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作者:雀实      更新:2025-09-16 10:02      字数:3606
  
  “笑死人了。”容蝶觉得这一切都是该,是报应吧。
  “十年过去了,她的精神状况时好时坏。所以我可怜她,也仅仅是可怜她,她做的那些破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
  但其实容蝶她并不知道,就算她爸没喝那口酒,那群人也有的是办法来报复他。
  只是在她的角度,在被蒙蔽的角度,会不由自主地径直带入这份错误,在余生里反复折磨至死。
  司怀衍,事到如今,你还是什么都不愿意跟她说吗?
  你就这么害怕吗?你个胆小鬼,懦夫。
  容蝶说累了,靠在司怀衍怀里,听着他比平时更加有力的心跳震颤。
  “当时我想报医科,想留在舟市本地,她骂我不识好歹,非要我回相京,说学医有什么用,还不是尽救些不该救的牲口,要我给爸还清白。”
  “我本来没想理,可是填志愿那会儿,居委会的人突然过来跟我说,说当年我爸事故病患家属连夜坐飞机过来举旗抗议,说我不配读医科,说这样的人生的子女以后出来肯定会威胁社会的,还想治病救人,鬼知道安得什么心肠。”
  “没想到还没到政治审核那一关,我就已经从头到脚被审核了个遍。”容蝶觉得可笑。
  ——“你没读成医科,果然是报应。”
  ——“你这种败类的女儿,就不配活在世上。”
  司怀衍太阳穴那儿有根筋,不停的在抽搐。
  容蝶闷闷地吐槽:“啧,也不知道是谁透露的消息,好像是我同桌。就是那个在古城冲我裙子扔石子的女生,你还记得吧?很可笑吧?当初我就不该多嘴,我说怎么那天从班主任办公室里出来,她信誓旦旦说我以后要是做医生的话,是做不安生的,果不其然,班主任最后逼着我改填其他学校。”
  司怀衍的眸中透着极凛冽的阴寒。
  容蝶捂着眼睛,还是忍不住拍打脑袋,想叫自己清醒那么些,可被司怀衍制止。
  她的手腕在他掌中柔软似小羊崽,容蝶干脆也不挣扎了,定定的看着司怀衍,她的脸色惨白,眼尾是猩红:“舆论实在太厉害,我干脆不读了,也没那连着读八年的条件,就听了班主任的话,报了最好的那一个。”
  “刷新了八中校史上的最牛录取纪录,一举培养出两个A大,横幅整整挂了有半个月。”容蝶至今都能回忆起当时的一点一滴。
  “7月有很多记者找来,我妈最忌讳这些,躲在卧室里不敢见人,我更是能躲则躲,满脑子想的却是,原来是非己过,半点不由人。”
  “后来我来相京念书,总不能把她一个人仍在舟市,于是就带着她一起。起初她刚来,还算听话,毕竟在相京生活过十多年,不敢明着跟我作闹,后来见我好拿捏,对她心软,就继续放飞自我了起来。”
  这应该是容蝶和司怀衍在一起后,话说的最多的一次。
  字字带泪,字字泣血。
  都是因为你司怀衍,她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你。
  事到如今,你还是什么都不愿意说吗?
  第65章
  容蝶当晚吃了安眠药才勉强睡着, 司怀衍就在身旁一直守着她。
  可即便她睡着了,也睡的很不安稳,眉头紧锁着, 司怀衍瞅见了,心疼的想给她抚平, 可是徒劳, 并且她在睡中还死死的揪住他的衣摆。
  “爸..爸爸.....”
  她喃喃着, 两行热泪从眼眶中汹涌夺出。
  司怀衍的心骤然间疼成一片:“对不起。”他欺身将她抱在怀里。
  动作幅度有些大,容蝶在他身下难耐地吟-哦了声。
  “小满,对不起。”
  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对不起。
  ...
  后半夜, 容蝶终于睡安稳了些。
  司怀衍见她不再皱眉, 沉沉入睡, 替她掖好被子,又定定地看了她许久,才从卧室里出来。
  他站在客厅的窗边, 夜幕中高悬着一截皎白的弯月, 无边的月色将他身长玉立的修美体态勾勒得至极。
  驻足远眺之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左周大半夜还奔波于家宅事务和公司的琐碎之间, 他在电话里说:“老大, 家里边儿来信了,说老家伙他们, 这会子有些按捺不住了。”
  司怀衍眼帘微垂, 闪过一丝诡谲深寒。
  “嘶,这还没到八月呢。”左周觉得情况不太妙, “老大......”
  司怀衍沉着声说:“静观其变。”
  “是老大!”
  -
  容蝶请了长假, 导员很爽快的就给批了,叫她好好收拾收拾自个儿, 别愁眉苦脸的,多大点事。
  容蝶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但是福祸相依,痛在己身,他人爱莫能助,不是轻飘飘地一句话就能涵盖的。
  面对来自政教处的拳拳关怀,“谢谢您。”容蝶只能这么回。
  “至于入党申请....”导员忽地沉了声,“我们暂时可能批不了。”
  容蝶上下牙床相抵,沉默几瞬,说:“没关系。”
  早就猜到了不是吗?从中学入团员那天起,她就一直胆战心惊。
  当时年少,看着漂亮而又精致的徽章,她觉得满心欢喜,可是以后呢?也能这般顺顺利利吗?她不知道。
  这一刻她等了太久了,等真正应验的时候,又觉得,没什么。
  都是她应得的。
  -
  阿图今天出狱,容蝶想去派出所接他,起初司怀衍不同意,说什么都不同意。
  容蝶那会儿正在吃周姨亲手包的馄饨,虾仁馅的,听见他说不许,倏地就不干了,而是就这么死死地盯着他,胳膊搭在餐桌上。
  勺子举在半空,又落回去。
  她目光炯炯,渐渐地,眼底又蒙上一层雾气,像是要碎掉了。
  如果她的目光能具象化,百分百能将司怀衍的心脏盯出一个窟窿来。
  察觉似乎没有圜转的余地,容蝶也不装了,猛丢下勺子,抱住膝盖,蜷缩在巨大的金丝楠木椅子里,缩成一团。
  汤汁飞溅了几滴,落在桌面上,冰冷的勺把手折射着银锐的寒光。
  见她才刚好一点儿的气色瞬间又瘪下去,司怀衍顿时就有些不忍心了。
  容蝶但凡用这种眼神看着他,他就受不了,更何况她现在又蜷缩成一团,恨不得原地消失。
  “行..”最后他实在是没招了,还是同意了。
  见他应允了,容蝶立马又变得欢天喜地,她起身,哼着小曲儿进屋收拾,打算换身像样点的衣服。
  司怀衍甚至有种,她就连绑架自己的犯人都能好眼相待,那会不会原谅他所犯下的累累罪果呢?的错觉。
  可紧接着下一秒,他就不禁为自己的念头觉得荒唐而又可笑。
  -
  车开的不快,甚至可以说是很慢很慢,容蝶的驾照前阵子已经到手了,明明她自己可以尝试着上路,可司怀衍非要亲自送她去。
  明面儿上是表现出自己的大度,可背地里却是阴暗见不得人的监视欲。
  容蝶想着算了,随便他了,他能同意放她出来已经是天大的不易。
  到了派出所,容蝶一直盯着出口,终于见到了阿图的身影。
  他和在洞城的模样简直大相径庭,头发已经剃成了寸头,容蝶差点都没认出来他。
  阿图没想到容蝶会来接自己,少年有些怔忡。
  “阿图。”容蝶叫,很亲切的问候。
  他礼貌的微笑,回应道:“容蝶。”
  话音落,忽然注意到她身后有人。
  是那位先生,这是第二次遥遥相望,中间依旧隔着名叫容蝶的姑娘。
  阿图从他的目光中隐约看出不悦和妒忌。
  妒忌....吗?有什么好妒忌的?是在...妒忌他吗?
  阿图觉得逾常,甚至是匪夷所思。
  仅仅一眼,他就不再多看了,而是诚恳地对容蝶鞠躬道谢并且忏悔:“谢谢你能来接我。”
  “很抱歉对你做出那样的事情。”
  容蝶说:“没关系,都过去了。”
  阿图本来以为自己的人生会一直按照原有的轨迹按部就班下去,每天庸庸碌碌,守着儿女相继出逃的祖父祖母,年少即辍学,替人卖命....
  所幸,他在尚可挽回的年纪里遇见了容蝶,这一切忽然就有了转机,即便是微妙的轨迹偏移也或许会带来巨大的震颤也说不定,就好比热带里的蝴蝶偶尔的振翅,可以在两周以后引起遥远城市一场龙卷风的蝴蝶效应。
  就在司怀衍以为这场‘迎接’的戏码已经落幕的时候,没想到这位名叫阿图的少年却突然说:“容蝶,可以拜托你陪我在相京,逛一逛吗?”
  “这是我第一次来相京。”
  司怀衍顿时五雷轰顶。
  他不许!可这个要求在容蝶眼里压根就算不了什么,来者是客,且她巴不得能带朋友好好出去散散心,容蝶遂想也没想,直接就说:“好啊。”
  她似乎忘了自己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