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旬真收下灵流，将欲再睡回笼觉的人从床上拉起来，“今日另有安排。”
  “……”
  仙族三山高耸入云，其一称作沂霓山。沂霓毗邻西南莫桑谷，其峰若刀刃割霞云，险要地也。
  一柄青剑飞在高空，缓缓行驶，莲采儿盘腿坐在剑身边缘，恰有青色凤凰从身旁飞过，她随意伸手，在其身上拔下一根羽毛。青色凤凰无知无觉，衔着用来搭窝的树枝飞走。
  莲采儿得逞地晃着凤凰羽毛，对御剑的神仙问道：“青鸾是凤凰一类的神鸟，你们仙族的青色凤凰跟青鸾有什么不一样？”她仔细翻看手里的羽毛，没看出有什么花样。
  白旬真坐在在剑身前端闭目养神，他解惑道：“凤凰、青鸾是活的，仙族青色的凤凰只是一种图腾，没有生命。”莲采儿把青色羽毛递给他，不明就里，“方才那只青色凤凰活的，你看这羽毛。”真的不能再真了。
  “孟章星君手背上的图腾，你也被误导了吗？”白旬真接过青色凤羽，那根羽毛转瞬化作嫩粉色的灵流，向后飞走。
  莲采儿看着鲜亮的灵流，忍不住向后多看两眼，她恍然大悟道：“方才的青色凤凰就是图腾而已？这般真切。”
  她从未见过这么鲜活的凤凰。
  白旬真道：“仙族每一个神仙手背上都会有青色凤凰图腾，也就是仙族的神印。每一只凤凰图腾对应一个神仙，我们通过神印与天道沟通，亦可通过神印感应彼此。”
  这就是为什么白旬真每次要去找斐乐仙石，仙皇都会毫无顾忌地抬脚把他踢出门。白冕曰可以感应到他的神印，神印还在，白旬真就还活着。
  “你见过天道吗？”莲采儿问道。
  白旬真睁开双眼，如实道：“天道和我们不在同一个时间，他在我们前头亿万年。只有创造出他的古神们见过他。”
  “行吧。”莲采儿手枕在*脑后躺下。除了古神，其实她也见过天道。天道没有具体的形态，时而是一阵风，或者成为一片云。白旬真说得没错，天道在他们时间前头亿万年。
  古神预测未来的智慧，就是创造出一个能往前走的天道。天道不断向前走，将未来要发生事件记在脑海中，并在时间节点给后人留下线索。曾经天道停顿过，为了一抹纯净的灵魂，她就是莲采儿的娘亲。这抹灵魂死后，天道分走了她的一缕灵魂留在太虚台，养在人间井里。
  而莲采儿产生于天道对这缕灵魂的执念和痴妄。
  实打实的说，莲采儿真正的父亲母亲，是天道和已魂灭的纯净灵魂。
  白旬真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你想问天道关于你的身世吗？”
  怎地都对她的身世这么感兴趣？莲采儿道：“曾经很想知道，现在无所谓了。”她曾经想知道关于世间的一切法则，颠覆它们，创造新的的秩序。可是这样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白旬真却道：“我算过你的过去。”莲采儿闻言撑起上半身，支着头道：“算出了什么？”
  白旬真道：“你的肉|身是一个凡人，灵魂与天道相连。母后说你不在天道法则内，在我看来，实则是你与天道存在某种渊源。换一句话说，你无外乎是第二个天道。当然，只是力量上的。如果有一天你想取代天道，你的德行品性，胜任不了天道的职责。”
  “……”推天演命，神乎其神到能窥探痴魂的前生。
  莲采儿矢口否认，“天道浩渺，我要是能取代天道，早就坐上三界共主的宝座了，还用得着在这里听王八念经？哥哥也太看得起我了。”
  “我不是王八。”白旬真忽地板着张脸，认真道：“你不喜欢听，我可以教你别的。”
  “不了！”莲采儿摆摆手道：“你的琴棋书画我不感兴趣，不如教我烧几道好菜。”
  自从白旬真硬要住进莲花宫，午膳和晚膳的重任就交到了他手里。莲采儿的初心是让他自己做饭，难吃的话好知难而退。谁知道，白旬真的厨艺没有得到姝真传，做的饭菜色香味俱全。几顿饭后，莲采儿失去了前殿一个放床的位置，得到了个做饭好吃的厨子。
  没有吃到白旬真的饭前，莲采儿以为吃饭就是仙族的过程，现在倒是每日都在期待这两顿饭。
  白旬真道：“你没有烧菜的天赋。”莲采儿之前不是没有提过要学烧菜，但是她做的菜，好比在尼姑庵吃斋饭，索然无味。
  莲采儿啧啧两声，“不教就不教。念经能停一停了吧？储君试炼马上开始，不用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正巧，试炼的一年我有事去莫桑转一转。”
  姝担心白旬真试炼期间，独自留莲采儿在婆罗江无趣，特意让她去莫桑谷跟一个将军练兵，暂时替代战无刹的职位。不说仙族心宽，练兵事宜都能教莲采儿一二。仙皇仙后做到这份儿上，是把她当亲生女儿对待了。
  莲采儿想的却是趁这个空闲，找找贪魂和嗔魂的下落。太虚台才是她在这世间安身一隅，仙皇仙后这般用心教导她，不也是想她安分守己，不惹祸患？早点回去肯定不惹祸，待久了可就不一定。
  贪魂不得知，而嗔、痴两魂分别主暴怒戾气和杀戮戾气。天道曾言，嗔魂残暴，曾经怒气暴走，火烧半壁人界。古神奴碎魂灭火，救凡人于烈火之中。嗔魂暴怒戾气缘何暴走，天道未透露一个字。若为世事所扰，莲采儿清心寡欲，倒不必多虑。难就难在，万一那暴怒戾气和杀戮戾气同痴魂之境一般不可掌控，解宙便要再震三震了。
  白旬真对试炼胸有成竹，他大可抽空去莲花宫陪一陪莲采儿，可莲采儿赶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顺杆下驴，道：“去莫桑谷可以，念经……念书只能换成别的。”
  莲采儿知道他死心眼不会同意，念经就念经吧，动嘴皮子的是白旬又不是自己，她只需听着。莲采儿道：“不换了，哥哥说什么是什么。”
  飞剑落到沂霓山山脚，若再往上，山灵惊怪会受此惊扰，对他们发出攻击。
  莲采儿跳下飞剑，稳稳站在地面。她伸展一个懒腰，对白旬真道：“我将这三盆花给忘了，哥哥不提醒，几年也记不起起它们。”
  白旬真收回飞剑，带头往一条曲折的小路走去。他道：“沂霓山的精灵排外，贸然将它们送回来，这里的精灵不会接纳它们。”
  “现在送回来，因为快入冬了，精灵要冬眠？”莲采儿瞎扯道：“冬眠醒来发现旁边多出三个精灵，它们只会认为是新修炼成精灵的花草。根本不会想到它们是移栽过来的。”
  她信口胡说，白旬真听完赞同地点头道：“正是如此。”
  “……”莲采儿不相信地问道：“真的假的？”白旬真回道：“自然是真的。山野精灵纯靠自己修炼，它们认为这些被挖出山再回来的精灵，是靠神仙才能修炼成精灵，不完全靠自身潜心修炼，贪图捷径后回来耀武扬威，乱了山野淳朴风气。”
  “按照惯例，这些精灵不能回山。不过我答应了它们，只能悄悄送它们回来。妹妹会不会去神仙们那里，告我的状？”
  莲采儿现在才知道，这件事有违规矩。她道：“哥哥还是哄着我的好，哪天日子过得不如意，我找个神仙告你黑状。”
  莲采儿能出莲花宫走两步，都算她长进。
  白旬真轻笑道：“恕我愚钝，怎么哄妹妹，妹妹才能帮我隐瞒这件事情？”
  他这话问到点子上了。莲采儿道：“你我手足情谊，别的仙娥还不好使唤。这样吧，每日饭菜刷碗你都包揽了，我就当今日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平日都是白旬真烧菜，莲采儿刷碗。莲采儿现在连碗筷也懒得动，便宜的哥哥不使唤都亏了她在前殿腾一块儿空地。
  “可以。”白旬真答应的爽快，他道：“这样吧，我每日晚半个时辰叫醒你，然后提前备好梳洗的热水等你起身。你起来后，我替你将发髻梳好，你眼睛睁不开，我也可以代劳帮你擦脸。”
  “膳食再加一道早膳。”
  “如何？”
  莲采儿光听听就点头如捣蒜，她三岁前，姝也是这么照顾她，一开始她还不乐意，现在倒是挺喜欢有个神仙在身边做杂事。如果现在是姝要这么照顾她，她肯定不忍心，是白旬真的话，还是那句话，“不用白不用”。
  莲采儿信以为真道：“早膳加一道鱼汤吧，清淡点。”
  白旬真忽然转身，莲采儿摘一朵金色小花拿在手里，白旬真道：“这种草全株有毒，花的毒性最大，山里的精灵都不碰。”
  “……”莲采儿丢掉花，她差点放嘴里尝尝什么味道。她道：“那你说的是真的假的？如果真的，我可以大发慈悲，在寝殿隔出一个间房给你住。”
  白旬真眸光一动，“可以商量。”
  第50章 痴魂仙储心藏心其五
  “可以商量”这种话就是存在顾虑。好吧,她开出的条件着实没有说服力。莲采儿当作他没有答应。
  沂霓山云雾缭绕，两个神仙沿羊肠小道缓缓上山。莲采儿习惯沉默不言，白旬真一会儿一步三回头地观望。不知道他是第几次回头,终于被逮个正着，莲采儿道：“我是，背后跟鬼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