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荔点了点头，虽仍旧茫然，却还是向白鹤童子道了谢。
  第132章
  两人脚程都不慢,说话间已经到了玉虚广场。白鹤童子停住了脚步，对扶荔道：“师姐，老爷早就交代过,等你来了直接进殿即可，无需再次通报。”
  扶荔点了点头，说了句“师弟再会”，便提着裙摆走进了玉虚大殿。
  她并没有抬头,却能明显感应到,有一尊强大的存在端坐上首，那必然是元始天尊。
  “弟子戴扶荔，拜见二师公。愿圣人与天同寿，大道永昌！”
  “起来吧。”元始天尊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一股柔和的力道托举着她，让她不由自主便站直了身形。
  “多谢二师公。”
  无论何时,在元始天尊面前，她都不会让自己失礼的。
  原始天尊问道：“你可知，吾此次召你前来,所谓何事？”
  扶荔诚实道：“弟子不知。方才在来的路上，也曾询问过白鹤师弟,他告诉弟子，或许与今日原来拜师那两个有些关联。”
  元始天尊笑道：“你倒是实诚。”
  扶荔道：“圣人慧眼遍观三界,弟子虽然愚鲁,却有自知之明,岂敢在圣人面前弄鬼？”
  在无法抗拒的存在面前，诚实，会是一项十分美好的品德。面对一个诚实的人，对方或许不会喜欢,但却很少会讨厌。
  元始天尊也不再卖关子，直言道：“的确与那两人有关。你且伸出手来。”
  扶荔乖巧地伸出双手，举地与眉眼齐平。
  下一刻，她感觉手心一重，似有个圆柱状的东西落在了自己掌心。她收回手仔细一看，却是一个赭黄色的犀角卷轴。
  这卷轴给她的感觉很奇怪，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却又像是随便一个凡人都能拿在手中。
  作为一个实诚的小弟子，扶荔全面贯彻不懂就问：“二师公，不知这卷轴是什么厉害的法宝？为何弟子总觉得看不清楚？”
  元始天尊道：“你且咬破指尖，把一滴心头血滴在犀轴上，自然就知晓是什么法宝。”
  长辈赐宝，扶荔从不矫情，直接就咬破食指，把流出的鲜血抹在了犀角轴上。
  一段晦涩的信息传入脑中，扶荔震惊地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看着手中又奇异又平凡的卷轴：“这是封神榜？”
  “不错，正是封神榜。”原始天尊道，“玄门劫数将起，本座要你，去做那开劫之人。”
  扶荔顿时心乱如麻。
  说实话，她并不想搅进封神劫去，可圣人从不做无用之功。既然元始天尊要用她开劫，就说明这是既定的天数，无从更改更无法逃避。
  沉吟片刻，她也只是暗暗一叹，恭敬地应道：“弟子谨遵法旨。”
  元始天尊端坐云床，忽然抬起慧眼，眸光自虚空处一扫而过，淡淡道：“你且稍等些时日，待那二人闯过了炼心秘境，你择其一将封神榜交付。代天封神者，便在这二人之中。”
  那代天封神者，便是主持此次大劫之人。
  “唯。”扶荔应了一声，便在身侧不远处的蒲团上盘腿坐下。祖孙二人互不打扰，各自闭目凝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某片空气荡漾出阵阵波纹，一道金色的大门忽然出现，忽然开启又闭合，把两个狼狈的人影吐了出来。
  下一刻大门消失，扶荔也睁开了双眼，目光如电，看向慌乱不已的二人。
  “申公兄，你还好吧？”
  “无妨，姜兄可有恙？”
  “在下也无恙。”
  两人相互搀扶着起身，一个须发花白，另一个却还带着兽类的特征。
  那该是金钱豹得道，一双圆圆的豹耳在发间若隐若现。很显然他是法力耗尽，却还记得阐教圣人不喜妖族，正努力隐藏自己的豹耳。
  扶荔已经知道他们是谁了。
  ——姜子牙，申公豹。
  因扶荔是坐在大殿一侧，两人起身之后，双方便正面相对。他们最先看见的，自然就是扶荔。
  姜子牙出身人族，且年纪又长，又是王都人士，在外游学多年，礼仪见识都足，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他悄悄碰了碰申公豹，示意对方跟着自己学，便整了整衣衫，上前躬身拜道：“小人姜子牙，拜见仙姑。”
  申公豹虽是山野里长成的豹子精，不通礼数。但他很机灵，只慢了姜子牙一拍，也有模有样的跟着行礼：“小人申公豹，拜见仙姑。”
  其实他该自称“小妖”的，可他虽是山野妖物，却也对玉清真人厌恶妖族之事有所耳闻，就耍了个小心眼儿，装作自己是在向姜子牙学舌。
  就他这点道行，扶荔一眼看穿。
  但她却并没有拆穿的意思，而是微微一笑，提醒道：“玉清圣人在此，你们两个还不快快拜见？”
  两人
  这才意识到这大殿中还有别人，申公豹脸上闪过慌乱，忙看姜子牙如何行事。
  而姜子牙听说圣人在此，便知尊者必在尊位，便转首面南，对着上首行了跪拜大礼：“小人姜子牙，拜见玉清圣人，愿圣人圣寿无疆！”
  见他果然知道该如何行事，申公豹暗暗松了口气，连忙跟着做，心底对姜子牙肉体凡胎的轻视也散去了大半。
  他心里想：怪不得人族为天地所钟，他们果然有我们妖族没有的本事。
  元始天尊道：“免礼。”
  姜子牙再次给申公豹做示范：“多谢圣人。”又拜了一拜，这才起身。
  元始天尊示意扶荔来问话，扶荔便起身走到云床一侧，扬声问道：“你二人是哪里人士，因何来到昆仑山？”
  姜子牙道：“小人乃是中原朝歌人士，姓姜名尚字子牙，跋涉千里攀登昆仑，只为拜得名师，求个长生善果。”
  申公豹犹豫了片刻，才道：“小人是骷髅山人士，复姓申公，名豹，历经千辛万苦来到昆仑山，也是想拜得名师，求个正果。”
  扶荔又问：“二位以为，何为正果？”
  一句话问懵了两个。
  元始天尊看了她一眼，微微摇了摇头，却是闭目含笑，并未多言。
  姜子牙沉吟片刻，正要开口，却被扶荔抬手止住，直接点名：“申公豹，这次你先说。”
  “这……这……”申公豹脑子忽然一片空白，只觉得嘴里发苦。
  他就是个山野里成精的豹子，只知道拜入名门，得了正果，就不会再被人欺辱，不会再被人看不起。
  至于正果是什么，他却从没想过。
  扶荔挑眉：“你不知？”
  “不，我……我……”申公豹下意识反驳，想要说自己知道，但在圣人面前，却又不敢说谎。
  扶荔正色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连圣人也不敢说全知全能，何况是你？因何吞吞吐吐？”
  申公豹闻言一呆，只觉得醍醐灌顶，被问懵的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拱手再拜道：“回禀仙姑，小妖不知。”
  他终于敢坦言自己妖族的身份。
  姜子牙却吃了一惊，诧异地扭头看了他一眼，又急忙低下头去。
  两人半路同行，一起爬上了昆仑山，虽然在秘境中不在一起，那也算是共患难过了。姜子牙万万没想到，对方竟是妖族。
  但这诧异也只有一瞬，他很快就不在意了。
  到了他这个年岁，很多事情都已经看透了，也已经看淡了。虽然人族和妖族是世仇，但这一路行来，申公豹却从未伤过他，反而帮他驱赶野兽。
  人族有善有恶，妖族又怎会个个都十恶不赦？
  正想着呢，扶荔就问到了他头上：“姜尚，你来说。”
  姜子牙急忙收敛心神，正色道：“求得长生，普渡世人。”
  “太笼统了。”扶荔摇了摇头，显然不大满意，“我问得再具体些，你是要求仙道、求神道，还是求人道？”
  “仙道、神道、人道？”姜子牙道，“敢问仙姑，何为仙道？何谓神道？何为人道？”
  申公豹竖起了耳朵，等着听。
  扶荔道：“仙道渡己，神道渡人，人道则是教人自渡。”
  元始天尊闻言，深深看了地一眼，难得流露出了欣赏之色。
  方才扶荔所言，与玄门三教任何一派的教义都不相同。门下弟子能超脱师长教导，走出属于自己的道，元始天尊欣慰不已。
  他想起了初入玄门时，道祖授给他们兄弟三人的第一课：道，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唯有世间之道千变万化，天道才能更加圆满。
  “教人自渡？”姜子牙忽然福至心灵，想到自己游历蜀中时的见闻，猛然抬起头来，按耐不住激动地问：“敢问仙姑尊姓大名？”
  扶荔笑道：“我姓戴，道号扶荔。”
  姜子牙一脸“果然如此”，欣喜万分地跪拜：“不知圣王在上，失礼之处，还请圣王恕罪。”
  扶荔微微一怔：“你不是朝歌人士吗，因何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