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作者:雪明媚      更新:2025-09-15 10:20      字数:3981
  
  木屑飞溅。
  一只黑靴蹬在木门正中。
  收了脚,蓄力跑了两步,又是一脚!
  咣!
  整扇隔扇门飞扑出去。
  她一回头。
  厚重的石门将将滑开半人距离。
  一只漆黑的短靴蛮横地踩上了她寝宫的门槛。
  南琼霜倒冷静了,吱呀一声关了衣橱门,退至寝殿角落。
  来不及了。那石门太厚太重,即便开了,也来不及关,到时只会被这些人从密室里揪出来!
  她用传音入密道:“雾刀!”
  因着早就料到或许会被常达报复,她提前几日与云瞒月打了招呼,请她多多留意她这边的动向,若有异变,只要有空,速来支援。
  却无人应答。
  她与雾刀配合多年,晓得这时候他应是去请调了云瞒月。
  她愈发往角落里退了退。
  虽然如此,却不知云瞒月今夜是否得闲。即便她刚巧有空,也未必赶得到。毕竟——
  卧室门口站满了人,披盔戴甲、人高马大、杀气汹汹,乌泱泱的好似一片恶鬼森林。
  满屋唯有她一个女人。
  虽然五指上套了蛛罗丝的戒指,可是还能怎样。
  螳臂当车、杯水车薪。
  一屋子男人味,南琼霜胸脯急速起伏,强自冷静着摆架势。
  忽地,女真人和常家军默然无言地往两侧分立,让出一条路。
  常达踩着马靴大模大样地居中行过。
  甫一出来,手中两柄板斧晃得她几乎眼花。
  那两把板斧,比她的头还大!
  常达狞笑着掂了掂一对板
  斧,浓眉底下埋伏着的一双小眼睛,自得而凶戾:
  “达见过珍妃娘娘,珍妃娘娘真是貌美。”
  “敢问娘娘与达究竟有何过节,欲使我们父子不睦?”
  她强稳着声音,此时只能拖时间:
  “定王此话何意。”
  常达用鼻子冷笑一声,踱了两步,忽地暴喝一声!
  两柄板斧乍然猛劈,窗下小几应声碎倒:
  “臭小子,臭娘们,合谋坏他爷爷!敢把手伸到老子窝里来!”
  两把板斧朝她一比:
  “剁碎这娘们儿,明日吃大葱蘸酱!”
  常家军顿时高呼着朝她冲来,福余三卫对常忠并无甚感情,默默随在常家军后,一时她眼前扑上一群张牙舞爪的男人,各个龇牙咧嘴竖眉瞪眼。
  一抬眼,余光瞥见一道刀光。
  她闪身一避。
  未等回身,头顶又一把刀悍然一刺。
  她屈膝一闪。
  倏地十指全张,挣开一张冰丝网。
  面前一片细细刀锋,发着抖,兜在她丝线里。
  她未等庆幸,忽觉那刀倏地一压——她再格挡不住了,无奈闪身一避。
  差点撞上迎面挥来的长剑。
  几个回合,她已是分身乏术。对面的男人各个凶神恶煞,也许往日是常忠的酒肉兄弟,见了她,恨得牙痒痒,她格挡得眼花缭乱头晕目眩,连两刻都捱不到,已是筋疲力竭、强弩之末。
  喉咙里渐渐泛上些血的腥甜,喘得胸口都痛了。
  常达:“这女人竟会武功!藏得倒还真深啊。”
  南琼霜顾不得他,几回合之内,已经拼得眼前发黑。
  她是什么武功,如何能与这些臭男人一拼!即便云瞒月会赶来救她,她难道真能撑到她来吗!
  这样怎么行!她艰难往大衣橱看了一眼。
  密室门现在应开着,假如她能蹿到大衣橱旁边,说不准可以——
  也未必,说不准头刚进去,就被拽着腿拖出来!
  可若连密室都进不去,还能有什么法子!
  双方差的太悬殊,假如不借这密室脱身,她绝无可能全身而退。怕是真要成了肉酱!
  她喘得越发厉害,视野里开始大片大片地泛黑,虚弱得眼睛已看不清了,全靠一双耳朵,辨别刀剑的来向。
  左、左、右、上、下、再横着一刀——
  刀刃和丝线摩擦的吱噶声,刺得她耳朵痛。
  究竟要撑到何时——
  她已经无暇分辨身上是否受了伤,只用传音入密急唤:“雾刀!雾刀!”
  无人应答。
  无人应答,就是还没来。
  她已经精疲力尽,眼前漆黑一片,明明听见劈面便有一道刀刃横来,手臂也再抬不起来,唯有软着膝盖闪开。
  耳边的心跳和喘息声轰如雷鸣,渐渐盖过了刀剑破风声。
  她闪躲,已完全是无意识而为,不是机警,而是机械,整个人麻木茫然。
  说实话,能在这些人手中强撑这许多时,已经出乎她的意料了。
  到底要撑到何时——太累了。若不是想到稍有松懈,便要成了肉酱,她真是再动不了半分。
  可是——到底是走投无路了。
  到这地步,还有强撑的必要吗?
  刀尖喋血之人,最熟悉死亡。
  死——
  忽地轰隆一声巨响。
  不知何处袭来一阵劲烈罡风,轰地一声冲入室内。
  她面前人登时人仰马翻。
  骄兵悍将四仰八叉地仰躺在地。
  未等她眼前的黑散去,便闻身边一阵一阵掌风呼啸。那掌风近乎磅礴,声如滚雷,未打在她身上,都几乎搡得她横飞出去。
  耳边刀剑声霎时止歇。
  唯余男人们一声叠一声的哀嚎。
  她扶着衣橱角勉强稳住身形,室内煞风甚巨,她头发衣裳被风扯得几乎平飞出去,只闻常达惊愕的怒吼:
  “你又是谁!”
  不必说,云瞒月。
  除了她,以一当百,此等武功,还能有谁——
  眼前混沌的颜色一团一团散开,凄迷月色里,常达浓眉多髯的面上已是大惊,泛着青寒月色的绒毯上,一人弓着步竖掌,化掌成风,鬓发丝毫不乱。
  ——南琼霜做梦也未想到是此人。
  李慎舒!
  她此时那一贯的假笑却是撤去了,眉目间一片刚毅决然,纵是数十甲兵在前,神色岿然不动,一招一式,何止是练家子,熟稔到出神入化,掌掌生风。
  她不答,只推掌。
  一推掌,甲兵掀翻一片,震得大殿隆隆,殿柱颤抖,房梁摇晃,灰尘木屑自天花板零落下来。
  南琼霜扶着大衣橱勉强站稳,心惊胆寒地退至一边,只见此人掌法快得她根本分辨不清,在她眼里,几乎是离得甚远,五大三粗的男人就飞了。
  推掌、手刀、旋身、飞踢,刀剑如何相逼,她都行云流水地避过,仿佛这群男人有意配合她演武似的。
  南琼霜看得简直脑子嗡嗡。
  她身边竟有这等高手?!何时的事?!公
  孙红收网那夜,这人还扒着门缝窥她,如何今夜就路见不平,出手相助?!
  真的是来帮她吗?还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不敢细想,贸然冲出来个仁人义士,她亦不敢轻信,趁着李慎舒与满屋甲兵纠缠,只顾着盯着窗边。
  窗边无人!
  常达绝没想到半路杀出来这么个程咬金,拎着双板斧就要上。
  谁输谁赢不重要。
  南琼霜看准了唯一一扇她未及关上的窗,飞身冲出!
  撞得支起的窗棂哗然碎裂。
  她不必回身看,已经听见身后有刀剑声唰唰刺来,一咬牙,想蹬在窗棂上避开。
  脚下一滑,踩了空。
  她已经太虚弱,奋力冲出,已经力竭,再无力踏第二下。
  白茫茫的刀刃尖叫着朝她捅来。
  雾刀:“云大人来也!”
  她眼前情景骤然变换,倏地从窗下被捞上天空,先是见到树干、接着是树尖,再接着,是菡萏宫辉煌灿烂的琉璃瓦,鱼鳞般的瓦片上浮着一轮银白弯月,弯月底下一个人,长戟底下红缨似火,一手揽在她腰间。
  南琼霜霎时与弯月齐平。
  云瞒月俊秀清朗、雌雄莫辨,额间一根白玉红抹额,凤眸半压,望着底下一哂:
  “霜儿,我来迟了。”
  南琼霜张口结舌,哑口无言。
  “你还好吗?”她偏过头来担忧地问。
  “倒是还好。”她拼命匀着呼吸,今夜这一切都太突然,她属实是千头万绪,无从理清,垂着头望下面,“可是——”
  常达:“勿与她纠缠!撤!撤!去大明宫!”
  菡萏宫中的甲兵鱼贯而出。
  再出来时,趾高气昂的精兵已是士气衰竭,唯有三分之一是利利索索地跑出来的,另三分之一趔趔趄趄地相互搀扶而出,后三分之一,压根无从逃出了。
  南琼霜看得已是头痛欲裂,呼吸微微。
  倒是把福余三卫和常家军逼走了,可是殿里那尊大佛,又是个什么来头?!
  不是她赎了身的同僚吗?!
  云瞒月看了亦是一愣:“霜儿,你拳脚功夫大进了?”
  她大进个什么,若是大进,会踩个窗棂,都脚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