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作者:夏天吃瓜      更新:2025-09-18 10:03      字数:3776
  
  但心底的苦痛,连她自己都很难解释。
  陶枝按下纷乱的心绪,惨淡地笑着说:“我能图什么?我嫁给你本就是爹娘安排的,今日同你说这些也只是为了日后在你们家里好过些,既是和你说开了,也不至于整日提心吊胆着。你若是能答应这些,已经很好了,若是不答应,我又能如何呢?”
  徐泽听得直皱眉,他向来是个无拘无束的性子,他不明白她说出来的话为什么总是这样自伤自艾的,他也不懂她怎么笑起来比哭的时候还让人觉得难过。
  他心里不大舒服,抿着唇说:“我答应你就是了。那就这样说定了,我们俩谁都不许反悔!”
  得了他的首肯,陶枝叹了口气,“好,绝不反悔。”
  徐泽心事落地,眼角眉梢都带着笑。
  他从怀里抓出一把熟得黑透了的山稔子放在灶台上,努努嘴说:“怎么像个小老太太似的,成天唉声叹气的。快尝尝我今天才摘的果子,甜的很呢!”
  陶枝才想反驳他扣上的奇怪名头,却见他转身挥了挥手说:“没什么事儿我先走了!以后结了亲咱们兄弟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有什么事你托人寻我!”
  陶枝有些头疼,怎地结亲在他嘴里成了兄弟结拜了。
  她看他出了灶房,又听到外头的动静,墙根底下“嘭”的一声。想着这人怕是又翻了墙出去的,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心说他的兄弟可都是些泼皮无赖,她才不想和他做兄弟。
  陶枝把灶台上的山稔子拢在手心,拣了一颗放进嘴里。含在嘴里没什么味儿,一咬开里面又甜又腻的果浆就四溢开来,还有许多小籽儿,嚼起来咯吱咯吱的。
  唔,确实很甜。
  ——
  这几日她就安心等着出嫁,一打眼就到了六月二十。
  这日一早陶枝就被娘亲喊了起来穿戴整齐,里衣外头罩着一身百蝶穿花的大红嫁衣,头上盘成了妇人髻,斜插着一根镂着花的银簪子,耳边挂着两个素净的银耳环。她面上敷了粉,抹了唇脂,越发显得柳眉杏眼,粉面桃腮,真是让人挪不开眼。
  袁氏今日强撑着下了床,亲自给她喂了红枣莲子汤,又拉着她的手叮嘱道,“枝儿,以后你在徐家受了欺负,不要强出头,也不要事事都埋在心里,回来给爹娘说,我们去徐家给你讨说法。只是夫妻之间,你也多让着些,万事以和为贵。”
  陶枝的声音带着哽咽,“娘,我晓得了。”
  此刻房内除了袁氏,还站着陶枝的亲大姑,和她的两个儿媳。陶大姑今日也带着一家人回了娘家给侄女儿送嫁,她和陶老爹一样都长着一张瘦长的脸。
  陶大姑扶着袁氏坐下,“弟媳你别太难过了,身子才好些可不能又倒下了,三日后还要吃她的回门茶哩!”
  大堂嫂笑着说,”母亲说得对,舅母您放一万个心,大丫她是个有福气的。”
  “是是是,大丫嫁过去定会事事顺遂、恩爱白头的。”二堂嫂也跟着说些吉祥话。
  陶大姑又笑眯眯地看向陶枝,“大侄女儿,大姑给你带了半尺夏布,你的这些嫂子们也带了点东西给你添妆,你可别嫌弃。”
  两位堂嫂一个拿出一个绣着芙蓉并蒂的荷包,另一个拿出一块蓝底红花的花布头巾。
  陶枝连声谢过,她们又帮她把添妆的东西归置到嫁妆箱子里。
  外头闹哄哄的,陶桃小脸红扑扑的跑了进来,额上都沁着汗珠子,她笑嘻嘻的说:“姐,外头接亲的来了。”
  袁氏闻言红着眼睛给她盖上了红盖头,母女俩到底还是没忍住抱着哭了一场。
  陶大姑连声相劝,“哎哟,你们母女都别哭了,就在一个村以后又不是见不到面了,大丫你好不容易才上好的妆,千万别哭花喽!”
  “是啊,迎亲的都到院子里了,不好误了吉时。”大堂嫂说。
  母女二人这才撒开手,两位堂嫂将陶枝扶到床榻边坐好,替她理好裙摆。
  外头鼓乐相庆,热闹的很。有人高声喊着抢红封,起哄声一阵高过一阵。大堂兄敲了敲窗户,大喊道:“妹子,这下哥哥是真拦不住了,你预备出门吧。”
  外头又好一阵哄笑,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走近,陶枝在盖头下只隐约瞧见一角红色的衣袍和一双黑色的长靴。
  那人在她面前站定,弯腰倾身过来。陶枝呼吸一滞,随着周身一轻,转瞬间跌入了一个坚实有力的胸膛中。她的指尖不由自主地抓着他胸前的衣襟,心跳有如擂鼓,为了稳住身形只能尽量往他怀里靠了靠。
  她感觉到他低头闷笑了几声,说话时嗓音明亮而有朝气,“怕什么,我还能把你摔了不成?”
  陶枝听得耳尖一热,半张脸都红透了。又想幸好有盖头遮着没人看得见,才小心地呼出一口气。
  又听得外头的媒婆高声唱道:“吉日良辰,喜气盈门。新妇出门啰!”
  第8章
  陶枝猝不及防,就被徐泽打横抱出门去。
  他今日穿着一身大红的喜袍,头上束了冠,一对剑眉之下是一双风流多情的桃花眼,又唇红齿白的,笑起来显得格外俊朗。
  村中来看热闹的人连连咋舌,平日里这徐二蓬头垢面的,一身破布烂衫,活像个乞丐。今日好好拾掇了一番,竟也像画上的玉面郎君。又见他抱着新妇举步生风,愈发显得意气风发,气宇不凡。
  两家的亲朋故友纷纷夸赞不已,郎才女貌、金童玉女的吉祥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李三哥看众人给足自己兄弟面子,大手一挥,吆喝道,“新郎倌给大伙儿发喜钱啰!”
  他将布兜里剩下的铜板和喜糖一并抛了出去,院内的人一哄而上,你推我,我推你,乐呵呵地挤成一团忙着捡喜钱。
  徐泽心说,找李三哥这个成过亲的人来当傧相,看来他是找对人了!
  这时他抱着新妇大步流星地走出陶家小院,又将她稳稳当当的放在了毛驴背上。
  迎亲的队伍一动身,喜乐也接着奏了起来。
  打头是吹唢呐号子的,他们鼓足了腮帮子吹得震天响,敲锣的、打鼓的也紧跟其后奏起了迎亲曲,一时鼓乐喧天,热闹非凡。
  李三哥走在徐泽前头,只见他左手提着一个细蔑篓子,里面装的都是些花生瓜子和喜糖。若是碰到皮孩子们拦道讨个喜气的,他便抓一把塞过去打发走。
  徐泽挺直脊背赶着一口大青驴,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后面的陶枝。
  牵驴的小子乐得不行,挤眉弄眼的说:“新郎倌莫要回头了,有我牵着驴,新妇丢不了。”
  众人顿时哄笑起来,啧啧打趣,“哎呀,你徐二哥也有被婆娘栓住的一天!”“可不是,有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徐泽眼风一扫,便知道是他那几个兄弟在起哄,带着笑骂道:“你们给小爷消停点!”
  “哎哟哟,说不得了!”
  “兄弟们,席上杀杀他这个新郎倌的威风!把他喝趴下,让他入不了洞房!”
  “说得好!今日非要把徐二灌醉不可!”
  呛声的还是方才那几个,余下的人听了也乐得看热闹,跟在拉嫁妆的驴车后头,随着他们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往回走。
  是以一路吹吹打打,顺利到了徐家。
  徐家老宅是一间带东西跨院的三进院子,一溜儿的青砖瓦房,里头处处贴了喜字挂满了红灯笼,中门大开,只是宾客稀疏,有些冷清。
  可他们这一行人才刚一进门,徐宅上下便都热闹了起来。
  陶枝被徐泽抱下驴,又与他牵着红绸带跨过了火盆,一同来到了正堂上。
  案上摆的是三个牌位,已故的徐老爷、徐夫人和一位姨娘,还置了一只香炉早早燃上了暖堂香。又有一双喜烛,四样喜果摞成高高的一堆,徐家兄嫂就端坐在两旁。
  吉时已至,有执礼者高声唱道: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二人依言行礼。
  “夫妻对拜……”
  陶枝有些微怔,她知道这一拜下去,她便真正嫁作他人妇了。
  穿着大红婚服的两人相对而立,众人也不自觉的屏息凝神,看他们手中牵着一根红绸,互相朝对方行了礼,这才算尘埃落定。
  执礼者高唱:“礼成!”
  接下来便是宴请宾客了,立刻有人吵嚷着要与徐二拼酒,三四个汉子上前来勾着徐泽的膀子就将他往外拉。
  正在陶枝发懵之际,有人将她手上的红绸带抽走,又扶着她跨过好几道门,送进了东跨院正房的内室之中。
  待她坐定,又有全福婆婆前来撒帐,边说着早生贵子、百年好合的吉祥话,边将箩筐中的喜果尽数撒进了床帐内,陶枝的裙摆上也落下了两颗圆滚滚的桂圆。
  礼毕后,房中众人都退了出去又合上了门,就剩下陶枝一人呆坐着。
  其实在陶枝的记忆里,村中庄户人家娶妻大都简便的很,扯了布做一身新衣,两家人说好了日子再去把人接了回来,就算结了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