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作者:
雪明媚 更新:2025-09-15 10:19 字数:3996
“微臣常忠,见过珍妃娘娘。”
她坐在位子上,一时愣住了。
这人,方才一直随在顾怀瑾身后,可是,他生得太普通,又跟在最尾,一言不发,她还以为是跟在后面的仪仗。
“常忠,常大将军的儿子。”李玄白屈起食指在桌上叩了叩,歪在椅背,“怎么这时候才来同娘娘行礼。”
来人抱拳,一阵谄媚的笑:“娘娘一直同皇上说话,微臣哪里敢近前啊。”
他那笑容,南琼霜忽然想起了,这个常忠,她曾见过。
当日,顾怀瑾回宫的接风宴上,她坐在上头,曾与他对视一瞬。
“原来是常将军。”她微笑颔首。
招呼过了,常忠这厮却仍站在原地,既不退下,也不落座,似乎想多说几句,腹中却无点墨,尴尴尬尬卡在她面前赔笑。
“常将军?”她品出一丝不对。
顾怀瑾啜了口茶:“常将军请入座。”
她微微嘶了口气。
李玄白含笑睨了顾怀瑾一眼,意味深长地叩着桌面,“坐下,坐下。”
常忠手忙脚乱地拉开嘉庆帝另一侧的椅子,嗵一声坐下,掏出手帕擦他满脖颈的汗。
宫人终于将马吊牌奉上了桌,摆在桌面正中。
她虽在桌上,但只陪,不打。嘉庆帝头一个抓牌。
抓第一张时,神清气爽;第二张时,意气风发;第三张时,渐露难色;第四张时,眉头紧锁;第五张时,抬眼瞟着顾怀瑾。
南琼霜一见嘉庆帝那神色,便知不对。嘉庆帝此人,嗜牌如命,偏偏又没有这个命,臭牌篓子一个。想来,即便是算着八字挑日子,手气差,还是差。
她拿着团扇,凑过去柔柔替嘉庆帝扇风,一面倾身过去,若无其事地瞧他的牌。
嘉庆帝顾不得她,根本没发觉。
她一看,心一凉。
怎会有人手气臭到如此地步。这就是他的八字吗?
无怪乎坐上了皇位,也要被人拉下来。
她瞧完了,又收回身子坐直,晃着团扇。
慢慢悠悠地,贴在椅背上,神不知鬼不觉地,朝李玄白那侧偷瞧。
李玄白正心灵手巧地将所有牌展成一个扇面,聚精会神地捏着下巴。
她一看,叹息一声。
行了,这位命是真好,无怪乎没有皇位,硬抢皇位。
只是,不能如此。
今日嘉庆帝,是因她引蝶有福而要她陪同的。假如她坐在此处,他却输了个落花流水,说不准毛琳妍会拿准此事,告她一状。
她手肘撑在桌上,叹了口气。
复又靠在椅背上,拿着团扇,鬼鬼祟祟掩在眼睛底下,偷偷摸摸地往旁边瞅。
忽而,身上一哆嗦。
她毛骨悚然地抬起头。
顾怀瑾面朝着她,唇平直抿着,缚着双眼,不动声色,不近人情。
如今,他一句话也不必,一个字也没有,她也知道他的意思。
他不准她太注意李玄白。
她心里轻嗤一声。
少管。
既然知道了她的底细,他定然不会再接受她。
男女情爱,她从未看重过,更不会强求。
他对她说的那四个不准,也就毫无效力了。
能怎样?这里可是紫禁城。
她带点畅快的笑,无声息瞥他一眼,收回眼光,在心里琢磨一遍,一手搁在嘉庆帝腿上,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
在他腿上,写了几个字。
第138章
面红耳赤抓耳挠腮的嘉庆帝,倏地一怔。
南琼霜纤长的指尖在他腿上缓慢勾勒,一个字。
“文”。
嘉庆帝攥拳在桌上敲了两下,啪地甩出一张牌:“文钱,主门。”
李玄白心烦至极地“啧”一声,靠着椅背伸长了腿。
这厮,一手金灿灿的好牌,奈何花色不匹。出手,舍不得;不出,无牌可出。
他仰头扶额,哀叹一声。
南琼霜捏着瓷盘中的玫瑰糕放入口里。入口即化,她笑而不语。
众人依次出牌,又轮到嘉庆帝。
南琼霜缩着肩膀靠在椅背上,若无其事、无辜懵懂、不关己事地转着眼珠子。
眼神在李玄白的牌上落了一瞬。
苍蝇似的嗡一下弹走。
李玄白丝毫未察,只觉命苦。
他以为是天意。
“摄政王打得不顺?”她用帕子接着玫瑰糕的碎屑,笑个不停,一面悄悄在嘉庆帝腿上写字,“人有生不逢时,莫非牌也有生不逢时?”
李玄白翻她一眼,懒得理会她揶揄之辞,烦得“啧”一声。
忽而,电光石火之间,品出一丝滋味。
他理着牌的手指顿了顿。
候了片刻。
福至心灵地瞥眼过去。
与正往他牌上轱辘眼珠子的南琼霜,心有灵犀地对视上。
李玄白怒得扯起唇角,笑了一瞬。
身旁人一双眼睛倏地弯成两泓月牙,老老实实抬起眼睛,团扇掩面,坐好了。
对面,顾怀瑾拿着茶盏喝茶,饮毕,慢条斯理地往桌上一撂,当一声。
牌桌上其余四人,齐齐抬头望他。
“失礼。”他淡声道,“没拿住。”
南琼霜嘶了一口气,往嘉庆帝身边靠了靠,没理会。
嘉庆帝心思根本不在其他,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梗着脖子咯咯笑了半晌,嘴角挂上耳根,把手里的牌哗地往外一抛:“没了!朕出完了!我就说么,今日乃朕大吉之日,顾先生算的卦,定然是不会有错。”
“是啊,正是。万岁爷吉星高照,所向披靡啊。”常忠抱着手朝嘉庆帝赔笑。
“行了,你。”她正满面春风地拿团扇为嘉庆帝扇着小风,李玄白一见她那得意神色,气不打一处来,胳膊搭在椅背上,手朝常忠那侧一指,“你给我坐一边去!别上我这来。”
“摄政王息怒。”她哀哀戚戚地抽出帕子拭泪。
桌上,常忠和嘉庆帝全然不知发生何事,顾怀瑾虽然心知肚明但一言不发,整个笑乐园内以为大事不妙,鸦雀无声。
嘉庆帝连连抬眼觑顾怀瑾的神色。
顾怀瑾面沉如水,犹自不理。
李玄白一见她掏帕子,更是憋得牙痒痒:“你少给我来这套。坐过去!”
嘉庆帝掏出明黄色的手帕,急慌慌擦着额上冷汗,一面对她笑,“德音,你就坐朕另一侧吧,挨着常将军,啊。”
满桌人忌惮不已,唯有她一个忍俊不禁,抿着笑道,“是。”
遂坐在了嘉庆帝另
一侧。
再来一局。
嘉庆帝意料之中地,又抽中一手臭牌。
嘉庆帝倒霉,便是南琼霜跟着倒霉。倒霉的人会习惯一切,倒霉又聪明的人并不会怨天尤人。
她如法炮制,一脸不问世事懵懂无辜地,把眼珠子贴到常忠的牌上。
李玄白似笑非笑地隔着牌桌盯视她。
常忠的牌也臭。
南琼霜烦躁不已,瞥了一眼,恨还不如没看,看了也无用,平白无故地蹭了一身汗臭——常忠身上有股隐约的酸味。
她坐回椅子,听天由命地揉着眉心。
一眼瞥去,却见嘉庆帝一头冷汗仍在不住地往外冒,捏着牌扇的手,也细微打着哆嗦。
“皇上?”她捏着帕子,一下一下扶着他的背替他顺气,“可是身子不适?”
嘉庆帝垂着眼,冷汗颤颤巍巍地凝在睫毛上。她手掌按着他后背,错愕地发觉他整个身子都在抖,忙偏过头去仔细分辨他的神情。
嘉庆帝没理她。
“顾先生……近日还需回山吗。”
南琼霜一颗心慢吞吞地吊起来,转过头去看那寡言的人。
“山上近日无事。”
“那,那顾先生住在城南的宅子里,可还方便?”
“城南僻静,诸事皆宜。”
“诸事皆宜?朕看未必。城南嘈杂,各路人马皆从此处出城,先生喜静,想来城南不是个好住处。”嘉庆帝将手里的牌一放,放到一半,忽而顿住,小心将牌翻过来扣在桌上,“这样吧,朕的意思,顾先生搬到长安街来。”
长安街,正在紫禁城门前,三两步即可入宫。
南琼霜倏尔明白了嘉庆帝的意思。
对面,李玄白亦心领神会,懒懒笑了一声。
方才,李玄白随口斥她那一句,他们两人是彼此心中有数,但嘉庆帝并不明白。
她是嘉庆帝的爱妃,李玄白当众责骂她,嘉庆帝便以为指桑骂槐,意有所指,心中不安。
如今,一有风吹草动,嘉庆帝撒丫子就要躲在顾怀瑾身后。
这些意思,顾怀瑾如何不懂。
此前,嘉庆帝就几次三番提过要他搬到长安街来。
长安街才当真是闹市。每至节庆,爆竹的红皮子要在门前积上三寸,人挤得连门都推不开。夜至丑时,街上也时时有策马之声,车声辚辚,搅得人不得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