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 第35节
作者:希昀      更新:2025-09-16 10:11      字数:3479
  过去这等事谢茹韵向来是敢当先锋的,上回被明怡一劝,也没了那份意气,“再说吧。”
  王如玉最后看着明怡笑,“那就少夫人上吧。”
  明怡目视前方不动如山,“我不大会,我们潭州不像你们京都,没那么多冰雪,马球我会,冰嬉嘛,我手有点生。”
  大家都信了。
  禁军开场过后,轮到公子哥们上场,明怡在场上看到了长孙陵和梁鹤与等人。
  看了一会儿没多大兴致,寻了个借口将谢茹韵喊出来,二人避在林子边说话。
  “我问你个事,我哥当年灵柩是何人扶送进京的?”
  一提起当年的事,谢茹韵眼眶又红了,“是巢正群将军,当年他先奉李侯之命驰援宣府,后知被调虎离山,火速会同援军往肃州回赶,等他赶到时,三万肃州军已阵亡,李侯出事了,他含着泪在中军帐外一块谷地,寻到蔺昭的尸身……听说只留下几截枯骨……”
  谢茹韵又要哭,明怡急忙截住她,“可有遗物?”
  “有的。”
  “有些什么?”
  “有蔺昭看过的兵书,用过的兵刃,很大一箱子呢。”
  “可有看到两个银环?”
  谢茹韵愣住,仔细搜罗记忆,“我没大注……环是什么?你哥哥生前用过银环?还是说那是你的首饰?”
  明怡只能搪塞道,“确实是我的东西,当年放在哥哥帐中忘带走了,所以多口问问,那么东西如今在何处?归了谁收捡?”
  谢茹韵回道,“送到李府,当是老太太收捡了的,后来我想讨要个念想,老太太告诉我,全部埋入蔺昭的墓冢中了。”
  明怡本想问墓冢在何处,到底收了嘴,这话问她不合适,得换个人问。
  回到席中已近午时,宫人陆陆续续送来吃食,明怡边吃边往冰场尽头看了一眼,长孙陵与几位少年正在树下暂歇,视线一直往她这边瞅。
  明怡会意,借口吃完去消消食,带着青禾先从席间退了出来,沿着横厅外的帘帐一路走到底,是一处马棚,长孙陵显然察觉到她退席,预先等在这边。
  马棚内侧有一处木樨,平日晒马料的地儿,如今落了一层雪,三人避到木樨上说话。
  长孙陵目色落在明怡身上,似乎还有些不适应,却还是张嘴喊了一声师父,“您瞧着我进益了没?”
  明怡道,“马马虎虎吧。”
  长孙陵嗤了一声。
  一声嗤冲淡了久别重逢的生分。
  明怡问起正事,“李蔺昭的墓冢在何处?”
  长孙陵狐疑看她一眼,回道,“原先李家墓园东边那个小山丘,帝陵山脚下。”
  明怡点点头,将身后的青禾往前一拉,点了他们两人道,
  “今夜,你们俩去挖墓,把里面的陪葬挖出来。”
  长孙陵闻言吓了一跳,差点爆粗口,“你胆子可真大,那可是帝陵山脚,被发现要杀头的。”
  青禾看不惯他的怂样,直接与明怡说,“我一个人去,不需要他。”
  明怡正色道,“不成,你对京郊不熟,得他带路,且长孙家掌京畿一带的巡检防务,他有法子避开巡查侍卫,带人进去帮你挖。”
  长孙陵见她安排得妥妥的,已是无话可说,认命道,“成。”
  明怡见正事谈妥,又支走青禾,
  “你还没吃饱吧,接着吃去,我跟长孙陵说会儿话。”
  青禾有些犹豫,明怡瞪过来,“不听师父话了?”
  都是徒弟,青禾不能输给长孙陵,显得她不尊师重道,警告地看了长孙陵一眼,转身绕出马棚,往回走。
  待她走远,明怡迫不及待朝长孙陵勾手,“带了吗?”
  长孙陵连忙从后腰处将藏了许久的一小壶酒给掏出来,递给她,“呐,藏得可辛苦了,您赶紧喝。”
  明怡一看那壶,巴掌大小,也就两三盏的量,不觉失望,“怎么这么小?”
  长孙陵苦笑,“我得想法子从宫外带进来,也不容易,我马车里还有一壶大的,要不待会送您马车上去?”
  “算了吧,我怕青禾瞧见,你小命不保。”
  长孙陵道,“可不就是嘛,您将就吃着,下回见面我再给您……
  话没说完,嗓音忽然卡了壳。
  明怡也察觉到了不对,握着酒壶慢腾腾转身,只见一道清隽的身影立在马棚外的草丛处,一身绯袍猎猎,目色冷峻昭然盯着他们。
  明怡暗道不妙,他怎么来了?
  裴越昨夜当值,依照规矩,午后便可离开,他听闻明怡今日带着妹妹们进宫看冰嬉比试,不太放心,准备下衙便来接她回府,身为裴家家主,又是内阁阁老,皇宫里不可能一点人手也无,事实上,他在皇宫有暗桩,故而放话下去,得盯着明怡,恐七公主刁难于她。
  甚至午膳都只匆匆吃了几口,就来接人,方才从暗桩嘴里得知了明怡下落,踵迹到此处。
  没成想,逮到她悄悄寻旁的男人讨酒喝。
  真真屡教不改!
  明怡一辈子的脸面都丢这了,掩耳盗铃般将酒壶往身后一藏,抿紧了唇极为无奈地望着他。
  裴越提着蔽膝,沿着青石小径往上一步,踏上木樨,正午的冬阳洋洋洒洒倾罩他周身,丝毫不褪他眼底的冷冽,
  长孙陵意识到不对,几乎是本能地往前一步,挡在了明怡的跟前,
  “表舅,跟小舅母无关,全是我的错,是我想讨好小舅母,自告奋勇给她捎了酒,您别怨她,要罚就罚我一人。”
  明怡捂着额恨不得一脚将这混账徒弟给踢开。
  火上浇油害她。
  果不其然,裴越瞧见长孙陵将明怡护在身后,眼底冷色更盛,压着眉棱,声线异常平静道,
  “让开!”
  长孙陵对上他幽沉的视线,终于意识到自己坏了事,二话不说挪开一步,二人视线不约而同朝明怡望去。
  只见那李明怡已躲开三步远,早早将酒塞给拔了,正在那仰头痛饮呢。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左右躲不开,她还是先喝为敬。
  第23章 认打认罚
  三年了, 这是第二回 喝得这般痛快。
  上一回尚在一年前,哄着岳州府知府的女儿带她逛一次酒巷,被袁夫子和青禾逮了个正着, 从此给她下了禁酒令。
  这是第二回 ,终于吃到了久违的西风烈。
  至于裴越那脸色也不必去瞧, 大不了再被禁一年酒。
  明怡喝完就捂着脸不说话了。
  周遭好似安静了那么一会会, 紧接着听到脚步离开的声音。
  明怡将指缝开了那么一丢丢,眼睁睁看着裴越被她气走了。
  长孙陵足足等着人走远,方回过神来, 头疼且佩服地看着明怡,
  “师父还是师父,当年没人奈何得了你, 如今也是。”
  明怡半是苦笑半是无奈, “当年我用得着偷吗?”
  长孙陵对裴越的脾气是有数的, 挠了一把后脑勺,“但我表舅可不是李侯,你如今寄人篱下, 小心他收拾你。”
  明怡做了挨罚的准备,抬步往裴越的方向追去, “你也小心, 若是连累了你, 回头记得知会我一声, 我会给你坟头烧个香。”
  长孙陵:“………”
  气得对着她背影跺了两脚,她从来便是这样,让人气痒痒又不得不为她卖命。
  明怡小跑了几步方追上裴越,
  “家主……”
  裴越压根不搭理她,负手往北安门方向去, 脸上平静依旧,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
  明怡见他不理会她,便知是气狠了,也没什么好辩解的,默默跟着他离开。
  至北安门,有裴越这张活招牌在,一路放行,数位随扈已候着了,瞧见他们俩来,取脚蹬的取脚蹬,掀帘的掀帘,裴越目不斜视,提着蔽膝身姿从容进了车厢,明怡这厢便犹豫了,闻了闻自个儿身上,酒气肯定是有的,怀疑裴越不愿与她同乘,于是一只脚踏上脚蹬,没急着进。
  要不她骑马?
  夫人骑马,丈夫乘车,好似又不太妥。
  想起她的马车也该在这附近,正犹豫着要吩咐人去牵马车来,只听见里头一声低喝,
  “还不上来?”
  明怡会意二话不说钻了进去,不敢往他脸上一瞧,遮遮挡挡往他右面一坐,随后紧贴着车壁装死不吱一声。
  裴越视而不见。
  马车不紧不慢往裴府赶去,偌大的车厢安置着一张宽敞的坐塌,坐塌上摆着一方小案,茶盏香薰书册一应俱全,此刻那错金铜炉内熏着一股极淡的梨花香,这种香沁人心鼻,能冲淡一日的疲惫,过去每日出宫,下人均给他备好,裴越也是习以为常的,可今日,那熏香混着一股浓烈的酒气……
  裴越阖着目,手中账册拿起放下再拿起再放……是三回了。
  从来没有人能挑衅他的耐性。
  明怡是唯一一个。
  裴越一言未发,斟了两杯茶,一杯搁自己这边,一杯推给明怡,饮了茶,聚精会神看账目。
  明怡余光注意到那杯茶,心想这男人修养还是不错的,被她气着了,也没见他急赤白脸地骂人,不过茶她倒是没饮,这会儿胃里火辣辣的,酒香犹在,喝茶做什么,她不喝。
  这一路,明怡频频往裴越看,裴越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马车抵达裴府,裴越丢下她,径直回了书房,明怡跟在他身后,步伐悠悠落在他书房外,眼看着他头也不回进了内院,也没说什么,抬步往后院去了。
  付嬷嬷见她一身酒气回来吓了一跳,
  “少奶奶这是在宫里饮酒了?”宫里给女眷向来只备果饮,明怡这是打哪喝得一身酒气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