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 第51节
作者:希昀      更新:2025-09-16 10:11      字数:4053
  此刻的他,一身青衫,眉目如画,端端正正坐着,极像那雪山之巅的佛子。
  可这佛子再怎般纤尘不染,也被她磨得一点点染上欲色,手臂渐渐圈住她腰身,抱着她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凭着本能一点点将她往下摁。
  大约是被她灌了酒,糊涂了吧,裴越心想他竟然能由着她在书房做这等事。
  可裴越这个人,习惯嵌在骨子里轻易更改不了,都这样了,明怡以为今晚能宿在书房,可裴越硬生生打住势头,径直将她兜在他的氅衣里,抱回了长春堂。
  明怡绝望地埋在他怀里,甚至连挣脱的欲望都没了。
  进了屋,裴越将人放在拔步床上,看着她不施粉黛的模样,低声道,
  “我身上未洗,你且等等。”
  他不能忍受未洗干净与她同房,更不能接受在书房做那等事。
  他是一家之主,书房侍卫林立,奴仆如云,该有的威严要有。
  明怡默默点头。
  大约是为了抚慰她,这一夜他极尽耐心,吻从她唇瓣流连至她耳珠及那起伏的山峦,甚至进抵后也很照顾她的感受,这是明怡觉着最顺畅的一次,代价就是时辰有些久。
  翌日裴越夜值,当值时不论是他分管的衙门还是旁的各部,只要是递来的文书必须全部过目,等到闲暇时,不知不觉已至亥时。
  这个时辰裴越是要就寝的,在内阁亦是如此,沈奇伺候他更衣洗漱,等着人上了塌,便睡在门外的脚踏处。
  裴越却睁着眼睡不着。
  他第一次在当值时想起明怡。
  她这会儿是睡了,还是倚着枕巾看话本子?
  连着两夜在这等时候均与她在榻间欢愉,今夜落了空,难免有些想,他本以为这样纵欲,身子多少会觉得倦怠,可事实是小腹燥热,贪恋不已。
  裴越生生掀开被褥,任凭凉风掠进来,逼着自己平复。
  第32章 寿宴
  明怡不知夫君在惦记着她, 反是趁着今夜夫君不在府上,悄悄出门,带着青禾去南城铁铺将银环给拿了回来, 现如今愁的是那日如何带进皇宫。
  径直带在身上是不成的,出入宫门需要搜身, 侍卫当时不觉, 等事后盘查起来,必定查到她和青禾身上,得神不知鬼不觉带进去才行。
  “萧家和使馆那边盯得如何了?”
  “已经接上头, 具体商议什么,不得而知。”
  “不过那日起火后,锦衣卫似乎盯四方馆盯得越严了。”
  青禾还在担心银环的事, “姑娘, 要不我想个法子先送进去?”
  明怡摇头, “不妥。”
  主仆二人拿了银环后,来到灯市一家酒楼,选了个靠西边窗的位置, 推开半扇窗,高耸入云的宫墙赫然在望。
  “东西怎么带进去, 我倒是想了个法子, 最难得是如何偷到真的银环。”
  “从东华门入宫, 转至坤宁宫, 得搜三次身,我进了坤宁宫,面见皇后不过一盏茶功夫,没机会进入后殿,得靠你趁着夜宴潜入坤宁宫偷换, 这一路,宫门重重,危机四伏,一个不慎被发觉,便是满盘皆输。”
  “如今亦不知寿宴在何处举办?与坤宁宫相距多远,毫无头绪啊。”
  “若是东西能移出来便好了……”
  忽的一点雪沫子飘进来,掠进明怡眼底,她眯起双目再度看了一眼宫墙深处,叹道,
  “先回去,等宫里消息再做决断。”
  这一夜,又下起了小雪,雪渣子混杂着刺骨的寒风,直往奉天殿三交六椀菱花窗的缝隙里钻。
  亥时初刻,到了每日锦衣卫都指挥使御前奏报的时辰。
  每日全京城甚至全境有无数邸报送达锦衣卫北镇抚司,消息层层上报,最后递给都指挥使高旭,锦衣卫名义上直隶皇帝,实则在先帝朝被并入东厂,事事听东厂提督摆布,几乎难见圣上,直到新任锦衣卫都指挥使高旭接手,他不愿屈居人下,在经办李襄通敌一案时,手段百出,将案子办得极其漂亮,终于有了越过东厂提督直禀御前的权限,成为了皇帝心腹,这两年风头甚至盖过东厂。
  今日高旭照常将各处紧要消息,禀于皇帝,但凡有重要线索,他是一点都不敢瞒报,只因皇帝除了他之外,还有东厂一条线,万一他没报,东厂那边报了,那么遭殃的便是他,皇帝靠着这一手制衡,稳坐钓鱼台。
  这个时辰了,皇帝也未睡,巍峨的身子倚在长塌上歇着,听了高旭的禀报,眼皮掀都不曾掀,只阖目问,“对了,前几日四方馆起火,缘故查清楚了么?又有人截杀李襄?”
  高旭道,“属下亲自问过乌週善和在职的副使,只道是不小心失火,未提别的,使臣讳莫如深,恐还是这个缘故。”
  毕竟上一回在行宫,传出来是丢失宝物,可真正查起来,好似全是冲着李襄去的,所以这次四方馆失火,高旭猜测还是因为李襄。
  “所以到底截杀李襄的是谁?还没查到踪迹?”皇帝这回掀开眼,眼色甚至称不上凌厉,却冷冷沉沉如一层阴霾般罩在高旭头顶,高旭脊背已渗出一丝凉意,伏低在地,定声答道,
  “回陛下的话,有五拨人出手,除了谢茹韵外,其余不是江湖杀手,便是死士,想追踪到幕后黑手并不容易,不过陛下放心,臣在暗,齐大人在明,迟早能查个水落石出。”
  皇帝听了这话,慢悠悠坐起身,双手搭在膝盖静静看着他,“是吗?有五拨人?除了谢家丫头,那么另外还有四拨,高爱卿啊,你说整个京城,还有谁想看着李襄死?”
  这话高旭可不敢接,支支吾吾道,“臣也不……
  “哦,是吗?”皇帝眯起眼,“如果朕没记错,这案子是你办的吧?”
  这是怀疑高旭也参与其中。
  高旭那层冷汗直接给吓出来,立即道,
  “陛下,臣觉着,人还没见着,是不是李襄还两说,谁知会不会是北燕人弄得障眼法?”
  皇帝看出他的紧张,笑了笑,抚了抚蔽膝,浑不在意道,“依朕看哪,就是的,否则,南靖王能出动十八罗汉?”
  高旭偷偷瞄了一眼那黑底龙靴,战战兢兢颔首,“陛下英明……”
  皇帝又换了个盘腿的姿势,盯了他一会儿,神态敛了几分,“高爱卿,截杀使臣之事交给齐俊良去查。”齐俊良背后站着裴越,这个案子裴越来查最合适,裴家不参与党争。
  “而……皇帝遥遥点了点他,“朕有更重要的事交予你办。”
  高旭见皇帝没揪着不放,略略松了一口气,忙道,“请陛下吩咐。”
  皇帝道,“北燕使臣明显冲着双枪莲花而来,保不准私下还会有动作,而朕呢,也想瞧瞧,暗地里有些什么人打双枪莲花的主意,朕要将这些人全部揪出来。”
  “你知道要怎么做吗?”
  高旭闻言神色倏忽一亮,“陛下的意思是引蛇出洞?”
  皇帝大掌往龙塌扶手上一摁,“没错,再一网打尽。”
  “东西搁在坤宁宫,层层宫门封锁,他们不敢动手,那朕就给他们一个动手的机会。”
  说着唤来司礼监掌印刘珍,“拟旨,腊月初二,朕要在琼华岛大宴文武百官并使臣,替皇后祝寿。”
  琼华岛在紫禁城外,隶属上林苑,比起守卫森严的宫墙内,琼华岛更能引诱那些宵小动手。
  “奴婢遵旨。”
  然后皇帝点着高旭,“你去准备人手,朕要在琼华岛围猎那些贼子!”
  “臣遵旨。”
  看着高旭退下去,皇帝没急着躺下,而是等着刘珍拟好旨意,再将人招来面前,低声嘱咐道,
  “去皇后处取来双枪莲花,着御用监,仿制一对一模一样的银环,供寿宴展示。”
  刘珍听完心里一惊,看了一眼高旭离去的方向,立即明白了皇帝的用意。
  这话没当着高旭的面吩咐,可见皇帝连高旭都不信任。
  刘珍将背身弯得更低,“奴婢这就去办。”
  “你亲自去办,银环只落你手,不许任何人碰它,明白吗?”
  “奴婢一定不离身,请陛下放心。”
  刘珍伏低身子往后退了三步,待要绕屏风离去时,听得身后那帝王发出喟叹,
  “大伴哪,你说朕去哪寻一个人,接蔺昭衣钵呢。”
  因立太子一事,皇帝与李侯之间着实起了龃龉,可对着李蔺昭,皇帝却是爱极,他还是第一回 见着这么一个活得炽热又通透的少年,失此一璧,大晋边关塌了一角。
  双枪莲花不能留在宫廷,它是国之重器,得“驻守”边关。
  有李蔺昭珠玉在前,双枪莲花的接班人就不那么好寻了。
  次日,圣旨晓谕全城,全城四品府邸以上官眷入宫给皇后祝寿。
  明怡得知皇帝将在琼华岛摆宴,也是吃了一惊。
  青禾笑道,“姑娘,这算不算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明怡失笑,“算,不过也太顺利了些。”
  北燕使臣上回在上林苑当面询问双枪莲花,今日皇帝便下旨在琼华岛设宴并展示双枪莲花,以明怡对那位帝王的了解,事情该没这么简单。
  “咱们得做两手准备。”
  日子一晃,便到了腊月初二,腊月初一不仅朝中这一日举行大朝,裴越一人舌战其余各部堂官,缩减了一批不必要的开支,回到府中,又主持了祭祖仪式,伴着各房长辈在议事厅用了晚膳方消停。
  至夜里戌时三刻,回到长春堂,夫妇俩相对而坐,总算能说说私房话了。
  “明怡,明日寿宴将在琼华岛举办,可在之前,你需陪伴母亲前往坤宁宫给皇后祝寿,流程,母亲当与你说了,还需我再嘱咐么?”
  明怡眉目低垂,神色淡淡道,“母亲已嘱咐多回,我记在了心里。”
  明日算是明怡第一次以他夫人的身份出席宫宴,那里可不是上林苑,不是马球场,满座皆是高门贵妇,言谈间饱含机锋,裴越担心她受委屈,“明日你便跟在母亲身旁,少说多看,尽量不要私下行动,宫墙深深,万一走丢了,就麻烦了,明白吗?”
  裴越手腕再老道,深宫里终究有些鞭长莫及,倒不是没能力安插人手,是不能安插,一旦被皇帝察觉,会给裴家招来灭顶之灾,人臣的分寸裴越时刻谨记在心。
  宫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不知埋葬了多少白骨,所以裴家无女入宫,也不会尚主,便是这个缘故在里头。
  明怡见他一万个不放心,失笑道,“夫君放心,我已识得七公主,又与谢姑娘交好,再有母亲在身旁,不会有事的。”
  她唤他夫君时,神色会温柔少许,裴越爱听。
  只是他对七公主实在没什么好印象,“那两人,你还是少来往些,她们性情骄纵,行事也不够稳重,何况七公主身后还有七皇子,更有李家,是非多,你少惹为上。”
  “………”
  明怡默默看着他,欲言又止,“……主。”
  好好的,怎么又唤口吻了?
  裴越累了一日,有些困倦,“明日需早起,今夜早些睡。”
  先后去沐浴更衣,陆续上了床榻。
  裴越躺下好一会儿了,却察觉明怡辗转反侧,罕见睡相不乖,忍不住出声问,“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