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件事由我来告诉你，可能不太合适。但是我认为你有权利知道真相。你现在的那个所谓的老公，不是你的老公。”
  裴南澈听得更困惑了，晃了晃头发，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那句话：“……你说什么？”
  “我说，”何序的目光紧盯着他的眼睛，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江领他不是你老公，你认为你只是失忆了，但其实这是一种创伤性记忆障碍所伴随的认知偏差，你所谓的“老公”从头到尾都是你构想出的幻象，你对他的感情和他对你的感情都不是真的，你们就是……”
  “何序，”裴南澈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嘴角压下，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有没有老公我很清楚，我是失忆了但不是失智了，我为什么就偏偏幻想他呢，怎么不幻想别人呢。我知道你可能对他有些成见，但他不是你想象得那样，我们的感情也是真实的，请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怎么这么执拗呢，小澈！”何序急了，手掌用力攥着裴南澈的手腕，把他攥得都有些痛。
  “我从小就跟你认识，我当然是希望你过得好，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随便拿出来开玩笑，如果你们结婚了，结婚证呢？婚礼仪式照片呢？都没有吧！江领就是趁你现在认知错乱在套路你，占你的便宜，他不是好人，你、你离开他吧。”
  裴南澈太阳穴突突直跳，用力甩开了何序的手，眼底一点点温存都没了，眉间拧出一道深深的沟壑，似在强行压制着怒气。
  “何序，你这样说就太过分了，隐婚是我们之前就商量好的，我们是在拉斯维加斯注册的，只是回国时证件不慎弄丢，为了这件事我还跟他吵了一大架。”
  何序震惊地瞪大双眼看着他，仿佛在听一个笑话，“这怎么可能呢，拉斯维加斯……这一定是他编出来骗你的，他就是个骗子，你一直都蒙在鼓里啊！”
  “何序！”裴南澈终于忍无可忍，蜷紧拳头，指节都泛起了白，努力控制不让自己说太过难听的话，“你应该知道我是个很护犊子的人，我老公，只能我来说，别人说他不好，那我是要翻脸的。”
  “小澈，你……”何序还想在说什么，裴南澈果断做了个手势把他打住了。
  “你不用再说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想拆散我们，但我明确跟你说一次，就算有一天我要离开江领，那只能是我不爱他了，或者是他背叛我了，我们的感情变质了，除此之外再无可能，你听明白了吗。”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何序呆呆地愣在原地。
  怎么会……
  明明是幻想出来的结婚对象……
  从医院里出来，裴南澈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坐进后座，胸口此刻还在剧烈起伏着。
  车窗外的街景在视线里模糊成色块，耳边不断回放着何序跟他说得那些话，很刺耳，每个音节都在扎他的心脏。
  他勉强平复了一会，掏出手机低头给江领发了条信息。
  【裴南澈】：在哪
  对方回复得很快：
  【江领】：公司
  【江领】：刚开完会
  【江领】：你到家了吗
  【裴南澈】：我没回家，我来何序这里做治疗了，现在我回公司找你，我有话跟你说
  第52章
  江领站在落地窗前,身体僵硬，全身的肌肉绷得紧紧的，目光死死盯着楼下的车流,脑子里不受控地猜测等会儿裴南澈会跟他说什么。
  他独自一人去找了何序,何序会把真实情况告诉他吗？
  直觉告诉他，会。
  这个念头像是一把烈焰从脑海中生出,而他此刻就像被架在火上烤。墙上的电子时钟不断变动着数字,每一分钟都像是被无限拉长。
  “咚！咚！”
  房门响了两声就被人从外拉开了，江领转回头,就看到裴南澈脸色阴沉地迈进他的办公室。
  “我太失望了！”青年的声音里压着明显的怒意。
  江领心脏一沉,呼吸几乎停滞。
  看来裴南澈全都知道了,何序真的把真相都告诉他了。
  现在裴南澈是特意回来审判他这个“冒牌老公”的。
  这样一想,江领的后背顷刻间覆上一层冷汗,他僵硬地牵动嘴角，声音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你听我说。”
  “你先听我说！”裴南澈挥了挥胳膊打断他，拧紧眉头，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何序刚才跟我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他说你不是我老公,说我们根本没结婚,说我是失忆了脑子混乱误把你当老公,我真是要被他气死了！！”
  “？！”
  江领倏地掀起眼睫,眸光瞬间被点亮了，原本他都像是被人按进刺骨的海水里,几近窒息,直到裴南澈这句话传进耳朵，他才像突然被拽出海面，氧气混着狂喜一股脑灌进肺里。
  裴南澈不相信何序！他竟然不相信他的竹马,而是坚定不移地站在了自己这一边。
  江领的胸口像被一股暖流堵住，连带着指尖都泛起了细微的麻意。他强压下上扬的嘴角，用刻意放柔放缓的声音说：“别生气。”
  “我怎么能不生气！”裴南澈小脸涨得通红，“他居然还质问咱们的结婚证，好像我脑袋里装得都是浆糊似的。”
  江领的心脏砰砰跳快了两拍：“……那你是怎么说的？”
  “我当然告诉他了，”裴南澈语气仍旧很激动，“我告诉他我们是在拉斯维加斯秘密注册的，因为说好了要先隐婚，只不过回国时证件弄丢了，之后也没来得及在国内作公正。”
  江领闻言微微瞪大了眼睛，手掌心都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简直神了。
  结婚证儿这事儿困扰了他好久，为了这他好几个晚上睡不着觉。
  现在裴南澈竟然替他想出了如此完美的解释，还亲口去驳斥何序。
  他感觉他就是全天底下最幸运的人！
  江领就像踩在松软的云朵上面，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他接连做了两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复心神，也告诫自己不要太得意忘形。
  他往裴南澈跟前挪了两步，手指轻轻抚上他的后颈，指腹缓慢地摩挲，像是给炸毛的小猫顺毛。
  “气大伤身。不值得。”他滚动着喉结轻声说，“挑拨离间的人以后就别理了，没安好心。”
  两人从公司里出来，推开旋转门，江领觉得今晚的风都是绵软的，甜的。
  “我来开，好几天没练车了。”裴南澈从他手上抢过车钥匙，钻进了驾驶室。
  江领坐进副驾，目光忍不住往裴南澈的侧脸上瞟，路两旁的街灯在青年俊俏的鼻子上投出变幻的光影，耳朵尖像被镀上了一层金色。
  像是感受到他的注视，裴南撤偏过了头：“你看我做什么？”
  “不让看吗？”江领微微扯唇说。他的声线低磁，尾音微微向上挑，没说一个暧昧的词汇，却让车内温度陡然升高。
  裴南澈也感受到了这股温热，拍了拍方向盘，不怎么有震慑力地警告，“你不要在大街上撩骚，我可不禁撩，底线也没那么高。要是突然想跟你在车里做内个……”
  话没等说完就被他打住了，赶紧悄悄瞄了一眼江领。
  却发现对方神色很淡定。
  “你想？”江领沉默了片刻突然问。
  裴南澈心脏一阵乱跳。
  这话说的。好像他想就能做似的。
  自打知道了江领的隐疾，DO爱就成了他们之间不可言说的话题。他为江领着想，每次都刻意回避开这种话题，怕伤人自尊。
  但眼下他也不知道江领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也可能只是单纯试探吧。
  “……我开玩笑的，”裴南澈敛回思绪，避开他的视线，“警察蜀黍之前告诫过咱们，大街上不可乱办事情，注意素质。”
  江领：“。”
  空气沉静，两人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裴南澈平稳驾驶着车子驶入主路，商业街两侧高楼玻璃幕墙的倒影在车窗上一闪而过。
  忽然，江领侧过头，目光落在裴南澈空荡荡的无名指上，轻声说：“你之前不是想定制对戒吗？”
  裴南澈一愣，没等开口，江领就抬手指指前方，说：“前面右转。停车。”
  “……啊？你确定要现在去？”裴南澈边说边打了转向灯。
  “如果你想的话。”江领说。
  右前方的那家奢侈品珠宝店他曾在裴南澈的电脑上看到过。那次裴南澈就想买对戒，但他没同意，两人还发生了争执。
  现在打脸打得啪啪响，不过江领也习惯了。在与裴南澈的这段关系里，他被打脸打得还少吗？
  裴南澈显然是很愿意，哼哼着歌把车子停进了奢侈品店的专属车位。
  店里，暖金色的射灯将玻璃柜台照得熠熠夺目，铂金与钻石在黑色丝绒上泛着华丽的光芒。
  江领拉着裴南澈径直朝VIP专区走去，黑色大理石地面上倒映着两人交叠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