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子表里不一 第34节
作者:叶淅      更新:2025-09-19 11:07      字数:4146
  赵雪梨抿了抿唇,没说会救他出去的事,只是又宽慰几句,这才告了辞。
  她走出刑部时,日头还早。
  赵雪梨看了唤云两眼,决定现下就直接去范氏食肆。
  到了地方后,赵雪梨走下马车,就看见‘范婶婶’形容憔悴地坐在门口,瞧起来很是可怜落魄。
  雪梨走近后叫了声,她迟钝地抬起眼,先是一愣,而后才是惊喜出声,“赵...赵姑娘!你..你可是来救我家口子的?”
  若非是清楚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假的,赵雪梨简直都要被对方精湛的表演骗过去,她道:“范婶婶,可否借一步说话?”
  范氏连忙将她们迎进食肆,走进后厨拿出许多糕点招待,“屋舍简陋,还望莫要嫌弃。”
  赵雪梨摇了摇头,将范宽说的话都一五一十地转述了出来。
  范氏闻言当场就落了泪,忍不住哀哀哭道:“这个死没良心的,就盼着我改嫁....”
  赵雪梨都不知道要如何接戏了,愣愣地看着她声泪俱下哭了会儿。
  一刻钟后,范氏抹干眼泪,“多谢赵姑娘,不知你们用过午膳了没有?若是不嫌弃,就在这里将就一餐如何?也好让我好好招待一番。”
  唤云不赞同地出声,“小姐,该回了。”
  赵雪梨虽然有心多待一会儿,看能否寻机见到宋晏辞,可也不好在外晃荡太久,于是只好婉拒了。
  范氏脸上流露出失望之色,她从食肆案台之下的抽屉里拿出一条莲花璎珞,道:“赵姑娘,今日大恩,来日我们一定报答,还请收下这点心意。”
  赵雪梨见到这条璎珞,知道自己这关已经过了。
  她不客气地伸手接下,宽慰道:“范婶婶,范伯伯若真是无辜的,相信不日便能出狱与你相聚了。”
  范氏听了,又是连连叫冤道谢。
  赵雪梨再次回到侯府,已经到了傍晚。
  这几日连轴转,她劳累不堪,可现下事情落定一半,只要一想到没几天就能带着娘亲离开盛京了,那些疲累都刹那间一扫而空。
  第34章 再见姜依
  用过晚膳之后,赵雪梨眼见入夜,心中又盘算起了旁的心思。
  今日早上淮北侯裴靖安就随圣驾启程离京了,裴谏之亦是昨个夜里就快马回了羽林军衙署,而裴霁云自晨起外出后就整日未归,偌大侯府一时之间冷清得不像话。
  赵雪梨穿上寝衣,干坐在床榻之上,强忍着一夜未睡,第二日天还蒙蒙亮,她径直穿上外裳,随意梳了发,就步履匆匆去了松鹤院。
  王嬷嬷见到憔悴万分的雪梨时,很有几分惊讶。
  府上这位寄人篱下的表小姐虽然不受待见,可她向来温顺知礼节,怎么今日衣裳穿得凌乱,发髻也歪了,面上更是萎靡不振,这哪里是能出了闺阁见人的模样?
  王嬷嬷眉宇凝起,看了雪梨两眼,放她进了阁内。
  赵雪梨甫一掀帘进入,见到在软塌上坐着吃早食的老夫人,原就干涩的眼睛刹那间红了。
  她垂下头,走过去恭恭敬敬请了个早安。
  老夫人看她两眼,搁下调羹,有几分意外地开口:“怎么这般模样?可是谁给你委屈受了?”
  赵雪梨抬起头,将没有血色的面庞和一双红肿干涩的眼眸露了出来,她心神不宁地道:“老夫人....姈姈...姈姈昨日夜里梦魇住了。”
  这是雪梨入府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同老夫人这样说话,从前不管过得好不好,坏不坏,从未有过半句抱怨,每次都是恭静寡言,现下竟是哭到她面前来了,老夫人受雪梨多年服侍,此刻倒是愿意开口问上一句:“梦见什么了将你吓成这样?说来听听。”
  赵雪梨抽噎了数下,哽咽着道:“我...我梦见娘亲生了大病,日渐消瘦,没多少时日就....就....”
  后面那些话她抽泣着再也说不下去,但老夫人已经露出了然的神色,沉默着没有说话。
  赵雪梨跪下来哭道:“老夫人....可否允我进琼华阁见见娘亲?姈姈实在是...忧心....”
  老夫人垂着眼皮,慢条斯理地开口:“你娘金尊玉贵养在琼华阁,怎么会不好?”
  这便是不允的意思了。
  连见自己娘亲一面都这般困难,赵雪梨的委屈在胸腔内决堤,哭声越发难以抑制了起来,她跪着膝行数步,近到老夫人腿边,哀求道:“老夫人....姈姈再过不久就要嫁人,日后恐是再难见到娘亲,求您允我见她一面.....自此也好安心待嫁....”
  她边说,边俯身磕了几个头。纤薄的身子颤抖着,像是一片惴惴不安,无处安身的枯叶。
  老夫人沉思片刻,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到底是道:“罢了罢了,念你多年服侍,就允你这一回吧。”
  她叫了王嬷嬷,吩咐道:“带她去琼华阁。”
  王嬷嬷看了雪梨一眼,有几分顾虑,“....侯爷那边...”
  老夫人一想到自己疯魔般的独子,心里就忍不住发苦。
  真不知是他被灌了什么迷魂汤,每次同姜依扯上一点干系的事,就跟疯了一般,连她这个做母亲的也半点干涉不得。
  靖安已然被一个女人困住,她现下更看重的是霁云,万不可令他走了靖安的老路,也耽于男女之情,而罔顾家族兴旺了。
  赵雪梨还是早日嫁出去,再不要回府的好,如此彻底断了霁云谏之那些荒唐的念头。
  老夫人不虞地道:“左右不过见一面,说两句话的功夫,姜依再如何被他珍视,也只不过是个妾室,难道我连这点决定都做不了了?”
  王嬷嬷噤若寒蝉,忙说不敢。
  老夫人又道:“姈姈身为人女,忧
  思生母了,见上一面也是常理,便这样定下罢,琼华阁的下人若有异议,让她们亲自来见我。”
  王嬷嬷应声。
  赵雪梨声音还带着浓厚的哭腔,闻言连忙道谢。
  老夫人摆摆手,一脸疲倦地让她们都退下。
  出了松鹤院后,王嬷嬷却没立马领着赵雪梨去往琼华阁,而是道:“表小姐,您这般仪容不整,形容憔悴,教姜姨娘见了,定会多想。”
  赵雪梨目的已经达成,现下自然是千依百顺地接话道:“劳烦嬷嬷等上片刻,我这便回去重新梳妆打扮。”
  王嬷嬷放她离开,转而就去了侯爷庭院,避开他人,从小门进入,将方才之事都尽数报给了隐卫。
  那隐卫面上戴着一个黑金面具,腰上别着两把弯刀,身形壮硕,只是从暗处走出,就仿若有股血气扑来。
  赵雪梨若是见到了,定然会觉似曾相识,因为这位隐卫同琼华阁内看管姜依的那个黑衣女子装扮得十分相似。
  王嬷嬷似乎很有几分惧怕,抿了抿唇问:“....此事,可要告知侯爷?”
  隐卫道:“有关姜依,事无巨细,都要告知侯爷,这件事,你做得很好。”
  他冷着眼又补充一句:“既然是老夫人发了话,你且带人去,侯爷不会罚你家人,但切记,不要超过半盏茶的时间。”
  王嬷嬷这才松下一口气,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隐卫则是再次潜进了阴影之中。
  不多时,淮北侯府之中飞出一只信鸽,一路出了城门。
  赵雪梨对这一切都浑然不知,她重新梳妆后,又折回松鹤院,请了王嬷嬷一同去往琼华阁。
  在门口又是一番禀报搜身,耗费诸多时间,琼华阁的管事压不过老夫人的名头,只能皱着眉放赵雪梨入了内里。
  这时已经过了正午,姜依并未如大年初一那日睡在床榻之上,她罕见地有几分作画的闲情雅致,正坐在书案前挥墨丹青。
  三个多月没见,她又更瘦了几分,可只是穿着一袭杏白寝衣,素面朝天,也依然是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但她漂亮的不止是身段脸蛋,那股从里到外流露出的坚韧和清冷才是真正让人惊艳的。
  赵雪梨时常会觉得自己不像娘亲,她胆小怕事,性子懦弱,只有一张同娘亲有几分相像的脸蛋,却没继承到娘亲半点骨气和冷傲。
  她整理一番情绪,走上前轻声开口:“....娘亲。”
  姜依听见后,作画的手一顿,稳稳停在原处,抬首看来,一双浅茶色的眼眸微微睁大,语气怔愣:“姈姈...”
  赵雪梨走过去,忍着发涨发酸的情绪,解释道:“娘亲,我昨日梦见你生了大病,心里放心不下,特意求了老夫人来见你。”
  姜依搁下手中狼毫,正要接话,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侧头对着屏风后的一处灰暗角落冷声道:“春华,滚出去!”
  赵雪梨也跟着看过去,却见那灰暗之地慢慢走出一个黑衣女子。
  正是初一那日险些被姜依用瓷瓶砸了的那位。
  她走出来后,面无表情地开口:“夫人,侯爷走时吩咐属下对您寸步不离。”
  姜依冷笑两声,比她更加面无表情,“你也知道现如今裴靖安不在府上?”
  黑衣女子受惯了姜依的刁难,对这句威胁不为所动。
  但姜依自有一套杀手锏,她用一种冷淡的语气,忽然道:“你对裴靖安如此言听计从,不若待他回来后,我让他也收了你做个妾室如何?”
  “到时候你也住进琼华阁,与我一般,终年不出,再无丝毫自在可言。”姜依说着说着,似乎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露出丝笑意,“裴靖安总是下贱得不行,到时候我们还可以一起骂他,是不是很有趣?他老是命令欺压你们,春华,你想不想骂他?打他?”
  春华方才还无动于衷的面瘫脸立马皱起了眉头,面色很是难看。
  姜依说的这些话对她而言像是催命符一般,令她生出一身冷汗,惶恐地跪下了,“夫人,侯爷是万金之躯,还请您不要拿属下说笑。”
  姜依收起笑容,“你觉得我不敢同裴靖安提这件事?”
  春华不敢接话了,硬着头皮道:“夫人,属下只是听命办事,求您饶恕。”
  姜依冷笑,“现下我要同自己女儿说些体己话,也请你高抬一手,自觉滚出去。”
  春华不敢违抗淮北侯的命令,但也拿姜依毫无办法,她跪在原地没有动弹。
  赵雪梨道:“娘亲,便让她留在这里,我们去里面说话可好?”
  姜依也不想耽搁自己和女儿的见面时间,拉起她的手向屏风更里面走去了。
  春华掀开眼皮看了两眼,见她们尚在目之所及之处,就没有动弹。
  时间紧张,赵雪梨小声用青乐郡的方言道:“娘亲,我已经找好了人,不日就能走。”
  姜依闻言一怔,她很快反应过来这次裴靖安不在盛京,确实是顶好的逃跑时机,只不过,“姈姈,你怎么没听娘亲的话嫁出去?”
  赵雪梨知道这些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便摇了摇头,只说“生出了变数。”
  为了不引起怀疑,她们两个自然无法一同在侯府之中消失不见,只能一个先走,一个后走。
  而若是赵雪梨先离了京,姜依是万万不会被放出去的,只能是姜依先走,留赵雪梨在侯府以作幌子。
  赵雪梨早就想好这些,不过现下令她感到为难的是,“娘亲,你要如何能出去?”
  姜依却并不慌张,而是道:“我自有法子,只不过我只能走到医馆之中,剩下的需得使人接应。”
  赵雪梨低声说:“我省得了娘亲,不知是哪处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