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作者:
深海融化 更新:2025-09-17 09:55 字数:3408
“好的。”对方轻声回,但是手上依旧没有松开,“我待会儿去把厨房的垃圾扔了,里面的袋子已经满了。”
桶里装的全是泡面和速冻食品的包装盒。
许湛收东西的时候眼皮一直在轻微地跳动,一边想着这么吃根本一点营养都没有,又想到按照路瑾严的标准,他能愿意按时吃饭就很不错了。
他拉着他,讲些生活细节上的琐事,被子该晒了,书橱上落了灰,一看就是他回来后没打扫过……路瑾严一一听着,他在邀请人同居时没想过这么具体的体验,两个人彼此在同一屋檐下是需要互相包容与打扰的,共享同一片生活空间有时候是入侵私人领域最有效的手段之一。
他的思绪飘到这里,嘴上却回了个:“好。”
许湛一愣,然后听见他说:“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不用提前问我。”
他嘴比脑子快地问了出来:“去你房间呢?”
“……”
他觑着那人沉默的脸,很快从善如流地改口:“我不会进你房间的,你别锁门。”
我怕你锁了门后身体又出事,那样我在门外什么都帮不了你。
路瑾严的身体状态对比几个月前又糟糕了不少,一半是因为淋雨,一般是因为吃药,再加上常年熬夜作息不规律,体质几乎是在稳步走下坡路。
又是一天晚上突如其来地胃痛和头疼,冷汗从额角滴下的瞬间病患本人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还有力气能像几个月前的自己一样,八方不动轻轻松松地就跑完一个三千米。
大概不行了,明年的综测体育满分又悬了。
……但他现在已经失去了评优评奖的资格,思量这些也没意义了。
“很难受吗?”耳边传来水倒进杯子里的声音,随后冒着热气的水杯被递到他嘴边,他没力气喝,动作轻微地摇了摇头。
于是水被拿走,取而代之的是轻轻环过他、温暖的手,许湛把他抱在怀里,看着他垂着头,黑发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因为疼痛而苍白的嘴唇。
路瑾严犯病时是很安静的,胃痛到痉挛身体也不会抖一下,何况他还头晕,只觉得一波折磨结束后下一秒就能昏过去睡着。
许湛看着他咬紧的下唇一点点松开,知道一阵钝痛已经结束了,这才张口轻声说:“我们去把腺体摘了吧。”
路瑾严偏过头看他,他敛着视线不和他对视,继续把说到一半的话讲完:“这样就不用再吃药了。”
这样就不用那么痛苦了。
腺体摘除手术在国内是不被允许的,除非是腺体病变无法治疗的情况下可以去申请手术,其余时候正规医院都不会批准。
手术本身对患者伤害极大,腺体摘除后除了失去生育能力之外,还会影响健康甚至寿命。
路瑾严以前也想过这个办法,对他来说就算不摘腺体,他自己对自己身体的折磨也已经足够和术后造成的伤害相抵了,更何况一场手术之后就是一劳永逸,他再也不用为自己的性别感到焦虑和恐惧。
只是他没想到这句话会从许湛嘴里说出来。
“我可以去联系专门做这个的私人医生团队,他们能确保手术对身体造成的伤害降到最低。”
“术后再好好调养的话,后遗症不会很明显的。”
抱着他的人一路自顾自说到这里,没有正视路瑾严,只是低着头又重复问了一遍:“我们去做吧?”
如果真做了手术,没了omega这一层性别身份的裹挟,他以后和那个人的关系只能止步于情感联系,生理上无法再被标记,那个人也就不可能成为他的所有物。
他本来就没有安全感,一样东西不同时在法律上心理上生理上彻底属于他他就焦躁不安,所以他说出这番话时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从一张一合的嘴唇中抽离,站在一边俯视着这个为了不被抛弃而尽可能站在伴侣角度解决一切问题的自己,感到有点割裂,但更多的是被当下一阵一阵患得患失的情绪淹没。
路瑾严低头看着对方搭在自己脖子前的手,一只手已经将另一只手腕攥得惨白。
“好啊。”
许湛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回答,自嘲地笑了笑,继续说道:“那我过两天去联系医生,先预约一下手术时间……”
脸蓦地被捧起,他呆呆地看着路瑾严,听怀里的人问他:“难受吗?”
“……难受。”他喃喃了两个字,眼睛发涩,哭不出来,只是觉得包在自己周围的每一寸空气都很低落。
因为无论是不依不饶步步紧逼地侵略那人、直到他被自己彻底标记,还是不断放手、学着所谓的尊重对方意愿以维护这段感情的和谐,都无法实现他想要的,都让他很痛苦。
于是被抱着的人变成了他,路瑾严沉默地抵着他的侧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不想生孩子。”
许湛一怔,又听到那人说:
“我也不喜欢发情期。”
他垂下眼,呐呐地应了一声:“我知道的。”
“你的易感期我也很讨厌,你会想方设法地咬我、把我骗上床。”路瑾严说到这里勾起嘴角,话匣子一旦打开就收不住了,“看我的眼神也明晃晃的只有一个意思,想上了我。”
许湛低着头不看他,蓬松柔软的金色鬈发间露出一只耳朵,上面透着红。
“但是上个易感期我没见到你。”路瑾严继续说,神情自若,“你偷了几件我的衣服,然后躲在酒店房间里待了两天没出来,对吧?”
许湛抓着他衣服的手突兀地一紧。
路瑾严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将到嘴边的“如果让你永久标记我,你能保证不做多余的事吗”咽了下去,闷闷地说了句:“我讨厌我的性别,但我喜欢你。”
他说得很轻很轻,但许湛还是听到了,不可思议地望向他,从小长到这么大,这是他第一次从那个人口中正式听到这四个字,以往路瑾严表达心意时都不会这么坦率,大多数时候都是默默无声或心照不宣。
“我感觉你需要我的性别,不然就会……像现在这样。”路瑾严转过头,平静地看着面前因为激动而开始迅速聚集起眼泪的泛红眼眶,“啊,又哭了。”
许湛将他扑到沙发上,他一边顺从地任人在自己身上撒泼,一边去吻身上人不断下落的眼泪。
“我需要你。”许湛死死地抓住他的衣领,在他耳边用哭过后发干的嗓音呢喃道,“我离不开你。”
“我知道。”路瑾严环着他,轻拍他的背,像在哄一个十几年过去依旧脆弱敏感长不大的小孩,“我不离开你。”
“无论怎样都不会离开吗?”许湛一只手沿着他的衣领探进去。
路瑾严顿了顿:“不能咬人。”
“……好。”感受到身下人开始急促的呼吸,许湛凑到他微微张开的唇瓣边,撩起虎牙又收回,最后轻轻亲了下嘴角,“我会很乖的。”
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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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有时候路瑾严自己也很难去界定他对许湛的感情。
严苛高压的家庭教育导致了他从小就下意识地去压抑自己的情感表达,一方面他对亲密关系的需求很低,但另一方面,他不擅长处理一段情感关系也是事实。
从十六岁开始到现在,他在对待那个人的心意时都是非常被动的,不主动,不负责,不拒绝,以至于很多时候看起来更像是主动方的一厢情愿,他只是顺水推舟答应了,仅此而已。
他躺在沙发上,看着那双开始泛水红的玻璃似的眼睛,嘴鲜少地快过了脑子说出那句告白,一直到他说完以后,大脑才堪堪跟上运作,他观察着自己的表情、反应,然后得出一个结论:
我比预估的要更喜欢他。
一个象征着轨道脱离、列车失控的结论。
他去吻他的眼泪,吻着吻着就从眼睛游离到了嘴唇,许湛不安分的手探到他衣摆下的腰,他颤抖了一下,选择短暂性地忽视;但腰间那只手越来越放肆,他下意识地往人嘴唇上咬了一口。
虽然不像对方一样长了虎牙,但力道还是很重,他听见身上人“嘶”了一声,连带着动作也停了下来,委屈地贴着他的唇瓣呢喃着问道:“不喜欢吗?”
他没应,头顺势滑到那人的颈间,张嘴往脖子上又咬了一下,白皙的皮肤上顷刻间留下一道通红的牙印。
但跟之前的某条疯狗比起来还是温和了一些,更像是抒明心意后坦然地咬两口为之前受的那些伤报复泄愤。
许湛吃痛地闷哼一声,然后轻轻笑了,他这次学乖了地去叼那个人的唇珠,把蠢蠢欲动的嘴钳制住后又十指扣住对方想要抬起的手,另一只手穿过乌黑的发间,拢住身下人的后脑勺,两具身体间的距离贴得更近,他看着路瑾严阖上眼后幽黑的睫毛颤了颤,然后另一只没被扣住的手环上了他的脖子。
记忆里身上人没有吻他吻得那么温柔漫长过。
漫长的有,一般伴随着将空气都掠夺干净的侵略性,目的是结束后欣赏他被吻得眼角通红喘气流泪的失神样子;温柔的前阵子也有,但小心翼翼过了头,每一次轻缓的触碰都像是一场赎罪,亲完后低眉顺目垂着眼的样子仿佛等待审判降下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