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嫌这位置远，拉着沈家辉去前面了。”错落的光落下的阴影笼罩顺遂，思索道，“估计看你听的入迷，就没叫你。”
  海浪拍打礁石，溅起晶莹的水花，海水浸湿两人脚下细软的沙，白裙少女的裙摆随风四起，宛如一双手，牵了下少年裤腿。
  “是挺好听。”平安眼睛微眨，“你知道这歌叫什么吗？”
  “ButU。”顺遂赞许地微微一笑，“选的很好，适合海边。”
  晚风里，夏蝉鸣声灌耳，平安低头不语。
  再度抬头，悄悄觑了眼在这缠绵夜色里，侧脸都变得柔和的少年。
  平安觉得这个夏天似乎很长，如果明年的夏天也这样长就好了。
  她在心里期盼。
  很久以后。
  提起初恋，平安事先想到失调的梅雨季，倾斜的伞，留白没有署名的信，还有这个肆意而永不褪色的盛夏。
  第19章 最后
  你的祝福。
  祝我也祝你。
  ——
  音乐节结束,已经很晚了，回程路上，高架上出了车祸,又在原地堵了半小时。
  家里相继打来电话，平安坐在后排，听着陶焉然同她妈妈撒娇,心底凝起酸涩。
  她紧握黑屏的手机，自嘲一笑。
  陶焉然刚好挂电话,瞧见她笑：“咋了你？”
  平安没答,只是摇头。
  一路无话，总算下了高架,车子平稳驶进平安家小区。
  平安晲了眼黑黢黢的居民楼,解开安全带：“谢谢你们送我回来，我先走了。”
  “艾，等一下。”陶焉然叫住她,“没记错的话，明天是你生日吧。”
  “你怎么知道？”
  平安迷惑不解，除了徐姩姩没人知晓她生日。
  “放假前填的那张考评表啊，我偷偷瞄了眼。”陶焉然一边冲她浅浅地笑,一边在手机上划拉两下,“现在是23点56分,打电话给顺遂，一起祝你生日快乐。”
  “别麻烦他了,很晚了。”平安指尖倏尔一顿，抿了下唇，“他和陈河先走的，这会怕是睡下了。”
  话音未落,对方秒接语音通话。
  “喂？”
  “你接的可真快！”
  “正好在看手机。”对方回复陶焉然，“有事？”
  “马上零点了，平安生日，我们都在一块呢。作为朋友，你不得祝福几句？”
  沈家辉和陶焉然先后说了祝福，刚好卡在零点，顺遂的声音隔着手机传来，尾音略有些沉，融进寂静的夜，别样温柔。
  世界所有的声音，平安都听不到，除了他的。
  “平安，生日快乐。”
  “祝你岁岁不逢事，无岁不逢春。”
  少女睫毛轻颤，心里一下子暖了起来：“谢谢。”
  陶焉然还说要一起唱生日歌给平安，被她遏止，伸手掐掉了电话。
  平安忽觉行为
  不妥，解释说：“生日歌不必了，你们父母都等着急了。”
  “那好吧。”陶焉然终于肯放人，“回去小心点，你家这太黑了。”
  平安下车，关上车门，顺带抛了句：“老城区都这样，拜拜。”
  犬吠声自远处幽幽传来，平安打开手电筒，往家的方向走。
  她其实不是故意挂断电话，只是情急之下的反应。
  单恋或许是这样，他为你做了件小事，你心中窃喜。
  可一面又想，如果频繁打扰，惹他厌烦怎么好。
  第二天，平安起来晚了，没来得及做早饭，被杨桂香指着鼻子一通责骂。
  “要死啊你？晚上不睡早上不起，难不成这么小就学会出去偷人了？”
  平安一般11点前入睡，排除考试周，昨天算是意外。
  杨桂香声音尖锐，平卫东被吵醒，屐了拖鞋出来：“一大早你烦不烦？有时间骂她，还不如去楼下买俩包子吃了好上班。”
  “行。”眼瞅上班要迟了，杨桂香拎包走了，“你就护着她吧。”
  事毕，平安想回房补觉，平卫东喊住她：“等下。”
  只见他蹲下来，从沙发底下摸出个绿丝绒，金属边框的首饰盒，拍了拍上面的灰。
  他藏的挺隐蔽，大概是怕杨桂香发现。
  “今天不是你生日吗？拿去吧。”
  说来也怪，近几年生日，平卫东都会准备礼物，他就像电影里的npc，必须做支线任务似的。
  去年是一件纯棉白裙，今年是一条手链，周边镶着闪耀的碎钻，在阳光下反射温润光泽，项坠是颗月亮，样式别致，轻奢小众，不是地摊货，倒像有人用心挑选。
  要说挑礼物的人是平卫东，她打死不敢信。
  但这东西又确实出自他手。
  女孩心里无波无澜，倒是平卫东看见手链上的月亮，表情不自然：“我上班了，你别睡了，平宇快醒了，记得给他做饭。”
  平安没说什么，嗯了声。
  八月十五，返校日，正式步入高三。
  开学第一天不上课，学校为高三举办动员大会。
  烈日炎炎，学生们端着板凳聚集在操场，校领导在台上激情演讲。
  “尊敬的各位老师，亲爱的同学们，上午好…今年我校本科升学率96%，一本升学率92%，成绩有目共睹，高三是人生的分水岭，在这最后一年，请大家努力拼搏，为二中再创佳绩！”
  陶焉然侧身靠近平安：“校长说的不对，人生分水岭应该是羊水。”
  平安狐疑看她一眼，陶焉然悄声：“我爸认识个煤老板，他孩子成绩不好，没考上大学。砸了点钱照样留学，有钱人出路多的是。”
  话糙理不糙，当今社会，钱是王道。20万彩礼可以结束段感情，50万兴许让亲兄弟反目成仇，穷人没有试错的成本，人的底气与尊严，甚至可以取决于金钱。
  “但这种太少了。”平安眸中划过一丝恍然，“普通人靠努力，心里踏实。”
  高三课业繁重，桌子上成摞的卷子，立式空调发出嗡嗡运作声，翻动书页和写字声不知疲倦。
  平安看了眼倒计时的日历，心中仿佛悬挂因张力随时破碎的玻璃品。
  陶焉然趴在桌上，平安以为她不舒服，定睛一瞧，她居然在玩手机。
  “你太大胆了。”平安眉毛拧的要打结似的，“就算是晚自习，也有老师检查的。”
  “衣服挡着，谁看得见啊。”陶焉然呢哝几句，“你就是太紧绷了，放松点，不然只会更焦虑，对了，你看我短视频了吗？”
  平安愣了愣：“你还真发？”
  许思琳高考后玩网络，在平台发了几个视频，迅速走红，有家网红公司抛出橄榄枝，现在粉丝量蹭蹭往上涨。前排冲浪的陶焉然第一时间发现商机，于是想试试。
  “当然了。”陶焉然神情严肃，“一场直播好多钱呢，账号要是火了，我大小也是网红了，回去记得给我点赞。”
  平安深觉不靠谱，可陶焉然一门心思在这上面，她不好打击积极性：“行。”
  洗完澡，平安把头发包起来，对着镜子抹宝宝霜，桌上的手机亮了。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是群里班长发来的信息。
  “住宿报名明天截止，还有没有想住校的？请联系我。”
  高三晚自习下课已经很晚了，考虑有些学生家里离的远，再加上学习压力大，与其把时间浪费在通勤上，还不如住校。
  平安那张住校申请表一直揣在书包里，其实她很想住校，做家教也是为了攒钱住校，前不久她在平卫东面前提了一嘴，当时他脸就拉下来了。
  明天就是最后期限了，没有家长签字行不通。
  她想了想，决定再争取一次。
  杨桂香上夜班，平卫东坐在餐桌前吃平宇剩的火鸡面。
  平安给他续了杯水，对方接过喝了口，瞥见女孩背在身后的手。
  “有事？”
  平安咬了下唇：“老师说高三最好住校，方便学习。”
  “没完了是吧？”平卫东撂下筷子，眼底戾气一闪而过，“咋的，在家就影响你考清北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平卫东分明是在曲解她。
  “那你什么意思？！住校不要钱？你真当老子的钱好赚？”
  住宿费平安已经凑齐了，但她不能让平卫东知道。
  “你签字就行，剩下我自己想办法。”
  “你拿的什么？”平卫东猛地站起来，“给我看看。”
  平安连连后退，平卫东逼近，趁她不注意夺走申请表，撕了个粉碎，面目狰狞：“我让你住校！”
  少女眼底愠色渐浓：“你简直不讲理！”
  “跟你个死丫头说不着。”平卫东推搡她进屋，锁上房门，“好好反省，再闹你学校别想上了！”
  听罢，平安垂下脑袋，她敢断定，平卫东是认真的。
  她上学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能关键时刻再节外生枝。
  一场潮湿闷热的夏雨过后，署热消退，白霜蒙地，气温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