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台。”秀一说完就从吧台里出去，往舞台后面那边儿走过去了。
  “啥？他也是选手？”司胜的嘴张成了一个正圆形，难以置信地看着大叔：“他也报名Battle了？”
  “是啊。”大叔淡淡地说，一脸无动于衷。
  司胜看着秀一上了台，心里紧张的不得了。
  ——就他那个逆来顺受的和善性子，给人家骂晕了都是轻的吧？
  转完瓶子后，决定秀一后出。
  司胜紧紧抓着屁股底下的踏板，手心里都出汗了。
  “玩儿黑怕的是硬汉，不是娘们儿软蛋，哥们儿真的付出太多，就想吃这口饭……”
  对手的开场还算干净，但果然很快就又转回了下半身那套，对自己的**极尽恭维吹捧。
  麦克风一转，递到了秀一手里，司胜屏住呼吸。
  “呦，呦，呦，呦。你的Rap好烂我不想多听一秒，*过你的妹子都知道你**特小……”
  卧槽？卧槽？
  这是秀一唱的？
  就刚才还跟个小面瓜似的那个秀一？
  司胜惊呆了。
  他愣了一会儿，接着纵身一跃跳下梯子，冲出吧台就往舞台那边跑。
  “你去哪儿啊？”林大叔问。
  “我到里面去看！”司胜喊着回答。
  他一头扎进人堆，推推搡搡，嘴里重复着“让我过一下，台上的人我认识！”，也不管别人抱怨，硬是挤到了最前面。
  一人高的小舞台在近处看起来竟也像巨人一样高大了。
  灯光下，秀一随着节奏一前一后地律动着，唱出犀利凶狠的词句，一手拿麦克，另一只手摆着黑怕的手势，好似出剑一样向对手不断挥舞。
  闪闪发亮的尘埃在他的发梢附近舞动颤抖，充满刺激性的汗味儿在周边空气里弥漫。
  司胜觉得这一刻他的刘海看起来不像鬼影了，而是像中世纪骑士的那种威武的铁面罩。
  ……简直帅飞了。
  Battle结束时，司胜高高举着双手，使出了有生以来最大的嗓门来给秀一加油呐喊。
  秀一到台边来蹲下和他击了个掌。
  主持人宣布秀一胜出。之后，16进8、8进4、半决赛和决赛，秀一也都是一路过关斩将，最后喜提了亚军。
  比赛散场了，有的人留下接着喝酒，司胜和秀一则跟其他人一起坐电梯回到了地上。
  “最后那场其实我听着给你的尖叫声更大。”司胜摇摇晃晃地踢飞了一颗石子，兴奋的根本不想好好走路：“结果却判对面儿赢了。”
  “那是你自己喊的太卖力了，错觉。”秀一笑着说：“嗓子没事吧？”
  司胜摇了摇头。
  夜里的小风凉飕飕的，吹了一会儿，他才感觉脑子冷静了一些。
  拿出手机一看，已经十点半了，末班地铁倒是还能赶上，可宿舍肯定是进不去了。
  “一会儿咱回学校，宿舍都锁门了。”司胜问秀一：“怎么整？”
  他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一点儿经验也没有。
  “我和我们楼一个宿管大爷挺熟的，要是赶上他当班儿可以开门放我进去。”秀一说：“不是他的话，就只能酒店住一晚了。”
  “那我只能酒店了。”司胜说：“我跟宿管都不熟。”
  “那要不……咱俩拼一间房？”秀一犹豫了一会儿后说：“房费AA挺便宜的。”
  “行啊。”司胜说：“这样你也省得跑了，万一你那个大爷不当班岂不是很麻烦。”
  两人坐地铁到站后，在学校门口找了一家挺经济的酒店入住。司胜其实想住更好点儿的，但考虑到秀一应该不想开销太大，就迁就他来选了。
  时间已近半夜，俩人明天都有早课，进了房间就是抓紧洗澡准备睡觉。
  司胜是先洗的，在电视柜旁边吹头发的时候秀一进去洗了。
  这酒店的厕所虽然也算独卫，但实际只是用玻璃门在房间里隔了一小块区域出来而已。玻璃下半部分有彩绘，上面是纯透明的，因此人在里面洗澡，腰以上的地方都能看见。
  司胜从头发的缝隙里往秀一那边偷瞧。
  秀一的背肌很薄，手臂线条又流畅又紧致，虽然乍看上去显得挺瘦的，但其实是那种自然运动锻炼出来的结实身材，不像泡健身房那种那么夸张。
  洗头的时候他把刘海撩起来了，可惜脸对着墙，还是看不到眼睛。等洗完了围着浴巾出来的时候，他的刘海又垂到了脸前，发梢滴着水，让司胜想起有一种刘海很长的狗狗。
  吹干了头发躺到床上，司胜闭上眼。秀一只用毛巾把头发擦了几下，很快就关灯也躺下了。
  等眼睛适应了黑暗，司胜睁开眼，翻身面向秀一那头，盯着他的刘海看。
  这里面会是怎样一双眼睛？
  与他平时的和善气质相符的狗狗眼？透漏出他惊人才气的剑眉星目？还是充满了他在舞台上表现出的那种攻击性的三白眼？或者……可能根本就没长眼睛呢，他是个外星人，所以才用头发挡着脸的……
  司胜在一片胡思乱想中睡着了。
  第6章 悲伤的钢琴
  这次以后，只要课余时间有空，司胜就和秀一一起去看Rapbattle。
  秀一似乎把Battle当成了重要的搞钱手段，对这个城市里什么时间什么地方有什么比赛全都了如指掌，基本每场上台都能拿奖。算算他赚到的钱，估计学费生活费都不用家里给了，这让还在靠爹妈养活的司胜觉得超级牛逼。
  在音乐创作方面，秀一给了司胜许多帮助和指导，即使自己很忙的时候也愿意抽时间帮他听听新写的曲段。司胜的水平渐渐有了进步，甚至还壮起胆子上台报过两次battle，不过都输很惨就是了。
  秋去冬来，校园里的银杏树落满遍地金黄，又裹上了白雪的皑皑银装。
  元旦过后，时间一晃就到了期末周，整个学校都进入了一种紧张冲刺的氛围。学生们有的忙着复习，有的抓紧预习，不管结果怎样，总归还是要抱一抱佛脚的。
  这天，司胜在寝室里看书的时候，又收到了秀一的微信消息。
  -司胜同学，我想问一下，下周三下午五点左右你有时间吗？壁虎酒吧的林老板那儿要开个小型音乐节，找我去唱首歌，需要一个现场钢琴伴奏。你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过来帮个忙？要是还得忙考试就算了，我可以再问问别人。
  司胜看了一眼考试安排的时间表。
  -能去。我正好上午考完最后一科。
  -那好，那就麻烦你了。感谢感谢。
  -都认识多久了能不能别这么客气。
  秀一发了一个小兔子揉脸的表情包过来，还有一个文档，标题写着《空想的人》，里面是曲谱。
  司胜点开看了看，发现开头就是之前两人刚认识一起吃饭，自己当时想听没听完的那一首。
  整篇谱子的节奏相对都比较舒缓，没什么复杂的连弹指法，以司胜的水平不需要多练，考完试找个琴摸两把应该就能行了。
  周三这天，秀一早早去了壁虎酒吧做准备，司胜则是下午晚一点自己过去的。
  阴沉的天空飘着小雪，老街的人行道还没人打扫，积起了挺厚的一层，踩着咯吱咯吱响。
  刚出地下电梯，在门口的鞋垫上跺了跺脚，司胜还没进酒吧大门，就远远看见吧台那里坐了一个特别扎眼的光头……准确来说是卡尺头，就是那种头发剪的只剩下极薄极薄一小层儿，跟光头基本也没什么区别了的发型。
  他赶紧别开脸，闭了闭眼不想去看。
  这发型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太重了，光看一眼都会勾起他高中那段不堪入目的回忆。
  整整三年，学校强迫所有男生都梳着这个发型，让本就沉闷严苛的校园看起来更像监狱了。每到周末，司胜都得带上个假发才好意思出门。
  带着满脸嫌恶与恶寒交织的表情，他在廊道里顿了顿，才接着往前走。
  一进门，吧台里的林大叔看见了他，就冲他抬了抬下巴表示示意：“秀。”
  那个光头脚尖点地，转动椅子轴杆转过了身，用熟悉而悦耳的声音打了个招呼：“来啦。”
  司胜僵在原地，震惊得无以复加。
  ——这居然是秀一？
  听声音还真就是秀一！
  “怎么？不认识我了？”秀一笑了笑。
  “你，头发……”司胜从牙缝儿里断断续续地往外嘣字，跟被噎着了似的。但视线落到秀一那双终于露出来了的眼睛上，注意力又很快从头发转移到了那儿。
  这是一双睫毛很长，很干净很温柔的桃花眼，和善中带着妩媚，眼珠水汪汪的，下眼眶微微泛红，好像小兔子一样。
  ——很漂亮，跟他以前想象过的都不同。
  秀一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稍微剪了一下，这不快回家过年了吗，邋邋遢遢的多不好。”
  “……这叫剪一下？你这都快剃秃了。”司胜瞪着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