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作者:余芽呀      更新:2025-09-19 11:09      字数:3365
  只不过萧濯在冷宫中待了十年,与崔家并不亲厚,即使后来重新联系上,也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的关系,崔元瀚想利用萧濯上位,将他作为棋子,让崔家更上一层楼,而萧濯则佯作无知,反过来借用崔家的多年经营来暗中为自己铺路。
  两边都不是什么好人,偏偏每回见面都要装出一副血浓于水,祖孙情深的样子。
  就像现在——萧濯连忙扶起作势要给他行礼的崔元瀚,急道:“这里又没有旁人,外祖何必多礼?”
  见萧濯对他恭恭敬敬,崔元瀚摆了摆手,但面上还是客套了几句,教导萧濯礼不可废。
  “外祖这说的哪里话?”萧濯说:“崔家乃是我的外家,您更是我的亲祖父,便是日后……”他顿了下,压低声音正色道:“那也万没有您跟我见礼的道理。”
  崔元瀚那双苍老又浑浊的眼睛不自觉扫过萧濯的脸。
  老实说,崔元瀚这次想见萧濯其中一个目的便是要亲自确认一下萧濯的态度。
  之前萧濯一直受崔家摆布,无功无过,崔元瀚难免觉得他不够争气,后来又觉得这样倒也没什么不好,反倒更易于操纵。
  可这些时日,萧濯不仅暗中将萧弘插手盐科的把柄握在手里,还拉拢殷殊鹤,干脆利落斗倒了萧绥。
  崔元瀚一面为他的长进感到欣慰,一面又忍不住暗暗心惊,若是有朝一日萧濯的翅膀硬了……眼下见他跟从前并无两样,对自己还是那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崔元瀚心里那点子疑虑方才逐渐放了下来。
  两人又聊了会儿闲话,且崔元瀚本就是有备而来,关心了下萧濯之前被刺客砍伤的伤势以后,自然而然将话题转到了立储一事上,想着跟萧濯说一下崔府接下来的计划,谁知刚说了两句萧濯摇了摇头,有些为难道:“祖父,我以为……此事应该没那么简单,我担心一不小心惹怒了父皇,会连累到崔家。”
  “此事自然不简单,”崔元瀚沉声道:“但你骨子里有我崔氏血脉,便是倾尽全族之力,我们也会将你推上那个位置!”
  听见这话,萧濯没忍住在心里嗤笑了一声。
  这么多年了,崔元瀚还将他当作小孩子一般看待。当初在冷宫的时候,他费劲心机证明自己的价值,重新联系上崔家的时候,崔元瀚也欺他年幼无知,竟颠倒黑白将崔家眼睁睁看他母妃蒙冤却不肯施以援手的冷漠,硬生生解释成是崔家受他母妃牵累,虽有心却无力的无奈。
  现如今,崔家分明是将他当作傀儡,却非得将自己的私心说是成为他筹谋,要他时刻对崔家的恩德铭感五内,对崔元瀚感恩戴德。
  萧濯一直演得很好,不然崔家也不会把心放下来在他身上下注。
  面上没露出丝毫破绽,萧濯犹豫了下,似乎是在想接下来的话到底该不该说,半晌后望向崔元瀚道:“祖父的苦心我自然清楚,但当年因母妃的事连累崔家失了圣心,这么多年在世家中抬不起头来,如今父皇明显对立储一事极为忌讳,若是一击不中再惹了父皇忌惮……”
  萧濯摇了摇头,没再往下说了。
  崔元瀚那双已经有些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确实,这也是崔家始终顾虑的地方,当年便是因为他们太心急了,才引出宸妃被贬,连带着崔家也受到影响的事。
  眼看着现下局势大好,他们反倒不能操之过急,失了分寸。
  慢慢地转动着手中的翡翠扳指,崔元瀚沉吟片刻,目光如炬地望向萧濯道:“那你有什么想法?”
  两人在阁子里说了一个时辰的话。
  最后萧濯离开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薛斐看着他的脸色,上前一步低声道:“殿下,事情可还顺利?”
  萧濯挑眉一笑:“放心吧,我外祖父会配合的。”
  绕是已经提前知道了萧濯的计划,薛斐还是有些咋舌,犹豫半晌还是问出了口:“殿下是怎么劝服崔大人的?”
  崔元瀚在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 >官场上作风素来谨慎保守,没有十足把握的事他必定多思多疑,可萧濯却好像从来没有担心过这一点,笃定了崔元瀚一定会中套。
  萧濯喝了口茶润嗓子,半晌道:“只要有足够的利益驱使,他一定会点头。”
  只是单纯助他登上储君之位的功劳,哪有沾了血的从龙之功来得更有说服力?
  更何况即便登上储君之位依然有着诸多不定之数,因此,即使萧濯的计划藏着巨大的风险,只要崔元瀚能看见事成之后的巨大利益,就不怕他不动心。
  更何况上辈子连造反的事都做了。
  萧濯脸上没什么表情,崔家早有不臣之心,只不过是一贯遮掩的很好,总是佯装体面罢了。
  “可属下以为这计划还是有些冒险,”薛斐虽然有些畏惧萧濯发怒,但还是硬着头皮低声道:“若是万一殷督公那边出了什么岔子……”
  萧濯抬眸看了薛斐一眼。
  他说了跟崔元瀚一样的话。
  只不过崔元瀚说得更不中听,分明已经被他说动了心,却还是装出一副虚伪的模样,提醒他什么阉宦之徒,令世人不齿,只能利用,不可信任的陈词滥调。
  萧濯摸了摸自己腰间挂着的玉佩,慢慢道:“没有万一,也不会出岔子。”
  用的是笃定又随意的语气。
  薛斐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萧濯便撩起眼皮望向他:“怎么,才刚在他手上吃过亏,这么快就不长记性了?”
  薛斐猛地一僵。
  也不知道是在提醒薛斐还是在自言自语,萧濯很轻地挑了下眉:“任何小瞧了殷殊鹤的人都会付出代价。”
  第110章
  事实证明,殷殊鹤的确做得很好。
  八月天气转凉,从行宫回宫后,他只用了四个月时间便将整个内廷都握在了手里,接连又领锦衣卫彻查了几桩复杂又棘手的案件,令皇帝龙颜大悦,只不过所到之处,皆裹挟着浓郁的血腥气。
  他崛起的太快了。
  世家恨他迅速揽权,却也不得不忌惮他背后无孔不入的锦衣卫和阉党势力。
  而随着殷殊鹤得势,也逐渐开始有贪生怕死的朝臣生怕自己一时不察被锦衣卫拿住把柄,暗中与殷殊鹤结交,成为阉宦党羽。
  因此,朝中虽暗潮汹涌,但两党之间竟也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谁都没有轻举妄动。
  只不过关于立储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了。
  起因是皇帝的咳疾越来越重,甚至偶尔咳血的迹象,在他看来,咳疾本不是大病,只不过是接二连三的糟心事令他频频动怒,肝火旺盛之下才导致久久不愈。
  他原本费尽心思要将此事盖住,是为了朝政稳固,更是为了不让皇子们起异心。
  然而偏偏事与愿违。
  不知是谁将皇帝夜里咳血的消息传了出去,还说得活灵活现,一夜间关于皇帝病重的流言传遍了整个皇城。
  眼看着外面传的越来越不像话,皇帝一口气堵在胸口,险些当场再次吐出血来,眼看着太医跟内侍慌乱间跪了一地,皇帝只能竭力压下滔天怒火,白着一张脸命殷殊鹤即刻去查。
  殷殊鹤自然躬身领命。
  只不过皇帝缠绵病榻的消息被传的天下皆知,朝野之中难免议论纷纷。
  为保国祚安稳,朝臣们原本已经被弹压下去的心思日渐浮动起来,越来越多朝臣上奏,言辞间虽然隐晦,但均表达了相同的意思——那就是希望皇帝能早日立储。
  当今皇帝共有七子,五皇子早夭,大皇子跟三皇子早早被贬到封地圈禁,于储位无缘。六皇子跟二皇子又先后因刺杀手足、插手盐科一事遭皇帝处置,目前最有希望的便是淑妃所生的四皇子萧煜跟宸妃所生的七皇子萧濯。
  萧濯的外家崔氏在朝堂上一言不发,萧煜背后的何家却坐不住了。
  毕竟萧濯的母妃早逝,崔家又被皇帝打压多年,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眼看着淑妃便是宫中位份最高的妃子,何家也谋划多年,自然舍不得放过这大好的机会。
  一时间,立四皇子萧煜为储的声音成为主流。
  然而皇帝却始终一言不发,冷眼盯着那些催他立储的臣子,强行咽下喉中腥甜,甩下一句“此乃大事,容后再议”就退了朝。
  下朝之后,却是再也忍不住,“噗”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旁边伺候的内侍大惊失色,一时间兵荒马乱。
  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来的皇帝重重将杯盏砸在距离他最近的太医头上,“听听外面都传成什么样了!流言说的朕好像明日便要死了!你不是说朕并无大碍吗?!区区一个咳疾,究竟何时才能看好!”
  眼看着太医头上已经见了血,他却不敢抬手去擦,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住磕头:“皇上恕罪,求皇上恕罪啊!”
  “是臣等失职,但忧思伤脾,郁结伤肝,这才导致您元气亏损,久不能愈,您可万万不能动气啊!”
  皇帝胸口剧烈起伏。
  他养了几个好儿子,个个都盯着他的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