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与臣妻 第51节
作者:泳宁      更新:2025-09-16 10:29      字数:3809
  她什么话都不想说了,方才没有流下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皇帝穿好自己的衣裳,见她闭着眼睛伏在枕上不住流泪,停步凝睇片刻,走了。
  隔日一早就有宫人回禀,路夫人病了,天还未亮时请了太医,说是风邪入体,需要静养。
  也就是风寒。
  皇帝动作一顿,道:“叫她好好养病。”
  高辅良点头哈腰道:“奴代您去瞧瞧路夫人吧。”
  皇帝颔首,自言自语了一句:“左右外边的事还没有办完。”
  他去上朝,回到东堂就见高辅良愁眉不展,一见到他如竹筒倒豆子般回禀:“陛下,路夫人不愿意见奴,一听到奴的声音就命奴退下,病得嗓音都哑了。”
  高辅良不得不承认,路夫人对他们的态度比对皇帝更温和些,只是让他退下,也没说滚不滚的。
  但这和平时相比还是有些奇怪。
  皇帝不悦道:“谁准你走到她面前去的。”
  高辅良哑口无言,他们这些太监都习惯出入内帷并无忌讳,连忙请罪。
  皇帝仍是不满,继续命令道:“以后你们都不准凑到她面前,要回话都隔着屏风。”
  “去把行宫里伺候过她的两个宫女调去,叫她安心养着。”
  皇帝命令完,埋首案牍。
  漪容身子一向康健,很少生病,这回却是病来如山倒,早晨听到高辅良那熟悉的声音,想起前几日自己的屈辱都叫他看在眼里,更是难受极了。
  她从前不在乎别人如何看,这回却闭着眼都能想象到宫人对她指指点点的光景。
  病更重了,到了傍晚时分,她已经说起胡话。
  朱槿见路夫人喝了汤药又沉沉睡去,心下稍松一口气,但仍是惦记着她方才说的话,匆匆去找高辅良回禀。
  “她说了什么?”
  “路夫人先是喊娘,说为什么要来京城,又喊了一会儿爹,最后很轻地念了那个人的名字......”朱槿觑着高辅良的脸色,“也可能是奴婢听错了,路夫人最后的声音很轻很轻的。”
  大约是意识不清时,都记得不能大声说出。
  高辅良思索片刻,道:“是你听错了,不要再对别人提起。”
  朱槿彻底松一口气,连连点头告退了。
  东堂里烛火通明,一更过后皇帝才送走传来议事的朝臣。几个重臣有时也琢磨不透年轻的皇帝究竟要做什么要对何人下手,在殿外一边走一边又商量了几句,才各自登上马车。
  皇帝在他们走后,又立即见了程冶,听他回话已将事情办妥。
  他闭目养神片刻,提腿就要去看望漪容。
  高辅良在路上回禀道:“陛下,方才朱槿来报,路夫人的病加重了,傍晚喝药出了许多汗好些了,如今已重新睡下了,似是昏睡时含含糊糊叫了几句爹娘。”
  “加重了?”皇帝蹙眉,“为何加重?”
  内监尚未开口,皇帝似笑非笑:“想也知道,是心情不佳。”
  他脚步停在侧殿门口,里面烛火明亮,有婢女走动时衣裙摩挲的窸窸窣窣声。
  第41章
  暮秋的空中流淌着馥郁的瓜果香味,裴静绮坐在去城郊法清寺的马车上,心神不宁。
  昨日宫人来裴府传话,陛下传她入宫给裴太后念经祈福。
  她和妹妹是和裴太后血脉最近的两个女孩,命她去做这事,很是合乎情理。
  只是陛下派来的宫人还特意叮嘱了,此事不得声张,不得让外人知道。
  裴家人自然保证了不会外传。
  母亲为此万分欣喜,觉得这是皇帝给的暗示,但静绮知道的比她多些,知道就是如皇帝所言去给姑母祈福。
  但她拗不过母亲,只好今日去一向求姻缘很准的法清寺祈福。幸好母亲有别的事忙,准许她独自前去。她神思不属,在寺里被知客僧热情引到了宝殿里,跪下求签。
  法清寺的住持大师已经许久不曾为人亲自解签了,这回密国公夫人提前请托过,请他见一见裴静绮。
  大师年逾古稀,仔细看了裴静绮求到的大吉签和她的面相,道:“贵人天生富贵,近日就能得遇一如意郎君。”
  闻言,陪着裴静绮的仆婢都面露欣喜。
  裴静绮没想到大师会将话说得这么直白,索性也直接问道:“大师说的如意郎君是信女心中所求的,还是旁人眼中的呢?”
  大师温和道:“贵人怎知你心中所求不是旁人眼中的如意郎君呢?”
  裴静绮若有所思,不再多言,拜谢过就告辞了。
  上了马车后已是傍晚时分,红尘紫陌,婢女不解地问:“姑娘,您和大师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是旁人眼中心中所求呢?”
  旁人眼中的如意郎君,大约就是能让她更加尊贵,至于她心中所想,谁不想要对自己一心一意至死不渝的夫君呢?
  裴静绮笑笑没有说话。
  她有些疲乏,闭上双眼歇息,没一会儿平稳行驶的马车却仿佛失控了一般,向着前方狂奔。她和婢女在车厢内摔得东倒西歪,好不容易推开车窗看了一眼,车夫已经不知所踪,马仿佛发了狂一般不住流汗向前迈蹄。
  再往前,可就是一段山道了!
  婢女牢牢抱住她,静绮疑惑不解,马怎会突然发狂呢?是有人要害她吗?她一颗心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随着一个疾速的转弯,婢女尖叫一声被甩在了车壁上。
  她也被转得头晕目眩,车门大开,眼看她就要从车厢里被甩出去成一摊血肉时,她被两只铁臂接住了。
  裴静绮抬眼一看,是她在皇帝身边见过的程冶。
  少年很快就放下了她。
  静绮被吓傻了,呆呆地看了他许久,才道:“你救了我。”
  程冶点点头,神色冷漠。
  “你怎会在这里?”
  程冶道:“陛下命我出城办事,裴姑娘身边怎么无人?”
  静绮见不远处果然还站着几个腰间佩刀的禁卫,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她这次出行有三辆车,另外两辆马车的仆婢都不知去哪儿了。
  程冶断定道:“是有人要你的命。”
  裴静绮垂眼,红了眼眶。
  “我送你回去,让人等在这里候着裴府的仆婢和会来查看情况的幕后之人。”
  静绮错愕一瞬,转而想到若是真有人给她的马车动了手脚,很有可能会偷偷摸摸来查看情形。让程冶的手下在这里盯着,也许就能找到线索。
  她应好,程冶比手示意她上马车,见她无人搀扶上不去,伸手扶了她一把。
  程冶亲自驾车送她回城,静绮坐在车门不远处,问:“程小将军,你的事已经办完了吗?”
  他嗯了一声。
  静绮用手帕擦去婢女头上的血,勉强包扎住。
  “你愿意娶我吗?”车厢里的静绮突然出声道,尽管无人看见,她仍是羞得脖颈都红了。
  一片沉默。
  “裴
  姑娘,你这般身份,不会因有接触就被迫下嫁,我也不会告诉别人的。”
  “你放心。”他补充了一句,语调冷漠。
  片刻,静绮低声道:“我知道了。”
  皇帝回京城后去过一次舅家密国公府,她们一家子都在门口迎接,她是未嫁女儿,不能大咧咧站在门口,在门后一眼就看到了皇帝身边这个眉眼深邃的少年。
  他有一双琥珀般的眼睛。
  车马辚辚,暮色四合中他们回到了裴府。
  早有跟去的仆妇赶回去说大姑娘出事了,密国公夫人如同七魂丢了六魄,放下手里的事在府中急得团团转,又不敢大肆声张,不断派人去前头几条街上打听查看消息。
  终于等到女儿归来,密国公夫人把头发凌乱的女儿抱在怀里哭,静绮忍着眼泪告诉她自己的贴身婢女受伤要立即看大夫,又说了程冶救她的事。
  密国公夫人这才注意到女儿是被谁送回来的,殷勤地请他坐下喝茶,千恩万谢。
  程冶没有落座,转而道:“我的下属还在郊外查探,若有线索会有人告知府上。”
  密国公夫人一阵恍惚,回过神来感激地应下,又叫府里大管事好好地送走了这位皇帝眼前的红人。
  之后几日,密国公府十分忙碌,既要安排二女儿和范大将军的相看,又要查清是何人意欲谋害大女儿,裴静绮更是受惊不小,休养了五日才预备翌日入宫。
  她临进宫前的一夜,密国公夫妇终于将这事所有线索都汇集在了一处。
  夫妇俩并头夜话,密国公夫人道:“真没想到,竟然是临川大长公主下的手。她一定是从哪儿知道了静绮要入宫的事,觉得挡了她女儿的路!太无耻了!”
  这种事约定俗成不会报官,密国公冷哼道:“不把柳家整到滚出京城,咱们女儿就白受这个委屈了。”
  程冶出现的太巧,密国公夫人迟疑道:“这事,不会陛下早有预料吧?难道是他想让我们......”
  密国公沉吟片刻道:“若是陛下真有此意,那我们更要做好了。临川这几年四处活动,把柄一堆,查她一个,能带出一串不干净的。”
  他夫人叹道:“还不是临川的驸马太没用了,年轻时蠢得被私藏甲胄案卷进去,一把年纪了还是靠夫人掌家交际,临川若是早早和离,哪里要费这么多心机,她那女儿也是资质平平还做梦呢......”
  二人感叹几句,密国公夫人问:“那我们真要出这个头吗?”
  “当然。不论陛下在其中参与多少,我们府上的消息能被外人探查到,下人能被收买谋害主子......家事也需要理清啊。”密国公叹气,拍了拍夫人的肩。
  密国公夫人一激灵,是啊,就算这是皇帝乐意见到的,临川大长公主的所作所为是实打实的,或许她早就盯着裴家了。
  夫妇两商议了一会儿正事,裴夫人问道:“你说静绮这回入宫,有几分可能当上皇后?”
  密国公平静道:“一分都无。”
  裴夫人大惊,捶了丈夫一下:“这话是怎么说的?我女儿哪里配不上了?”
  “陛下若真有这心思,自然是命礼部操办正经下旨礼聘静绮入宫。他特意说了不得外传,显然没你指望的这意思。”
  “还有,”密国公继续道,“静纨和范大将军的婚事只差一次相看,只要不是天大的毛病这婚事就成了。人家是谁,陛下在瀚海时的副将,如今掌管禁军。咱们已经结了这么一桩好亲事,再有个女儿当皇后?你可真会想。”
  闻言,裴夫人唉声叹气,半晌才说了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