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没 第98节
作者:
泡泡藻 更新:2025-09-16 10:00 字数:2608
只要她一直没看到结局,就能装作不知道,装什么都没发生。
可为了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她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然而她看到包裹的一瞬间,整个人都滞住了。
孟秋眼睛一眨不敢眨,紧紧盯着包裹,重新问了一遍工作人员:“是我的吗?”
工作人员愣了愣,也开始怀疑自己。
“搞错了?”
“诶?那个小伙子说会有人来领,刚走没一会儿,他拿来的就是这个啊。”
包裹里是一只小熊。
紫色的小熊,很丑。
那人支支吾吾大概也是因为他以为没人要,真的拆了她的包裹。
赵曦亭跟在她后面,问她找到了没有。
孟秋坚持一路的情绪终于决堤,捏着那只小熊蹲下去。
她猜的那些坏结果没有发生。
幸好、幸好。
可是她真的站不住了,这一下午她神经都绷在一个最高点。
好累。
她身体里的骨头像是拆散了,重新拼装,浑身上下弥漫着劫后余生的痛感,挤压着五脏六腑。
为什么总是她呢。
她明明已经很努力在生活了。
她真的好委屈好委屈。
身后跟上来的人似乎想要扶起她,掌心的温热贴着她手臂。
孟秋蓦地视线模糊。
她看向远处某个地方,但也不清楚自己在看什么,逼自己不看面前的人,她也不肯眨眼睛,眼眶托不住那么多水,就是不肯哭,当时她睫毛晃了一下,眼泪就下来了。
紧跟着鼻子也堵住。
她强忍唇角保持平静,试图将喉咙的那股涩感和哽咽压下去。
可是越忍,哭意越忍不住。
孟秋蜷缩身体,挣脱赵曦亭扶她的那只手,伸出手臂紧紧抱住他。
像要把自己藏起来一样,完完全全塞进他的胸膛,汲取他身上的安全感。她也说不清,在此时此刻,或许任何人都会伤害她,质疑她,但赵曦亭不会。
就一分钟。
就依赖他一分钟。
第46章 热汀
◎犯法的。◎
孟秋有一阵子反复读《活着》。
主角福贵的儿子死了以后,瞒着妻子。
白天福贵在田里干活,晚上去儿子坟上坐一阵,还要编一些话骗妻子。
和福贵一比,她好像没那么凄惨。
她高二那年在这本书里意识到生命是有重量的,只不过每个人背负的不一样,就此获得了一些释然。
但这些释然还是不足以捂住生活所有的裂隙。
她偶尔疏于防备,便会透进风来。
孟秋闭上眼睛,哭得心尖泛痛,但同时,这股痛意剔除了她惊措后的空寂。
从彷徨紧张,到对前半生的委屈质问。
她脸颊挤压赵曦亭的胸膛,手臂蜷紧他的脖子。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她在赵曦亭磅礴皑皑的热意里,借得些许生存的力量。
赵曦亭没有在第一时间回抱她,甚至有一瞬间的僵直。
即使孟秋挂在他身上,但她的四周还是嘈杂的。
慢慢的,他似反应过来,肩膀向内扣,长臂大方有力地包裹她,嘈杂声就不见了。
他把自己的怀抱变成一片给她安全的海域。
赵曦亭下巴搁在孟秋头顶,气息都放缓了,小心翼翼地守护这片刻安宁,他眉宇少见地因难以置信而拢起,等他回过神,明白她大概受了别人的委屈,眼底的温柔渐渐变成了冷意。
他深吸一口气,唱摇篮曲一样摸她的头发。
“有我。不要怕。”
这个他一只手就能拎起来的小姑娘。
正在分享她小小的,痛苦世界。
她的泪珠轻盈又沉重地落在他胸腔与他共生共灭,他全盘接收。
孟秋忘了自己哭了多久,她没有计时,不知道有没有超过一分钟。
她听到旁边有人问“19号进站口怎么走”恍然清醒过来,他们还在外面。
她睁开眼睛,睫毛在赵曦亭衬衫上唰出轻微响声,夹在他有力平稳的心跳里。
眼前那片衣料的颜色比另一边深。
她意识到,赵曦亭衬衫被她弄湿了。
孟秋尴尬地一节一节收回手臂,垂落下来,掌心贴上湿漉漉的那片,盖住,想不惊扰地擦干净,利用他时,从没想过后果。
赵曦亭扼住她手腕。
他背光,看来的目光像刚下完雨还在阴天的高楼大厦,锋利的边缘泛亮,不肯饶过她。
“我得有个解释。”
孟秋不知道他要的是哪一个解释,是问她为什么哭,还是为什么抱他。
总之哪一个她都答不上,她喉管里还卡着水汽,哑滋滋的,“我能先不说吗?”
赵曦亭抹去她睫上未蹭干净泪花,语气温柔了不少。
“你知不知道自己哭成什么样了,不会真以为我是个脾气好的,别人把你弄成这样,我什么都不做吧?”
孟秋上他的车那一刻起就知道瞒不住,但没有什么事比她下午经历的更糟了。
他要查就查吧。
她不大好意思,赵曦亭向来清爽,很少将自己弄这么乱糟糟。
全是她的手笔。
刚才那一抱,冲破了她心底某些界限,又切切实实借他的势获得点安全感,她很难再和赵曦亭彻底的对立。
她别扭地玩笑,“那要是我现在告诉你没找着人,你还把动车拦下啊?”
她嗓音轻软,浮着大哭完还没恢复的鼻塞感。
赵曦亭正儿八经地点头,“可以。顶多挨几顿骂。但为这事儿让你要高兴了,骂上百八十年也值。”
孟秋没想到他认真地和她贫嘴,像是真会做,噗嗤笑出声,眼皮磨得眼珠子发涨,也不知道笑得是不是难看。
刚才那个问题三两句话磨过去了。
赵曦亭没和她较劲,只是静静地在看她。
孟秋仰头看过去,发现他目光漫野山风似的吹来。
她被那风瓮了一下,呆怔几秒,唇角的弧度也平整下去,乱七八糟地躲开,视线一时间不知道放哪儿。
赵曦亭捏起她下巴,孟秋感受到他的眼睛在嗅她的味道,一下躲得更厉害,“孟秋,冲我笑不犯法吧。”
“抱也让你抱了,还什么都不肯说,纯利用我啊?”
孟秋冒出点羞愤的感觉,好像冲他笑真的犯法。
她提心吊胆怕他还要说出什么话,让她更加无地自容,耳朵紧着神经,背过身要去看小熊,却被他握住了手。
她第一遍挣开了。
赵曦亭又一次蛮横地握上来,她抽了抽,抽不开,便不再挣扎。
—
回去后赵曦亭让人送吃的来。
孟秋今天一天可谓精疲力尽,她胃口不好,就吃了几口,然后先去洗了个澡,手机跟她奔波一下午,没电了。
她去书房拿充电线,路过中庭的落地窗,看到赵曦亭在廊下抽烟,脚步放缓。
人也有四季。
譬如葛静庄,她性格不拘小节又直来直往,就像夏天。
乔蕤则是暮春,草木正盛,犹有些不想暴晒的忧愁。
赵曦亭像寂静的寒冬。
特别他独处的时候。
大片白雪飘下,四面荒芜,行人在雪路上印不出脚印,还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