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瞳恶魔这话说得莫名其妙，云里雾里。“力量不够时，总归低调些、不去认领名分、保持现状，是不容易出错的。”
  传音镜那边隐隐响起恶魔男性的低吟，似乎切西娅对她的情人做了些什么。
  “渺渺还有想问的吗？”
  “……没了。”
  切西娅的赶客意思明显，林渺并不觉得是因为她对自己突然丧失耐心，那便只剩下“她不能再说了”一种可能。
  传音被林渺挂断，恰在这时，房间的门被打开。
  端着餐盘的俊美男性几步走到她身边，眼尾仍缀着妖异的红。
  长发披落，恶魔垂着眼不肯直视她：“在和谁说话？……该吃饭了。”
  “和切西娅大人说了几句。”林渺斜睨他，思及恶魔依然忍受着加百列的灵力诅咒，还是努力压下了
  阴阳怪气的念头。
  她没好气道：“我不饿。”
  “……你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恶魔很坚持，“人类得进食。”
  “原来您也知道我一天没吃东西了啊。”林渺皮笑肉不笑，“那我让您停下您停了吗？还拿起那边的道具是怎么回事呢？？”
  “对不起。”很难说刻耳柏洛斯三个头颅情感相承是不是也会作用在滑跪认错的速度上，总之暴怒首的道歉变得丝滑无比。
  “人类是很脆弱的，瑞斯大人。”
  阴阳怪气的冲动果然不是这么好压的，林渺还没忍住复述了一遍他说过的话。
  恶魔总是噙着嘲讽弧度、说出违心之语的薄唇微微抿起，脸颊也泛出不自然的绯色。
  他顿了顿，声音低不可闻：“不会有事的……”
  “恶魔的**，有修复损伤、滋补精气的功能。”
  “？？？”
  第70章
  多么小众的语句。
  林渺的表情凝固了片刻。
  这就是您再三保证恶魔的**没有播种功能,哄着劝着一定要灌进来的理由吗？！
  窘迫的、似乎下一秒就要找条地缝钻的恶魔努力板着那张春韵未褪的俊脸，僵硬地伸出手：“我抱你回去。”
  林渺垂眸，瞧了眼三头犬青筋贲张的小臂,仿若看到了上面的湿滑的、粘腻的水痕,无法抑制脸红的冲动。
  她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想坐上去了：“我要您背我。”
  于是恶魔像上山那次,乖觉地转过身，屈膝蹲下。
  因着换了件紧身的短袖上衣，宽肩窄腰的线条在动作间愈发清晰，倒三角的优越身型展露无疑,甚至能看见他挺翘的臀部。
  补药再勾引她了，坏狗！
  林渺欲哭无泪,含着报复心扑向三头犬的脊背。
  恶魔被她猛然一撞,连弯腰的弧度也丝毫未变。瑞斯戴了半指手套的一双手稳稳捞住她的大腿，黑色皮革贴着肉,隔开了她与腰间锁链的接触。
  林渺闻到了淡淡的硫磺和硝烟气息,也许是因为刚刚与恶魔水乳/交融过,她意外地从中感到了安心。
  “……下次，不许学厄洛尔大人了。”
  瑞斯的身体一僵,虚搭在她腿侧的五指也微微用了力。
  “我没有经验。”他声音很低，“而且……你很喜欢。”
  可是，谁会喜欢活在另一重人格的阴霾之下，甚至连床上的招式都要仿照兄弟的风格、带着兄弟的影子呢？
  林渺平静道：“只要是瑞斯大人,不管是怎样的方式，我都会喜欢。”
  ……
  天堂和地狱的时间流速相差将近三倍,地狱过去了两天两夜，天堂也只不过流逝了一日而已。
  悬天飞瀑旁，云朵堆叠的岛上,坐落着一座名为寂雪的宫殿。
  白。
  入目所见，皆是铺天盖地、一望无垠的白。
  兹勒的住所尚有珠帘玉幕，雕梁画栋；而这座宫殿，莫说金玉铺陈，连一丝多余的色彩都寻不见。
  只有纯洁到近乎透明的白，从地面漫向穹顶，仿佛将生活的天地都裹进了一块巨大的、冰冷的玉里。
  殿内空旷得能听见呼吸的回音，风穿过时带着水汽凉意，却难见半点尘埃。没有侍从、没有无用的家具，亦少有声响。
  干净得过分，也孤寂得过分。
  然而这座冷清的宫殿，今日却迎来了些许嘈杂。
  不大的四方边修炼室，两道相似的挺拔身影站在冰砖上，呈斜对角而立。
  同样飘逸的银色长发、同样漠然的蓝色瞳孔，眼神在空气中安静地对峙，似乎谁也没有打破沉默的意图。
  瞳色稍浅、趋近于天蓝色的男性五官轮廓更加冷冽，唇瓣紧抿，素白长袍如携皎月，神性凝练、难以近观。
  而海蓝眸的男人眉眼间弧度稍显柔和，银发半扎，白袍上系着一条紫色的缎带，冲淡了那股圣洁而高不可攀的气质。
  “依照人间的历法来算，你足有一百年没有踏入此处了。”
  瞳色浅蓝的那人终于挑破了室内的死寂。
  他的语气平平，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琐事。
  “是吗。”另一位男性不太在意地回答，“反正在外边也能见面，不是么。”
  “……”率先开口的男人目光扫过他腰间系着的缎带，眉梢轻微地蹙起。
  “既然如此，为何又来了寂雪殿？”
  “……为何？”
  海蓝眼眸的漂亮天使似乎发出了一声不那么符合身份的嗤笑，他弯了弯唇，“这不是应该问你么，加百列？”
  被叫出名字的大天使长神色不变，只是隐在衣袍中的食指蜷缩了几秒：”吾并未做什么。”
  “……所以，要我直接说出来吗。”他缓慢道，“你去了人间，救下本该死去的国王，重伤了地狱三头犬。”
  加百列：“人王不能死，冥河界的守卫也不该擅离岗位，插手人间之事。吾不认为所做不妥。”
  “三头犬那时的身份是人间的七王子。”天使压着怒气道，“为人子，弑不仁不义、罪恶盈贯之父，又有何错？”
  “难道身为天使之首，便能介入人类的因果吗？！你……”
  “你在意的，究竟是人类的因果，还是她的因果？！”
  加百列的声音骤然拔高，截断了天使的话。
  情绪上的波动使得他周身泻出强悍的灵息，银发无风飘起，威压一瞬间蔓延至整个寂雪。
  “……”
  “你无非是在为她质问吾。”大天使长垂眸，冷若冰霜的脸上若有似无含了嘲讽，“你已经完全忘了你的立场了么？”
  “……我从来没忘记我的立场。”天使浓密的睫毛颤动，遮住了深蓝的海。“从来没有。”
  “没有？呵，那你敢摘下你的手套吗？”加百列朝他逼近了一步，向来只吐露冰冷戒律与审判的两片薄唇上下翕动，竟有咄咄逼人之势。
  “你敢，打开你的翅膀吗？”
  “！！”银发天使赫然抬眸，直视加百列那对封冻冰川似的瞳孔。
  不知何时，那冰层不再厚实、不再坚硬，反倒薄得像一层易碎的琉璃，能瞧见底下翻涌的水流撞击着冰面，似乎就要勘破、呼啸而出。
  “加百列。”
  寂雪殿太冷了，冷到强悍如大天使也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发颤，“你曾答应过我，不会探究。”
  “吾只是觉得你可怜。”加百列淡道，“几十年，一百年，你算什么呢？”
  “她的选择从来只会是地狱，和三头犬。”
  “哈。……哈哈。”
  无论是在林渺面前，还是在天堂兀自生活的百年，天使始终保持着清冷如玉、温雅守礼的君子形象，极少失态。
  然而此刻，那抹温润毫无征兆地破碎了。
  兹勒仰头，喉间溢出的笑音如野草疯长，笑得肩背发颤，连眼角都溢出了水光，竟有股荒诞的疯癫感。
  “我可怜，那你呢，你又算什么？”天使随手抹去笑出来的水花，嘴角上挑，“至少我看清了自己的心——而有些人，却还要一边假惺惺地指责好友，一边借口什么‘天堂能给’，来掩饰自己的私欲……”
  “米！迦！勒！”
  大天使长怒吼出声，眼尾泛红，手背上青筋毕露；再怎么只可远观、不容亵渎的神颜，也终究是被羞耻的艳红点染了。
  被戳中妄念之时，谁又比谁高贵呢。
  “你跟踪吾？！“
  “……不要叫我这个名字。”兹勒的唇角拉平了，眼神极冷，“是又如何。”
  “我若没跟上你，怎么会知道神庭的大天使长，竟是这般无耻之徒。”
  “你！”大天使长的胸膛剧烈起伏了几息，裁剪合身的雪色衣袍折出道道褶皱。
  然而加百列毕竟是加百列，他迅速冷静下来，同样懂得如何刺中好友最深处的刻骨疼痛。
  那甚至无关三头犬，无关她更喜欢谁。
  “是，吾有私欲。”
  “但吾从未背叛吾主。”
  “而你，米迦勒，是你自己选择了站在她的对立面，是你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