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作者:
亦只小狗 更新:2025-09-16 09:35 字数:3366
轻敌的后果很严重,第一盘直到被温子渝5:2领先时,斯塔克都没反应过来这个籍籍无名的中国球员到底是谁。
她快速思考着前40分钟内发生的一切,眉宇间焦躁呼之欲出。她团队成员也焦急地跟她打着各种手势,众人忙不迭地突击分析温子渝的技术动作。
一位体育竞技选手之所以能被称为顶尖,除了自身的天赋+高水平的训练+多次大赛经验加成,还有一项最难能可贵的品质,镇定。
镇定的人才能立刻分析出局面的优劣,预判对方的行动,准确灵活地走位,1-2秒之内完成战术思考和准备,以及干脆利索地给予回击。
斯塔克从12岁开始练习网球,她出生自体育世家,天赋明显,足够高且臂展足够长,这赋予她在赛场足够的灵活性。
来自于波兰的她天生具备一种沉默镇定的气质,以细腻的底线处理技术闻名在外,甚至连一些大满贯冠军都曾在交手中负于她。
温子渝和她的实力显然相差过于明显。对手莫名的领先让斯塔克立刻反应过来,迅速调整状态,接下来一举连胜4局将比分扳回到5:6(温5vs斯6)。
打得太好了,毫无破绽。温子渝心里默默感叹。
膝盖打了封闭针感觉不到疼痛,做动作时不太会关注扭转的角度,一些轻微的卡顿和异响不足以引起她的关注。她全身心地盯着对手的击球,恨不得多相持几个回合。
斯塔克是个很聪明的球员,她喜欢灵活多变的战术。网前放小球时,温子渝总是积极地跑动接起。
此时她又放了个网前,温子渝预判方位OK,奋力跑上前去准备接发。她一个滑步瞬间冲到网前,抬手接发。球未接到,擦网之后掉落二次弹起。
与此同时,她听到身下轻微的“嘎吱”一声,神经立刻失去知觉,整个人重心不稳跌了出去。
Anton马上站起身,看着等她起来。过了十几秒,没见温子渝有任何要动的意思。
他大惊失色。立刻给场外的医疗人员手势,然后从看台上跑下去。
此时,华兰和温成山正在酒店的电视前面看直播比赛。看见女儿突然摔倒,华兰一下跳起来指着电视问:“她怎么了?”
“这些人是干什么的,怎么把她放担架上?”她转回头盯着温成山,“昨天不是明明说没事吗?”
她不等温成山回答,立刻穿戴衣服想赶去球场。
“小兰,”温成山看她惊慌失措赶紧拦住她,“先不要急,等十分钟我给队医打电话,这会儿别给他们添乱。”
“温成山!”华兰瞪着充血的眼睛,“我就知道,不是你的女儿你一点也不担心,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慢条斯理,我没空等你!”
他一愣,顾不上与她计较:“你收拾一下,我先去楼下叫车。”
阳光下的蓝色塑胶硬地上,温子渝大脑一片空白。她没有感觉到过多的疼痛,只觉得全身有点麻木,甚至大脑也有点麻木。三四个穿着灰色制服的医疗队员走到她身边,将她抬上担架。
那一瞬间,她隔着中场球网看见Anton远远地从对面通道里跑出来飞奔向她。这时麻醉剂好像突然失效,巨大的撕裂疼痛从腿上传导至大脑,她虚出浑身冷汗。
回过神时,Anton和身边的医疗队员,球网,看台,天空,一切忽然模糊成一片片潮水,从她周身极速地退去,远远地消失了。她站在孤独的球场上,空无一人,不禁心生疑惑。
担架上那个人,是...斯塔克,还是...我?
再度睁眼时,温子渝正躺在前天的病床上。
“子渝!”Anton最先发现她醒来,立刻凑上前,“感觉怎样?”
“我痛。”她半梦半醒,额头满是汗。她艰难地低头想看一眼自己的膝盖,却只看见一块隆起的小山似的包。
Anton抽过纸巾给她擦着额头:“别担心,医生在安排手术,你需要立刻做手术。”
华兰迅速走到她身边,本想狠狠指责一番Anton昨天大肆打包票,但一看女儿疼得说不出话,只好住嘴。她捏住温子渝的手冲她点点头:“医生说你得立刻手术,做完就能好了。”
温子渝绝望地挤出一丝苦笑:“是,就这样吧。”
“至少告诉我是怎么回事,Anton,我怎么了?”她把头转向教练。那人低着头沉默,眼里含泪。
他不轻易哭的。温子渝知道Anton一向严肃,虽然私下里她经常开他的玩笑,但一训练他总是像打仗似的一丝不苟,不肯相让。他很像在国家队时的张峰教练,话是好好说的,脸也是真臭。
他还会哭呢。
“我怎么了?”她勉强挪动右手,费力地抓起Anton的胳膊,“手术就好了,对吧?”
Anton点点头,重新振作起来对她一笑:“半月板红区撕裂是最幸运的情况,完整缝合后功能不受影响。你不需要担心,这里的医生都很专业。”
华兰怒目而视,被温成山眼疾手快地拦住:“小兰,你少说点。”
一股洪流从头到脚冲刷过去,把温子渝的血管刮起一层毛躁,眼泪跟着血管里的血一起流干。她的眼底竟然十分干燥,就像从来没有泛过雾气似的,她也没有任何眼泪。
疼痛像是突然变成了一道锁链,冰凉,长着粗糙的钢铁倒刺,随着血流蔓延至全身,渐渐地把她锁了起来。
是半月板啊,她心中默念。
第75章 未知领域(4)
温子渝再度从病床上醒来时,麻醉药的效用正好消失。
左膝处传来异样的疼痛,像被两根钢筋叉住膝盖骨不停地旋转要绞碎它似的。她嗓子干得发紧,一睁眼闯入视线的先是华兰。
华兰站在窗前一动不动地盯着玻璃,不知是在看窗外还是在看自己的倒影。
温成山听见细微的窸窣声,一抬眼看见女儿醒了,他立刻起身过来摸摸她的头:“仔仔。”
“老豆,好疼。”温子渝幽幽地说,“手术做完了?”
“做完了,做得很好。”温成山端来水杯把吸管送到她嘴边,“先喝点水。”
突兀的高跟鞋声响了几下,温子渝察觉头顶出现一层阴影,抬头时她看到华兰精致的妆容和白色真丝衬衫垂下的飘带。
环顾四周,Anton和队医安迪等人不在,退赛需要他们去组委会善后,温子渝暗自猜测。
她看着走到身前来的华兰,小声喊了句:“妈。”
阴影里的人没搭话,俯下身来划拉着她柔软的头发,看女儿一脸憔悴,华兰忍不住别过脸去。
“妈,你怎么了?”温子渝忽然慌张起来,大肆脑补自己是残疾了还是怎么,刚才老爸明明说手术很成功。
“小兰,你别吓唬她。”温成山拽了下华兰,想把她按在座椅里。
温子渝暂时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又问:“爸爸,你看到我手机没?”
听见女儿说话,华兰质问到:“怎么,你想找陈泽清?”
几个字突然碎裂成无数的冰碴儿倾倒在温子渝身上,她浑身发冷。
华兰没做纠缠,自说自话:“我找张永新联系了芝加哥康复中心,下周你转院到那边。”
温子渝突然失聪,耳朵里仅剩下不断的嗡鸣。她看着华兰的嘴唇像机器一样开关咬合,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转头时,她看见温成山的身影蓦地消失在门口,留下一只黑点映在玻璃上。
她忽然腾空而起,像一只小小的褐色飞蛾,围绕雪白的病房里不停兜圈子。
好累。原来做昆虫是这种感觉,你得不停地扇动翅膀,不停地飞,不然就会“啪”一声掉下去。
“温子渝!”华兰再度将她从飞舞中拉回到床上,陷落在这具不能移动的躯壳里,她突然被疼痛扎了一针,立刻清醒。
“妈,”她试图示弱,“让我跟她句话好吗?”
“她找不到我会着急,我就说一句。”她抓住华兰的胳膊,却只摸到她冰凉的表带,“求你...”
“求我?因为那个陈泽清?”华兰气头正旺,“我让你去国家队训练,来国外打球,你想干什么就让你干什么。你呢?你给我跑来谈恋爱,还谈...谈同性恋,你真是...”
话音未落,华兰就被冲进病房里的温成山打断:“你先出去,不要说这个。子渝刚做完手术需要休息,你又搞什么!”
温成山拉着她离开病房,气流里回旋过一抹淡淡的白茶花香。
“子渝。”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她望见Anton走进来。
“你来了,”温子渝努力挤出笑容,“我有点害怕,没事吧。”
Anton努力弯起嘴角,用力点头:“你没问题,一切正常,几个月后就完全恢复了。”
“我妈说要送我去芝加哥康复中心,你跟我一起吗?”温子渝拉着他的手问。
他欲言又止,浓密的睫毛闪了一闪:“大概会的,毕竟你是老板。”
温子渝笑的时候牵扯到了小腿,“嘶”了一声。Anton目光垂落到她的伤处,视线定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