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与臣妻 第63节
作者:
泳宁 更新:2025-09-16 10:29 字数:4530
气息缠绕,漪容才轻轻“额”了一声,郑衍接着道:“你要习惯。”
还是要习惯身份。
漪容转了转眼珠,还没再开口,皇帝已经亲了下来。
郑衍从路府出来的时候,仍飘着小雪,天际已泛着蛋壳青,街上几盏灯笼在北风中晃晃悠悠。原本四散的宫人禁卫如流水般瞬间聚拢,围在马车旁。
他上了马车后,闭目养神。
雪花纷纷扬扬,如盐似絮,落到地上片刻就化了。
郑衍突然出声命令道:“叫人再去查宁王府里究竟出了什么事。”
在宫里听宁王请罪时,他就觉得有怪异之处。
在她卧房里,他将她全身都看了一遍,找不出一丝烫伤或是挫伤的痕迹,确实如她所说的“小题大做”。皇帝倒不介意她这般,只是这和漪容平日里差别太大。
她往常一贯宽和,和婢女们都是有说有笑的。西苑里那两个奉命在夜里说嘴的宫女,她都帮着求情了。即使真被泼到,最多就是和宁王妃提上一嘴,还会叫她不必严苛责罚。怎会叫禁卫进宁王府内抓人?
郑衍想到此,微微皱眉,她平素太过心软。
这事定有不寻常的地方在。
那个婢女做的和泼茶应是无甚干系,但宁王夫妇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事,只是听漪容提了一句,去赴宴的其他人更是毫无动静。
皇帝一时想不到究竟发生了何事,只是他命令了此事要查一遍,翌日一早就有内官登了宁王府的门。
宁王夫妇一夜没睡。
二人大吵一架后宁王便进宫请罪了,出宫后原想训斥宁王妃一顿——连奴婢都管不好!但一回府,就见妻子脸色苍白,整个人和丢了魂一般。
府里没有人承认给皇后上茶时泼到她了。
能够进暖阁伺候的婢女都是宁王妃知道名字的,平日里也算有几分了解。这些人一个不少,不论怎么审问都没有一个认下此事的。
除了有个提了皇后向她打听过几句婢女衣裳的事。
宁王妃一时犯难,她自问平时不是那等动辄喊打喊杀难伺候的主,许诺了承认后不会重罚,可就是无人承认。心腹婢女提醒她也许是有不懂事的小婢闯进去才毛手毛脚的,她又叫管事们去全府挨个询问。
如此搜罗一遍,这些内外院的奴婢今天连暖阁都没进去过。
再查一遍暖阁内的奴婢,都能互相作证没有离开过,谈不上皇后所说的立即跑了。
于是再次分开审问,让她们指认,也没人说得上来。
宁王听了,命王府几个管事连夜再彻查一遍,查出了好几个平日里值夜经常喝酒的,聚在一起赌钱的,偷东西的......可就是没有皇后所说的人。
这就只有两种可能了,要么府里混进来了别人的人,要么皇后厌恶他们王府,故意编的理由。
第二种可能一提出,宁王妃嚷道:“不可能!皇后性情温和,和我关系极好。她已贵为皇后,若真不喜欢我,哪有必要对我客客气气的?”
“你自己想想,莫非是你之前对皇后有过不尊敬?”宁王妃斜眼看向宁王,语气里含着淡淡的讥讽。
宁王皱皱眉否了。
那便只有第一种可能了。
这比府里有毛手毛脚不规矩的奴婢可怕多了。
宁王指责宁王妃管不好王府内务让人混进待客的暖阁,宁王妃辩解昨日宾客太多,谁还能让她们不带下人了?转而又抱怨宁王纵容姬妾她都管不了她们的小院......
夫妻俩一夜没睡,天亮了想补眠时就听人回禀,宫里来人了。
宁王扶额:“皇兄对皇嫂真够看重的。”
“行了别说这些,你快想想怎么办?”
承认自己没找到皇后说的人?
万一皇帝打定主意要给皇后撑腰,在宁王府搜查一遍,那他们日后是不要做人了。
宁王不免有些埋怨皇后,宁王妃心中羡慕了几瞬皇帝对皇后的情意,就催着丈夫想想办法。
关键时刻还是宁王妃的心腹婢女出了主意,道:“倒茶不过片刻功夫,等闲人不敢直视皇后,皇后也不会盯着一个下人的脸瞧,咱们不妨就安排个人顶罪。内官见咱们府上有了交代,寻常是不会再多事麻烦皇后辨认,即使真又闹到了皇后眼前,除非皇后真的厌了咱们王府,不然即使认出不是,也会应下的。”
宁王夫妇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主意可行。
当即宁王妃就在昨日暖阁里服侍的婢女挑了一个,许诺了会给补偿,叫她先顶罪。传内官进来的时候,便说找到了,婢女扑通一声跪下请罪。
奉命而来的内官名叫王思振,他进来见宁王夫妇时没说什么,却命带来的人着重去宁王府四处打听了一下皇后昨日带来的人可有什么异样。
那犯错的婢女跪地连连磕头请罪,他知皇帝没有严惩的意思,就让人起来,和紧张的宁王夫妇说了几句便告辞了。
出了宁王府,有小内监回禀了皇后身边的两个婢女都出去过,第一个是去拿更衣的衣服,实际是叫人进来追查。第二个出了宁王府后便没有回来过,皇后回府时也没见人。
王思振眉头一皱,命人重点查清楚第二个去做了什么。
内官们办事很有效率,过了两日不仅查明了行香去做什么,还将行香去过的医馆都打探清楚了。办事时,行香不清楚漪容究竟是何用意,何况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总有看到她进了医馆的,便也没有封口。
除了最后一家。
她给了银钱封住那老翁的嘴,绝对不得说出那茶水的古怪。老翁见她衣裳气度不是贵人也是贵人身边的心腹,保证守口如瓶。
过了几日果然有人来问,看着也是豪奴。老翁便道孙子淘气喝了,无事发生。
如此,王思振将所有的事串起来,得出了一个结论。
宁王府的婢女翠莲第一回见到皇后过于慌张,倒茶时不小心泼洒出来,当时害怕皇后降罪就立即跑了。皇后许是觉得这婢女古怪,疑心茶水有异,就命心腹出去查验茶水,问了几家都没有查出毒。
如此,这事情,应是一个误会。
回禀陛下时自然不能直接说出结论,王思振将事情详略得当回禀了。
皇帝不置可否,命人继续盯着。
宫里在查此事时,漪容亦是有别的念头。
皇帝派来的禁卫虽然听她命令,但她若是多和他们说两句话都是怪事了,更不能像对行香一样,让她长久跟在身边不动声色展示些好处将她收服。
她命他们搜查,都只能找一个被茶水泼到的理由。找不到人也只能作罢,再纠缠下去只会叫人疑心。
叫皇帝疑心。
她以前要做什么吩咐婢女都能做好,实在不行请长辈出手就是了,如今却感到处处受限。
漪容命睡莲替她去宁王府跑了一趟,送了些礼宽宁王妃的心,请她不用再担心。
若是可以,她也不想将别人扯进来给她的行径遮掩。
漪容看着回来的睡莲,摇了摇头。
睡莲行香虽然很好,但她们都是未嫁婢女等闲都不能出门,也没有追查跟踪的本事,日后都要跟着她进宫的。她必须还有能用的,和皇帝和宫廷都毫无干系的人。
想来想去还是要请母亲帮忙。
漪容去找乔夫人,她不会说纸条的说事,只委婉说了几句想要手里有人用。
乔夫人半坐在榻上,叹道:“也是你上回出嫁时我没给你操持好,你等我想想经营你我嫁妆的人里有没有得用的。”
漪容笑道:“以前也没想过会有后来的事。”
她出嫁的时候,母女两的事情都是她做主,那时忙着给母亲看病,她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也没心眼多到想着要培植几个在府外的心腹。后来在崔家吃穿不愁,偶尔有妯娌矛盾崔澄都率先解决了,看管经营她田产铺子的人好生待着就好,她平常都不会想到要特意见他们。
乔夫人如今身子骨比之前强不少,也很少再有神志不清的时候,听女儿这么说,不免深深看了漪容一眼。她叫宋妈妈坐下,三人一道回想在外边做事的有
没有精明强干的。
最后是宋妈妈想到了一个人,说起来还是睡莲的堂兄,经营着漪容名下一间笔墨铺子,和他妻子都是经营有方又忠心的人。
乔夫人便命自己身边的仆妇出去亲自考察,确认了是一对能干又没有异心的夫妇,才找了个理由叫她们进来给漪容看看。
她见了李贵夫妇,大体上还是满意的。虽说他们也没本事找到那个送茶水的婢女,但出门活动活动还是很可以的,日后有事便能吩咐了。
此事一了,乔夫人请漪容过去,说了几句闲话后正色道:“虽说你安排好了人,但往后遇到什么事,能在宫里解决就不要带到宫外来。你长大了,既然懂了要有自己人,宫里也别落下。”
她叹了口气,道:“实在有什么事解决不了,不妨和陛下开口,他可是你的丈夫。以前那些吃药的念头,也不要再有。”
漪容乖乖点头应下。
乔夫人又不放心叮嘱了好几句,让她入宫就少惦记宫外的事,不要夹带不要在宫外筹谋。她自己亦是暗暗做好决定,日后不会轻易入宫拜见女儿。
漪容再次应下。若平静无事,她也不是喜欢折腾的人。
日子渐渐暖和,腊去春回,京城里外官和藩属国的使臣陆陆续续都到了,离漪容封后只有三天了。
这段时日她一直小心饮食,不知是否因为没再出门,那神秘的纸条再也没有出现过。她暂且不去烦恼这事,转而让人将伯父伯母都请来,说另一件她琢磨已久的事。
路宗和邓夫人来了,都先坚持给她行礼请安后才坐下。
漪容道:“等观礼后,伯父伯母都是要回到越州的。”
她这么一开口,夫妇俩即使不知她要说什么,也都猜到会是大事,点头应下。路宗得到的官职是个散官,不必上朝做事,他上回送皇帝出门时大胆问了一句是否需要留京,皇帝让他自便,便还是决定回到家乡。
漪容笑道:“据我所知,三叔,东林房一位堂哥等人都有官身,他们日后升迁考核,只要不犯大错,想来总归都是顺利的。”
闻言,邓夫人插嘴道:“这都是托您的福气。”
“是,”漪容点头承认,“所以侄女免不了要说几句,若有不对,还请伯父伯母指教。”
她顿了顿:“我们家日后会有不少这些好处的。这些事不必刻意求就会有,族中为官的不犯错就能平稳升迁,未婚配的儿郎姑娘的姻缘也会更好。我知伯父伯母都不是贪心的人,就怕有年少不懂事的轻狂起来,或是和我们家已经血脉疏远的,或是在外的奴仆用我的名号做些欺男霸女的恶事,那就很不好了。”
“希望伯父伯母回去后能约束族人,莫要作恶,若真有欺凌百姓的叫我知道,我是一定会说秉公办事,不可能叫人看在我的面上放过的。”
漪容说完,看着伯父伯母。
屋内沉默了片刻。
路宗回过神来,连忙道:“您放心,族长早就吩咐了暂时不要张扬,等我们回去后将话传到,绝不会叫族人跑去外头骄横的。”
侄女说的很对,已有种种无形的好处。要是仗着皇后的势为非作歹,不说影响宫里的侄女,也对不起先人苦心将路家经营成当地的名门。
邓夫人更是保证了一长串。
漪容清楚伯父伯母都是宽厚明理的好人,现在答应了回去就一定会约束族人。但她从平阳侯家的表姑娘变成谯国公府少夫人后,出门交际受到的待遇都有不同,更别说郑衍下旨后。
被外人捧多了,就怕偌大一个路家里有人心思不正,惹出事端。
她严肃地再说了几句危害,才命人送客。
路家亲眷在观礼后留几日便要回家了,漪容将自己的首饰珠宝拿出来,珊瑚玛瑙,赤金嵌宝,分了好些给未婚的堂妹当做添妆,给已婚的堂姐妹当私房,又把记在她父亲名下的小童叫来,叮嘱他好好念书。
最后留在路家的三日,漪容每日被女官陪着反复学习册封大典的礼仪,得空了就去陪伴母亲。
到了最后一夜,她早早就上了床榻,一时难以入睡。
心里那些深深的怒恨已不知不觉淡了,但她自己都数不清还存有多少怨气。她从小向往的便是父母亲这般的婚姻,品貌般配,志趣相投,一心一意,彼此尊重,甚至父亲还很听母亲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