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作者:
蕉三根 更新:2025-09-15 10:24 字数:3826
乌兰徵看着她,好一会儿,把她揽进了自己怀里。
是挺顺心的。他想,再没有比这更顺心的时候了。
第73章
西海人原本并没有过年的习惯,这也是乌兰郁弗入主长安以后才有的新俗,年尾的大祭礼虽然是跟汉人学来的,但又融合了西海原本的神女信仰,向来是由西海的巫祝来主持,向神女献祭,消灾祈愿。
但现在乌兰徵有意尊佛,还没到除夕,就已经请了西觉寺的高僧们进宫礼佛拜忏。也不知道是谁先传出来的消息,说陛下今年不打算让巫祝主持祭礼,要改让和尚们念经了。那些顽固信仰神女的西海权贵们马上不干了,乌兰徵还什么都没说呢,他们已经吵得没完没了。乙满在殿上旧事重提,当时出征之前乌兰徵先去了西觉寺,然后才向神女占卜,引得神女不满,占卜的结果就不太好,果然最后无功而返,所以万万不能再得罪神女了。
明绰看着乌兰徵虽然拉着张脸,但沉默不言,显然是有些被乙满说中了心事的样子。
第二日大清早,梁芸姑就来报,说女巫医到了。
明绰还没起身,闻言皱了皱眉:“哪个女巫医?”
梁芸姑伸手比划,就是当年那个说铅粉有毒,陛下很是信任的……她说到一半,明绰就想起来了,那女巫医当年说额雅救不活,明绰老大不高兴地把人送走了,后来就再也没见过她。立后大典的时候,主持仪式的是一个老得都看不出男女的巫祝,不是她。
明绰从床上坐起来:“她来做什么?找陛下?”
但乌兰徵这几天没宿在长秋殿。太医交代不能同房,但他夜夜躺在身边,别说乌兰徵了,明绰自己也烦,干脆把他赶回去,大家都落个清净。
“让她去剑器阁。”
梁芸姑:“不,她说就是来见皇后的。”
明绰只好招招手,让冬青来伺候她起身。她知道那女巫医深受乌兰徵的信任,有宫禁行走的自由,也不好让她久等,所以头发也没好好梳,罩了一件大袍就把人唤了进来。那巫医还是跟当年一样,脸上涂了油彩,发间装饰着羽毛,只是身上穿得厚实了一些,但不像是精致的滚毛边,倒像是一整件的皮毛扒下来,就这样套在了身上。
她进来行礼,非常恭敬地整个人完全跪下:“可敦。”
“拜耶哥,”明绰还记得她的名字,“快起来,先坐下喝茶。”
她知道拜耶哥的汉话说得十分生硬,便干脆换了乌兰语。到长安四年了,虽说跟冯濂之、温峻之流比起来还远不如,但必要的时候,明绰也能说得挺流利了。果然,拜耶哥露出了一个微笑:“可敦的乌兰语长进了。”
“多谢你夸奖。”明绰也坐下来,让人递茶给她,“今日来找我何事?”
拜耶哥没喝茶,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明绰看,看得明绰倒不好意思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拜耶哥:“可敦要有孩子了。”
明绰愣了一下,她有孕的消息还没正式公布,乌兰徵打算在年尾祭礼的时候再敬告天地。不过她也知道宫里宫外早就传遍了,所以只是微怔,便笑了笑:“是啊。”
拜耶哥突然伸出双手,示意明绰也把双手放在她的手心。明绰犹豫了片刻,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拜耶哥握住她的手,伸到了自己的鼻尖,像狼似的皱起了鼻子,在她两只手心各闻了闻,然后绕过了两人之间的茶案,突然撩开了明绰的大袍。明绰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阻止,拜耶哥已经把耳朵贴到了她的肚子上。
梁芸姑刚出了个声想拦,明绰朝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别动。拜耶哥贴得紧紧的,口中轻声吟唱着明绰听不懂的话,然后又安静下来,像是凝神听着什么。其实明绰还没有显怀,这样被拜耶哥贴着肚子,有些怪怪的,正要说什么,拜耶哥又放开了她,轻声道:“是男孩。”
“啊?”明绰愣住了,“这就看出来了?”
乌兰徵早就问了各路太医不知道多少次,都说现在还看不出。
拜耶哥重新坐好,只道:“这是神女恩赐的儿子。”
明绰愣了一下,觉得这话怎么像是在哄她高兴。
“是不是男孩儿不要紧,”明绰笑了,她是真心觉得是男是女都没关系,“就算是公主,我和可汗也是一样的疼。”
拜耶哥摇了摇头:“可汗不想要公主。”
明绰眉头一皱,听着不太高兴。她知道乌兰徵想要继承人,但就算生的是公主,也不至于“不想要”吧?
“可汗曾向神女祈求儿子,现在神女给了他儿子。”拜耶哥还是那样直勾勾地看着明绰,“即便可敦不想要。”
明绰不由微微变了脸色:“你怎么知道……”
但她话还没说完,拜耶哥已经打断了她:“神女的赐福在可敦这里,若是可汗背弃,神女就会收回她的赐福。”
梁芸姑忍无可忍地喝了一声:“你放肆!”
拜耶哥抬起头看着她。梁芸姑伸手就来搀明绰,低声在她耳边道:“咱们不听这等腌臜话!”
明绰脸已经白了:“可是……”
梁芸姑眉毛一竖,转头对拜耶哥道:“不过是为了陛下要改宗,就来这里吓唬皇后,欺负皇后年纪轻不经事,你好大的胆子!若神女当真这般法力无边,怎么连陛下的心意都左右不了?还不快快出去!陛下要是知道你敢威胁皇后,看他要不要你的脑袋!”
拜耶哥任她连珠炮似的斥了一顿,也不说话,不知道是因为汉话没听明白,还是不愿意反驳。好一会儿,她朝明绰看了一眼,那神情竟是十分哀伤,然后行了个大礼,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站起来走了。
她是走了,明绰一整天都心神不宁起来。什
么叫“收回去”?她会失去这个孩子吗?这种恐惧对于一个即将成为母亲的人来说太深了,她无论如何还是不安。
“可是当年,她说了一句救不活,额雅分明都好起来了,还是突然就……”
梁芸姑摁住她的手,不让她瞎想:“她到底沾个‘医’字,人能不能活,自然是一眼就看得出来的。叱云夫人当年本就是回光返照,不是好起来了。”
明绰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抚着小腹,自语似的:“真是儿子吗?她怎么这么确定?”
“不是儿子就是女儿,总有一半的机会能猜对。”梁芸姑都笑了,“孩子出生还早,她现在先把皇后唬住了,保住他们那些巫祝和祭司的地位才是最要紧的。到时候若生的不是儿子,她自然也有话说,不然就是陛下和皇后哪里做得不好,神女又不满意了,才把儿子给换了,说不定还哄得陛下更虔诚呢!鬼神之说,三分敬,七分惧,这些方士的手段一贯如是,就是吓唬人,没什么新鲜的。”
明绰抬起头看着她,眼睛一眨,又一眨。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你母后就从来不信这些。”梁芸姑顿了顿,唤了她的乳名,“溦溦,天家自来不必跪佛。你看看这些神女啊,佛祖啊,听着多么了不起,最后还不是看陛下的心意?这天下,最大的还是人。”
明绰听她这样说,心里便定了许多,也觉得自己刚才有些昏了头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撒娇似的抱住了她的腰,很依恋地偎进她怀中:“芸姑,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呀?”
梁芸姑摸了摸她的头发:“说什么傻话。”
明绰还是哼哼唧唧的,跟她撒娇。梁芸姑笑起来:“自己都要做阿娘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
“你刚才还说我年轻不经事呢,”明绰理直气壮,“我不就是小孩子吗?”
梁芸姑忍俊不禁,用力把她抱紧一些,像小时候哄她一样,脸颊贴了贴她的额头:“那要回去再睡一会儿,还是我伺候皇后梳头?”
明绰怀了孩子以后嗜睡得很,也是好长时间没这么早起来了。但既然起来了,她还是让梁芸姑给她梳妆,正好她去见见太后。
她一到长霄殿,最高兴的自然还是乌兰辉。小公主今天玩儿得疯,跑得小脸红扑扑的,老远就朝明绰冲刺过来。段知妘连声“诶诶诶”地截住她,佯作发怒地拍了拍她的屁股:“姐姐怀着孩子,可经不起你这么撞。”
乌兰辉挨了两下,反正也不疼,笑着把什么东西举起来给明绰看,明绰定睛一看,竟是颗牙。乌兰辉再咧开嘴,让她看嘴里黑洞洞的一块,新换的牙齿已经露出了一个小尖尖。
“它自己掉的?”
“不是。”乌兰辉很得意地扬起了下巴,“贺儿冲要给我拔,说我不敢。我眼睛一闭就让他拔了!”
明绰笑得不行:“辉儿真厉害!”
乌兰辉听到这句就满意了,把牙齿交给了段知妘。明绰看着段知妘接过去,露出了一个微微嫌弃,又无可奈何的表情,就笑得更加厉害。乌兰辉马上又跑了出去,显然又去跟贺儿冲玩了。段知妘马上招招手,让察察把这颗牙拿下去,一边跟明绰抱怨什么似的:“一颗牙都不许丢,上回一颗找不见了,闹得天翻地覆的,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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