆从前自己父亲是怎么哄生气的母亲，无非也是先说好话哄一哄，再多退几步，退让不管用，就把他拎出来替他传话带话，要是拎出他也不管用，他的父亲就要亲自上阵——每每到这时候，他就会被他爹一脚踢出来还顺带丢一大堆活让他做得昏天暗地。
  等他好不容易处理好了那些事情，灰头土脸准备找母亲告状时候，他的父母已经和好，夫妻一体时候，就不会理会他这可怜虫的控诉。
  若是他的父皇还在便好了。
  萧烈忍不住这么想。
  虞思抬眼看向了萧烈，她有些不知要如何应对。
  她以为他们方才吵过那一场便意味着决裂。
  萧烈看着虞思，他们目光短暂相触，然后虞思先避让开了。
  .
  他试探着开口道：“之前太傅还说要带朕在平城中到处走走，今日是晚了，明日一早如何？”
  虞思再次抬头看向了他，眼中有显而易见的困惑。
  萧烈便笑起来，他道：“太傅别这么小气嘛！朕与太傅这样关系，何必因为一场小小争执而生疏呢？”
  虞思眉头微微皱了皱，她倒是想反问一句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可话到嘴边又有些许迟疑。
  “还是先用膳！”萧烈见她没有反驳，心情顿时愉悦起来，他站起身，亲自把一碟酱烧菌子送到了虞思面前，然后便就在一旁坐下了，隔着小小几案，他又伸手给她盛了一碗米饭。
  “虞氏规矩一定很大。”萧烈笑了一声。
  虞思接过了那碗米饭，沉吟了片刻才看向了萧烈：“陛下为何这么说？”
  “我看得到。”萧烈含笑看着她，“太傅比朕更习惯有人伺候。”
  虞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小巧的瓷碗，一时间没说话。
  “父皇起兵之时只是一个校尉。”萧烈随手抓了几个引枕胡乱倚靠着，“母后那时候一边带着我，一边替父皇打理内务——但大多数时候顾不上我，就由着我随便到处跑，每到吃饭的时候，便会站在院子里面大声叫我回家吃饭。”他说到这里便笑了起来，“有时候跑得太远，天黑了才匆忙回家去，那时候母后便拿着笤帚准备教训教训我，我不想挨打，便和母后在院子里面你追我赶。”
  虞思一时听住，不由问：“所以陛下那时会被太后教训么？”
  “大多数结果当然是被母后拎着耳朵念叨一通先罚站再吃饭。”萧烈笑着看她，“运气好，家里有外人在，母后好面子，便会放我一马。”顿了顿，他接着语气肯定道，“你家不会有这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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