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子表里不一 第62节
作者:
叶淅 更新:2025-09-19 11:07 字数:4268
他慢慢走进,一张锐利脸庞越发清晰呈现在雪梨眼中,眉骨如剑,眼尾微微上扬,像淬着火的烈烈寒星。
一段时日没见,裴谏之似乎更加锋利俊朗了些,如果说之前的他像一柄尚未出鞘的利剑,此刻则像是缓慢出鞘,锋芒初露。
但赵雪梨没心思在意对方有了什么变化,只是警惕地从凳子上站起来,后退了两步,“你!你手里拿得什么东西?”
裴谏之停住脚步,扬起手中东西,眼底溢出几分轻狂,“之前在乾壹郡治欺辱你的人,全在这儿了,赵雪梨,过来点点,看我杀错了没有。”
赵雪梨一听这个话,立刻头皮发麻,“你!你不会将他们的头割下来了罢?”
裴谏之冷硬道:“废话,不割头,怎么让你认人!?我将乾壹里里外外都搜查遍了,准是这伙欺男霸女匪徒没错,我带兵杀了好几百个,脑袋全割下来了,但我一手提不了太多,只提了几个嫌疑重大的快马加鞭回来,你且过来认认头,这里若是没有,明儿个还有好几车脑袋运过来,届时你再去认!若是统统没有,我再去杀!”
赵雪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内容。
让她去一个一个辨认人头?除了他手里这几个,还有好几车?
她寒毛倒竖着再次往后退,“谏之表弟,多谢你的好意,但......但此事就不必了......”
裴谏之看她一退再退,缓缓凝起眉头:“为何不必?难不成你觉得我杀错了?”
赵雪梨心想:确实杀错了,因为当初欺辱她的早就死全了。
但他杀得都是匪徒,倒算是为民除害了。
赵雪梨道:“表弟!我并非是疑心这个,只是这......这人头实在恐怖,我心里惧怕得紧,劳烦你拿远一些。”
裴谏之听了,一怔,像是这才想起雪梨是个娇滴滴的女郎,见到这些东西是会害怕恐惧的。
他提着满手的脑袋有些犯难,“你不见见,怎么知道杀对了没有?”
赵雪梨连忙道:“你这般英武厉害,定然是不会弄错的,多谢谏之表弟为我报仇雪恨。”
裴谏之不死心,又往前走了一步,“你且看一眼,就一眼,一群死人有何好怕之处?”
赵雪梨脸色发白,仿佛又回到清晰目睹江翊之脑袋那一刻,在顷刻之间就出了一脑门的汗,“你别过来!我见了定会夜里睡不着,做噩梦的!”
裴谏之僵住脚步,拧着眉头纠结了会后,说:“这人都杀了,你好歹看一眼,又不会吃了你,若是实在害怕,大不了夜里我陪着你。”
赵雪梨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这般坚持,“......表弟,我真的害怕,你放过我罢。”
裴谏之说:“可是你看都不看,若是我杀错了人,岂不是让那群真正的贼人逃过一劫?我说了,一定帮你报仇,就决不食言!”
赵雪梨怔住。
她此前并没有将裴谏之说的话放在心上,没想到他竟如此坚持,这实在是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了。
可若是直接告诉他那群贼人已死,一定会被刨根问底的,雪梨不愿被他知晓太多。
以如今这个架势,若是不看一眼,他又会不甘心地一直逼迫她确认,雪梨无法,只好道:“你......你且拿起来一些,我...我就看一眼。”
裴谏之听了,伸手将满手的脑袋举起来。
赵雪梨闻到浓烈的血腥臭,立刻反胃不已,她佯装看了眼,立刻颤声道:“是他们!我认出来了!表弟,你没错杀,快快拿下来罢。”
裴谏之语气怀疑:“你当真看清了?”
雪梨道:“看清了,就是那个脸上长了大胡子,脸庞四四方方的。”
其实她哪里敢细看,不过是囫囵瞥了一眼,根据话本子里匪徒的样貌胡乱说的。
裴谏之单独拿出一颗脑袋,气愤道:“我就知道是他!这人叫张魁,是匪徒里的二当家,惯爱逛青楼喝花酒,祸害了不知多少个女郎,你且再等等,我拿去剁碎了喂狗,稍后再陪你回蘅芜苑休息。”
他说着,又拎着满手的脑袋提步走了,步子跨度很大,光看背影就是余怒未消。
赵雪梨见这位不消停的主回来了,心知不好再在照庭等下去,她看了眼不动如风的木头侍卫,开口道:“既然表兄未曾回来,我就先——”
“小姐,公子回府了,让您先去房中等着。”
照庭中走出一个黑色劲装的侍卫,打断赵雪梨的请退之话。
她将剩下未说出的话吞进肚子中,也没问对方明明从照庭走出来的,怎么就知道公子回府了。
赵雪梨苦等这么久,腰酸背痛的,听见这句话,也就直接入了照庭。
她来时沐浴过,现下径直就去了裴霁云的寝房。
屋子里不知道被谁点上了灯,熏了香。
赵雪梨目光在屋子里扫视而过,最终还是局促地在榻上坐了下来。
她在心中酝酿着稍后要说些什么,直接认错吗?怎么认?说自己不该同江翊之私会,不该妄想嫁出去?
可是之前争吵,她话都说成那般模样了,此刻表兄一定不会相信的。
但是不说这些,又说什么呢?
赵雪梨一时之间有些为难。
她若是撒谎,表兄定然是能看出来的,可是不撒谎,她又实在没辙。
就这么凝着眉思索了良久,廊上忽然响起了轻缓的脚步声,赵雪梨率先抬头,见到被缓缓推开的门扉,和渐渐映入眼帘的清冷端方的青年。
她觉得这一幕同之前那夜有些像,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沐浴过后穿了一身寝衣,手里也没提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
可仅仅看到他,赵雪梨忽然之间就浑身都僵硬了,她一动不动,好似突然被点穴了一般。
裴霁云走进来,顺手掩上门,赵雪梨才从那种不可名状的僵硬害怕中回过身神,她站起来,怯声开口道:“......表兄,你回来了。”
那股清淡又冷冽的松雾香忽而离得近了几分,赵雪梨不自觉有几分发颤。
裴霁云冷淡开口:“何事?”
赵雪梨一顿,道:“表兄,姈姈是来同你认错的。”
裴霁云不置可否,“你能有什么错?”
赵雪梨说:“......是有关江公子那件事,实在是我没有顾忌到与表兄的情分,令你寒了心,江公子利用算计我,表兄杀他是为姈姈出气,我不该与你发脾气的。”
裴霁云语气平静:“这就是你的事情?说完后可以出去了。”
赵雪梨轻轻咬唇,知道他对自己不满意,“......表兄,姈姈此次前来,意在与你重修于好,你.....你心中若是有气,姈
姈愿打愿罚。”
话是这么说,但赵雪梨知道裴霁云既不可能打自己,也不可能骂自己,他只会疏离冷淡,不搭理自己。
裴霁云抬起漆黑的眼看她,“重修于好?我们此前是何种关系?怎么就好了?难道不是迫不得已,身不由己?”
赵雪梨没想到他竟然又提了这句话,道:“表兄,那些话全是当时我在气头上,口不择言,并非心中所想。”
裴霁云听后,极冷地笑了下,“此番话,才是口不对心罢。”
赵雪梨见他好似冷硬冰山,不论说什么都不为所动,心头溢出几分无力。
这几天来,裴霁云对她的冷言冷语比之前数年都多。
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一来这桩事本就是表兄做得太过,临到头了竟是以娘亲之事逼得她认错求饶。
二来,她对于如此冰冷的表兄很不适应,惶恐、无力、不知如何是好。
她心下微微泛起了涩疼,眼睛红了,“.....表兄一定要如此挤兑姈姈吗?”
裴霁云往床榻走去,不为所动:“若是你只有这番话,今日便可回去歇着了。”
赵雪梨想起他那日质问自己还有什么筹码才能让他原谅自己的话。
她仔细想了想,自己能有什么筹码拿来哄人呢?
服软认错他不吃,哭泣哀求他也无动于衷,金银珠宝更是不可能打动他。
赵雪梨颤颤巍巍跟着走过去,可怜道:“表兄,你别赶姈姈走,若是今夜得不了你的谅解,我怎会睡得着?”
裴霁云在床边坐下,冷眼看她,“谅解?你既说从前是受我逼迫,心中不怨恨我就算好的,怎还来求我谅解?”
赵雪梨隐隐知道要如何哄他了。
她大起胆子走到床边,伸手去拉他衣角,一边流着泪,一边满脸真诚,语气哽咽,“表兄,那些真的只是气话,姈姈当时是被吓傻了。”
“表兄天人之姿,又端方温和,姈姈心中自然是爱慕你的,可是我年岁越来越大,表兄也从不说给我名分的话,我.......我就想着或许拿同江公子的婚事激一激表兄,许是就给姈姈名分了呢?”
裴霁云一顿,静默着没说话。
他知道她言不由衷,口是心非,但却没想到她会拿出名分一事来说。
赵雪梨越演,哭得越发可怜了起来,“表兄......姈姈再也不冲动行事,惹你寒心了,我出身卑微,哪里配得上你,可....即使明知这些,也忍不住心中偷偷奢望,我对江公子全是虚情假意,一来想借他令表兄吃味,二来想着若实在不成,就索性嫁出去,免得日后在府中看着表兄娶妻生子,心生妒忌。”
裴霁云忽而轻慢地笑了出来,只不过是似笑非笑,眉眼还是冷的,他问:“是这样吗?”
赵雪梨道:“千真万确!只不过....姈姈现在已经后悔了,早知如此....姈姈倒更愿意继续没名没分跟在表兄身边,只愿表兄再给我一个机会。”
裴霁云颔首,“既然你忽然之间又对我如此忠贞不渝,死心塌地,便解了衣裳上床罢。”
赵雪梨一僵。
裴霁云见了,不咸不淡问:“怎么?不愿意?你方才所言,难不成尽是哄骗我的?”
赵雪梨道:“自然不是.......只不过...只不过这...是不是有些太仓促了些,姈姈没有半点准备....”
裴霁云一双眼眸深邃、漆黑、像暗夜平静诡谲的海面,他颇为宽容地道:“你要什么准备?”
赵雪梨心脏直跳,“我...我....”
她说不出个所以然,裴霁云道:“既然不愿,便回去罢。”
明明现在他没有之前那般冷硬了,可赵雪梨还是不敢讨价还价,也想不出什么旁的推脱之词。
她想:其实表兄不一定会逾矩的,他可能就是在吓唬自己。
万一越过了界限.....
在和裴霁云纠缠伊始,赵雪梨就思考过这个问题,可却没思索出半点结果。
她现在也想不出应该如何应对,只是觉得别无他法,索性心一狠,真就开始脱衣裳。
裴霁云眸光落在她逐渐显露在烛光下的肌肤上,平静极了,像在观赏一朵逐渐绽开的名花,可却无端让赵雪梨脸烧起来,她脱了外衣,细腻雪白的胳膊露在外面,像嫩生生的笋尖,秧色挂脖肚兜在胸前撑起一个漂亮的弧度,露出一截细细窄窄的腰肢,下身是白色的亵裤裹着两条笔直的长腿。
赵雪梨羞涩地站着原地,见裴霁云半晌没说话,以为他是不满意,内心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继续脱,却听他道:“上床。”
她松了一口气。
就知道方才他是故意吓唬自己的,忙不迭上床钻进被子中,正要再说几句甜言蜜语哄一哄他,却见他端坐在床边慢条斯理解了衣裳。
可是他本就只着一件单薄的寝衣,现下解了,里面便什么也没有了。
裴霁云边解衣裳,连垂下长睫看她,“你不会天真地以为我只是在吓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