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作者:蕉三根      更新:2025-09-15 10:25      字数:3819
  
  袁增知道她有意解围,也跟着笑了一声,行了个礼,算是认了。明绰看了看桓廊的脸色,又轻轻巧巧地补了一句:“令君,桓湛的身子骨可还好吧?他怕不怕瘴气?”
  桓廊只好应声:“他是不怕……呃,陛下——”
  明绰还是没让他把话说完:“桓湛家学是有的,但终究是少些实战,也是时候让他去历练历练了。他虽年纪比仲宁长了几岁,但军功是比不上的,让他做仲宁的副将,想来也不算是委屈了他……皇兄觉得如何?”
  桓廊收声收得太急,险些咬着自己的舌头,一时脸色难看得很。他十分不满长公主这样干涉朝政,但她又是在替桓氏争取,所以他竟也不知道是该反对还是该应声,憋得脸都快紫了。
  萧盈也不知道明绰葫芦里卖什么药,一时未置可否,但他未出声阻拦,明绰就接着往下说:“我还有一点儿私心,想再跟皇兄荐一个人。”
  “谁?”
  “谢运。”
  这下轮到谢聿一下子抬起头,露出了跟桓廊差不多的神情。长公主这还是头一次替谢家人说话。
  萧盈也很意外:“谢维的儿子?他在幽州。”
  “可他是个将才啊。”明绰很讲道理的口吻。谢运自小就跟着谢维上战场,当初与乌兰徵一起夹击拔拔真,他也在袁军帐下。此战之后,谢维虽然随袁增撤军,调回了建康,谢运还是继续留在幽州驻守。后来萧盈派袁綦去幽州,他是袁綦的副手。按说谢运这么多年早该升了,还是陛下对谢家不冷不热那个态度,他父亲又是当年直接参与过谢太后谋反的,所以就这么扔在幽州。
  “拓莫阙老了,已不再驻守辽东,北边相安无事,陛下把这样的将才丢在幽州,岂不浪费?”明绰怕她自己说不够,又转向袁增,“大将军是知道谢运之才的。”
  “是,”袁增再次应声,“谢运此人是有些过人的智计,尤擅因地制宜……”
  他边说边看了明绰一眼,显然长公主根本没有跟他通过气,他也没想到长公主连谢运有才都知道。
  萧盈把众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似是觉得好笑,低下了头,一声未作。在场的三大姓,她倒是一个都没落下。
  但萧盈转念一想,袁綦勇武,能当大将,但毕竟没做过全军主帅。桓湛少实战,但常年在宿州大营,掌管着大部分的执金吾卫,治军他行。谢运善谋,可做智囊。安排他们两做袁綦的副手,倒确实不是明绰随口胡说的。
  萧盈没有立刻表态,暂且搁置,议别的事情。但其实大部分要紧的都已经在今日的朝会上说完了,要私下里谈的除了雅隆犯边,就是封皇长子为平阳王一事。谢聿今年给萧稷求了一整年,萧盈就拿“长幼有序”搪塞了一整年。搪塞到后来,重臣们便也觉得,确实是早该给皇长子封王了。
  封王就是一道旨意的事儿,但在京中赐邸,设何人为平阳王属官等等杂事,可就有的说了。谢聿自知在军务上说不上话,方才一直保持沉默,这会儿了话就多起来了。他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认为皇长子十五岁才封王,那没几年便要就藩的,不必那么麻烦了。
  并不只是他作为皇三子的太父这样去想,其余人也是这么想的。平阳王的种种古怪之处,到今日都被认为是心智不全,一个傻子,要给他配属官做什么?有什么好辅佐的?——只是没人敢在萧盈面前这么说。陈缙打个圆场,意思是该配的还是得配齐,但给出的都不是什么像样的人选。
  萧盈还以为明绰会为秧儿说上两句,但她也保持了沉默。好像她心里也有一杆秤,随时把握着那份尺度。今日在军政上的多言已经差不多到某些人的极限了,她见好就收。
  她也不替萧秧说话,谢聿就又进了一言,说既然封王赐邸,就可以给皇长子娶妻了。明绰听到这儿才抬了抬头,总觉得舅舅没安什么好心。果然,谢聿一张嘴,就是要把卢氏女许给皇长子。
  卢氏是谢家的姻亲,不算辱没了皇长子,但谢聿的心思,显然还是想阻止平阳王娶袁氏女。
  袁增又看了一眼长公主,等她表态。平阳王的资质实在是不好说,若没有长公主明确地站在他身后,袁家倒也不是非要上赶着嫁女。但他还没等到明绰说什么,萧盈就抬了抬手,让谢聿别说了。
  “今日没让你们来议朕娶媳的私事。”他神色淡淡的,“秧儿父母俱在,自有我们替他物色,不劳烦中书令说媒拉纤。”
  谢聿只好退了一步:“是。臣僭越。”
  萧盈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都下去。但长公主还是端坐着没动,指间衔了蜜饯正吃,显然还有话跟陛下私下说。但是等人都退下了,明绰也不开口。萧盈看她沉默,主动问了一句:“这两日觉得如何?”
  明绰知道他在关心什么,抓紧时间拣她喜欢的蜜饯和炒豆子吃:“还吃得下饭。”
  她准备好了又和当年怀晔儿一样,吐得昏天黑地,什么都吃不下,可是这个孩子比兄长要懂事得多,没太折腾她。明绰欣喜,又难免夹杂了许多酸涩。现在回想,也许她和晔儿之间从一开始就是注定好的。
  萧盈又问:“睡得如何?”
  明绰就笑了:“罗太医没有跟皇兄说吗?”
  那是太医署里最长于妇人妊娠的一位,萧盈派了他去公主府,日日替明绰看着这胎。明绰想起来就觉得好笑,卞弘第一时间就回来禀报了陛下,所以萧盈比袁綦还早知道她有了身孕。他早已做了父亲,也比袁綦更知道明绰会如何不适。
  还派太医——皇后怀着萧稷的时候都没见他这样过,这情形,倒像他才是这孩子的父亲。
  萧盈便叹了口气:“大雍自有良将,你才刚有了身孕,怎么能派仲宁出去……”
  “有什么不能的?”明绰不为所动,“他留在我身边又有什么用?是能替我怀还是能替我生啊?”
  萧盈轻轻皱了眉,无言地打量着她。当初成婚的时候,他气得恨不得亲手把袁綦杀了。如今好不容易气也消了,终于接受了此事,她却这样的口吻,萧盈一时都不知道他到底该作何感想。
  “仲宁他……”萧盈斟酌着词句,“待你不好吗?”
  明绰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当初她非要萧盈下旨夺了袁綦的军衔时,萧盈也说过会令他们夫妻不谐,按说这会儿就算为了个面子,也得在皇兄面前假装一切都好,可偏偏她没这兴致。托了腮,歪着头看着皇兄,只道:“哪个男儿不想建功立业?他又不敢怨皇兄,只好怨我了。”
  萧盈眼神幽深:“现在还在怨你?”
  明绰挑了挑眉,什么也没说。她不知道袁綦怎么想的,现在他有点儿手足无措,可能是因为那天被明绰那样骂了一顿,真的想明白了什么,也可能只是因为第一次要做父亲。他有一些笨拙的示好,前两天表示不想再分房而居了,结果被桓宜华骂了一顿,说他没个轻重。明绰知道桓宜华是误会了他的意思,但她也懒得替袁綦分辩什么。
  这个孩子来得很意外,但这个时机,让她很难不觉得是老天重新给了她一个机会。她好像一瞬间就把所有被晔儿推开的感情都转移到了腹中这个孩子身上,于是半点精力都不愿意花在去琢磨袁綦是怎么想的。她不想再继续跟他置什么气了,也不需要他的陪伴或者安慰。让他去建功立业吧,明绰真是看够了他那副样子。
  “皇兄,”明绰有意软了声调,哀求什么似的,“就当是为了这个孩子,别再为难仲宁了。”
  萧盈被她这副样子气笑了:“倒打一耙。”
  是他要为难袁綦的吗?不是她自己吗?可是明绰歪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像是无声地问他,难道他就没有为难过吗?于是萧盈也不说了,草草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明绰笑起来,又道:“还有一件事。”
  萧盈手里正给她剥豆子,“嗯”了一声,让她说。
  “皇兄赏个恩典,让漪澜跟着秧儿移居平阳王府吧。”
  萧盈的手顿了顿,抬起头看着她。敬夫人有封号,是承华宫的主位,除非萧盈驾崩,不然按制,她是不能跟着儿子出宫的——敬漪澜之前指望着跟儿子出宫,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没想到萧盈还能活到这会儿。
  “不行。”萧盈没答应。敬夫人与宋家的关系说不清楚,若是出了宫,她要去见长子,定有好事者编排,到时候损的是皇家颜面,对平阳王也不好。萧盈剥豆子的动作没停,只道,“急什么,等朕不在了,没人拦她。”
  “可是皇兄福寿万年,漪澜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呀?”明绰张嘴就开始瞎哄,说得萧盈都没忍住“哼”地笑了一声,把剥好的豆子往她嘴里一送,想堵她嘴似的。明绰两下嚼了,不依不饶地又劝:“皇兄是慈父,顾忌着秧儿,我都知道。可是秧儿这个情形,让他骤然离开母亲,搬去都是生人的平阳王府,他受得了吗?皇兄就不想想这一层吗?还是……”明绰有意顿了顿,语气酸溜溜的,“你舍不得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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