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侦探 第149节
作者:
九鱼.D 更新:2025-09-22 08:49 字数:9262
不得不说,当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约拿就在质疑,这岂不是是在说战士不但不能得到他应有的荣耀和功勋,反而会因为他的勇敢和无畏付出代价吗?
只是他从来没有将这个疑问问出口,而是将它深埋在心里。现在它又被重新挖了出来。比起天堂,人世间的天使们要直白得很多,他所认识的天使或者半天使。但凡提到女王身边的那个瓦耶时,只有少数才能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崇敬和爱戴,多数要么避之不提,要么就是带着难以隐藏的嫉恨。
嫉妒,这可是七宗罪之一,但这些天使们似乎并不在乎,他们只是不甘,他们坠落在人间,也不都是因为自己的私欲,有些时候也是为了正义与大爱,只是天堂业已无法接受任何瑕疵——除了天主之外,你心中不可再有别的神——这天使们,只要他们一动念头,就会立即坠落在地。
从无形的圣灵变成了有形的人体。他们如同星辰一般长久的寿命也被缩短到了短短的一两百年,能够不怨恨的,也只有少数几个人,而只要有了怨恨,就不可能不对女王身边的那位天使产生异样的想法……
“天使们有办法对付他们的同类的,是吧?”
利维愉快的问答,而约拿第一次露出了无法应对的难堪神色。也就是说,女王陛下最可信任的那位,永远不会背叛她的那位已经被他们处理掉了,至少不会对他们的计划产生影响。要知道,瓦耶力量非常强大,因为有着女王的庇护,他这几十年来都没有进一步地堕落,这就意味着他的力量几乎与他降临于此时一样完整无缺,顶多只有很少的损耗。
“你以为那些人弄出这场虎头蛇尾的刺杀来是为了什么呢?”利维摇头,这些人显然很了解女王,也很了解瓦耶,别西卜的粪便只是为了创造这么一个小小的间隙,反正整件事情从发生到结束,也只不过几个小时,甚至几分钟也说不定——想到这里,北岩勋爵心中就不免翻滚着一阵难以按耐的焦躁。
“你的同类……也被收买了吗?”约拿问道。
他们都知道女王陛下身边豢养了恶魔,只是出于各种原因而保持了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也不去讨论此事,毕竟说出来了,大家都会觉得尴尬。
女王陛下的恶魔,因为信仰问题以及另外一些原因,几乎从来不露面,人们只知道祂存在,但一些人连有这么一个恶魔都不知道,只知道那是一个强大的家伙,可能是一个恶魔王子也说不定,
“那位大人与女王陛下签订的文书肯定十分周密——而你们都知道,一张罗网无论怎么细密,都能透过东西,或许是一只虫子,或许是一缕风……如果他们给出的酬劳足够,那位大人他又何必节外生枝呢?”
利维说道:“看,诸位,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要等待这个时候的原因,他们若是给女王陛下下毒,往她的胸口插刀子,这肯定会受到阻扰,甚至会被反击,但分娩……难产而死的母亲太多了,他们可能只需要等待,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而你们呢,也只能等待,”利维一个个地看过去,“虽然你们都是女王陛下的心腹——约拿可能例外,但你足够正义,可无论哪个你们都没有进入产房的资格,哪怕你们大喊大叫,说出了他们的谋划,又有谁敢为你们作保呢?”
“而对于那些贵族和议员来说——女王在位的这十几年真的让他们心服口服了吗?那些家伙利用托法娜仙液的传闻铺垫了那么多,连带着将女王陛下的一概密友全都拉下水,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想,一个女性君王也许生来就是有瑕疵的。”
第485章 难产(5)
“那么你将我们叫到这里来,肯定已经有所谋划。”最为了解这个半恶魔的北岩勋爵说道,半恶魔只是笑了笑,“让我们来看看吧。如果之后的发展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他转头看向车窗外,几分钟后一缕微弱的火光在威斯敏斯的大教堂修道院位置的一角悄然亮起,一会又熄灭了。
像我们把时钟拨回到女王陛下才发动的时候,科恩伯里子爵夫人与其他卧房侍女被聚集在一个房间里,每个人都极其疲倦而又不安。但这时候谁也不可能说,我觉得累了,我要去休息一下,毕竟她们的主人正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另一个房间里挣扎,即便女王陛下已经生过了那么多孩子,但谁也不能保证一个产妇必然能从产床上安然无恙地下来。
房间中弥漫着咖啡与黄油饼干的香味,她们用这种方式来抵御寒冷与焦灼。几位夫人将头倚靠在柔软的椅背上,闭着眼睛,看似正在假寐。事实上,从颤抖的眼睑与之下不断转动的眼珠可以看出,她们根本无法平静下来,此时,科恩伯里子爵夫人的徘徊不定倒也不会引起什么人的怀疑。
“你怎么了?坐下来吧,亲爱的,你走来走去的,让我们感到心慌。”好一会儿后,才有人温和地给出了建议。
“我想,”科恩伯里子爵夫人犹豫了一下之后说道,“我想去见见我的女儿。”
提问的贵妇人略微迟疑了一下,随后想起在这个王宫中确实有个子爵夫人的“女儿”,一个养女,她是个被父母抛弃的半天使, 似乎受过很多苦,后来通过圣植俱乐部的渠道,子爵夫人收养了她。这件事情在场的人都知道,还有一些人生出过嫉妒之心,那可是一个半天使——无论哪个家族都会敞开门扉欢迎他加入。而科恩伯里子爵夫人呢,确实,她的父亲和公公都可以说是著名的政治家,大权在握。但很遗憾,无论是巴麦尊勋爵还是克拉伦登伯爵父子都已经死了,去见上帝了。他们的威慑力就如同他们的存在一样,消散得飞快。不过就算他们还活着,科恩伯里子爵夫人能够得到的助力大概也不会多到那里去,巴麦森勋爵很明显的更喜欢她的那个私生女姐姐,而克拉伦登伯爵这时常指责她不是一个好女人,以至于他的儿子时常浪荡在剧院和酒馆不愿意回家。
可以说这两位男士的死反而解除了她身上的桎梏。不过在解除桎梏的同时,她身上的盔甲也被卸下。当时人们都说女王陛下身边的卧室侍女一职很有可能会被他人顶替。而作为一个寡妇,她最大的可能就是拿着一份微薄的遗产回到某个乡间隐居,谁也没想到她居然能够搞到——用这个单词来说可能有些不恭敬,但在这些人眼中,即便是天使也只能算是一种资源——一个半天使多么珍贵啊,居然就这样被北岩勋爵白白的给了他。
不过,上层人都知道,北岩勋爵就是一个刻板又严谨的家伙,他是最有可能,只是因为科恩伯里子爵夫人会是一个合适的监护人,就将半天使交给她的人。这件事情进行的隐秘而迅速,等他们知晓已经无可挽回,女王都已经认可了这个女孩。不久之后,她还允许这个女孩进宫,成为她的贴身侍女——在半天使中擅长战斗的很少,而擅长战斗又是女性的就更少,她平时侍奉着女王左右,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我知道。”
“在这个时候最好还是不要到处乱走吧。”另一位夫人不怀什么善意地提醒道,最让她们不满的是,虽然科恩伯里子爵夫人只是那位半天使的养母,本身也提供不出什么可观的资源与人脉,但日久天长,她们居然还真的培养出了犹如真母女般的感情,她们时常见面,一起在花园散步,喝下午茶,拉结还带着子爵夫人一起飞过,你能想象吗?就算一些夫人家里豢养着半天使,她们也不敢提出这样的要求!
“我很害怕,我需要她的安慰。”科恩伯里子爵夫人说,一边说,一边拉起斗篷盖在身上。
她们这些女官可以说是距离女王陛下最近的人,而作为护卫,拉结更是不可能拒离女王太远。所以她们的房间只间隔着一条走廊。
既然科恩伯里子爵夫人这样坚定,其她人也就不再说些什么了。一位贵妇人甚至站起来帮她叩开了门,和门外的侍从说了科恩伯里子爵夫人的要求,那位侍从似乎并不怎么情愿的样子,他的说辞与房间里的其他人如出一辙——在这种紧张的时刻,最好还是不要离开这里。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子爵夫人突然大声喊道,这种不合礼仪的行为立即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房间里的贵女们都站了起来,而另一个房间里也有人打开房门张望:“我只是想见见我的女儿!”
侍从明显有点慌张,当看到伸出脑袋的人居然是首相的时候就更加惊慌失措了,首相皱着眉,摇摇头,他没说什么,而科恩伯里子爵夫人已经乘着这个时候猛地向外冲去,侍从根本不敢伸出手臂去阻挡一位夫人,就那么一犹豫,夫人就跑进了走廊。
侍从追了过去,看见科恩伯里子爵夫人跑进了黑暗里,他神色不定,但还是跟了上去,直到看到夫人进了一个房间才离开,不知道去向谁禀报了。
在等待拉结开门的几秒钟里,子爵夫人心急如焚,幸好门打开了,拉结看到了自己的养母,她立刻把她拉了进来,然后关上门,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甚至下意识地打量子爵夫人的周身上下……
科恩伯里子爵夫人一走进房间,就看到了一旁点着的蜡烛、玫瑰念珠,还有经书,想必之前,拉结和其她天使那样正跪在十字架面前,为她们的女王陛下祈祷,子爵夫人一把拉起来拉结,紧紧的拥抱住她,拉结虽然不明所以但没有挣扎,任由她的养母把她抱在怀里,像抱着一个小孩子。
科恩伯里子爵夫人什么都没说,而是掀起了原先披在身上的斗篷,盖在了她和拉吉身上。拉吉的身体微微一抖,因为她马上发觉这件斗篷居然阻隔了它与外界的交流。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就像是她突然之间变成了一个凡人,或只是一个无生命的物体。
她转过头,想要询问自己的养母,却被她掩住了嘴唇。
“听我说,拉结,”子爵夫人急促地说道:“这是一件圣物,可以屏蔽几乎所有的魔法感知,甚至可以避开天使与恶魔,有人把它给了我,更正确地说,是借用,他告诉我说,如果他的预言切实地发生了,那么就让我把它交给你。”
拉结抬起眼睛。
“你披着它,去找女王的老师,瓦耶阁下。”
第486章 难产(6)
“好了,现在轮到你了,”半恶魔转身对约拿说道,约拿面容肃静,看不出一点欢喜或者是不悦的模样。“你做了什么?”
“当然是好事喽。”半恶魔大言不惭的说道,他拉开外套,从里面抽出了一张荨麻毯,也不知道这么一副并不算小的织物他是怎么塞进外套的口袋里的,他把它展开,停顿了一下,没有将它直接披到约拿的身上。
不管怎么说,约拿也是一个嫉恶如仇的半天使,而他就是就是那个“恶”,利维笑盈盈的将它递给约拿:“水晶宫的事儿里,你已经看到了它的威力。现在你可以二次尝试了,你把它披在身上,应该可以避开一些窥视的目光——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的防护结界不会拒绝一个半天使的进入,尤其是你这样的一个半天,你进去之后,不要直接往女王那边走。
你是长老会的门徒,不是圣公会的,可能会引起一些纠纷和拉扯。你没有时间浪费,你要去找一个只要一出现就能让他们心服口服的人——哦,也不能说是人。总之你落了地,就往爆发出战斗的地方走。”
“另一张荨麻毯在哪儿?”
“你可真是敏锐。是的,我将另外一张交给了科恩伯里子爵夫人,这种纯粹防御性的圣物不会引发人们的戒备。”
约拿因为外貌与身份的优势,一向很注意与女性之间的距离,但这位子爵夫人是拉结的养母。他当然听说过她的名字,并且了解过她。毕竟拉结曾经的悲惨经历和她天性中的良善都不由得让约拿升起了几分怜悯,他又是她的指导者,当然要为这个后辈负责。
“我告诉她说,有可能一些人会趁着女王分娩的时候作恶,她没有我们的眼睛,也没有我们的耳朵,更没有我们的感知,但在女王发动的时候,若是她们被聚集起来,关在一个房间里,限制自由,甚至对其他的大人也是如此。若是如此,她必须马上拿起这件斗篷去找养女拉结,然后让拉结借助斗篷隐藏身形,去找女王身边的那位天使。
瓦耶身边肯定有监视他的人,子爵夫人无论如何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完全可以被阻止得无声无息,快速迅捷,但拉结是个战斗天使,哪怕无法与那个“人”对抗,也不至于一下子就落败,至少可以发出讯号。
约拿没有再说话,他只是直接拿过了斗篷,在众人注视下消失了,就如同拉结曾经感到过的那样,那是一种非常奇特的感受,人们依然可以看到他却没有办法予以分辨。就像是看到了一团朦胧的雾气,或者是带有轮廓的闪光,他们捕捉不到它,也无法描述,感到异样的同时又觉得这不是什么很了不得的事情,犹如一阵微风吹过,一点露水滴落,司空见惯,根本不值得去关心。
而约拿的感受则要更为强烈和鲜明。
怎么说呢?作为一个半天使,他是有形体的,他就和人类一样,在走动、说话和观察的时候,都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肢体和器官发生的变化。但现在他也感受不到这些了,这种感觉让他很难控制自己。但在水晶宫,他已经尝试过一次,这次只需要几个呼吸的时间,他就重新夺回了自己躯体的掌控权。
半天使展开羽翼,向着威斯敏斯特修道院的位置飞了过去,当他即将越过最外层的建筑时(威斯敏斯特大教堂也同样是合围式建筑)时,却听到了一声尖锐的呼哨。他瞬间做出了一个最为准确的反应——猛地往下一坠,他的羽翼微微上扬,因此没能完全避开那根浑身漆黑,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宽头弩箭,几根羽毛被打落,还没在落地上,就被腐蚀的发黑发脆。
如果没有那声唿哨,即便不会命中要害,约拿也会受到极其严重的侵染。
半天使看向弩箭飞来的方向,以为自己会一无所获。但没想到的是那个射出弩箭的人——或者说,一个不折不扣的恶魔根本没有离开。祂站在虚空中,从外表上来看,就像是一个文质彬彬,人畜无害的高大绅士,他的穿着与人类十分相似,在整齐的四件套以外搭着一件尖领的斗篷,他头发蓬松,末端卷曲,犹如一大捧深绿色的海藻,面色苍白,他仰头望着约拿,从那双漆黑的眼睛中流出了深红色的泪水。
约拿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毕竟这个恶魔在人类的历史上也是赫赫有名。虽然他不在七十二位魔神之列,也不是七君王之一,但他的力量却丝毫不逊色于他们,他只是更喜欢人世间,而且与其他恶魔不同,他对于人类的血肉与灵魂并不怎么感兴趣,可以算作是另一种类型的瓦拉克。
如果说了那么多,你还是不能够猜到他是谁的话,那么我们可以再加上一个条件,那就是他曾经与上帝打过赌。
第一个与上帝打赌的家伙是撒旦,而祂们打赌的对象是耶稣,撒旦将耶稣攫取到最高的山峰上,让他俯瞰人世间的种种景象,撒旦对他说,只要他愿意改信自己,那么祂就可以将这一切赐给他,让他成为万国的国王,享有人世间所有的财富与权势。
而第二个有据可查的,与上帝打赌的恶魔,就是梅菲斯特。
在所有的恶魔中,梅菲斯特可能不是最强大的,但他必然是最为猖狂的那个,他不断将自己的真名广而告之,甚至允许一个人类,也就是著名的约翰.沃尔夫冈.冯.歌德用了整整五十年,将他与浮士德的故事撰写成一个长篇悲剧剧本,在歌德因为这部剧本名利双收的时候,他也与无数人产生了各种各样的迁牵系。他的真名曾经被数以千万计的人在口中吟诵,人们以为这是一个传说,一个剧本,却不知道这也是恶魔的手段之一,无知无觉地成了他的傀儡和帮凶。
其他的恶魔也曾经效仿过祂,只可惜成功的几率很小,一个才华横溢的作家并不怎么容易得到。即便他们能够找到这么一个,又请问哪个能够撰写出如此长篇巨作的作家会没有接受过足够的教育呢?他们对于哲学与神学通常都有着极其深刻的研究,也拥有着超人的自制力与敏锐的洞察力,恶魔们与他们讨价还价,却很难够得到一个称心如意的结果,毕竟祂们的权能比起梅菲斯特还是差了太多,祂们以往施之有效的手段屡屡碰壁,毕竟如歌德这般有着辉煌成就的作家还会缺少金钱和女人吗?
利维从角落里走了出来。他坦然的将自己暴露在这位著名的恶魔面前,并且屈身,深深地鞠躬,表现出了十二万分的服从——约拿是匆匆看了他们一眼,发现那个恶魔没有再阻挡自己的意思,就犹如一道流光般投入了之前闪光的地方。
梅菲斯特轻轻地落在了地上,看起来没有继续战斗的意思,他一抬手,那支十字弩就像是某种活着的生物那样,蠕动着将自己折叠起来,回到了他的衣袖中。
他在明亮的月光下注视着这个胆大妄为的半恶魔,一旁的北岩勋爵已经赶来。他紧张的握着一件圣物,它已经灼烫到快要穿透他的皮肤,刺入他的肌肉和骨骼,但利维只是做了一个隐晦的手势,意思是不必太紧张。
是的,梅菲斯特或许接受了耿特公爵夫人以及其同谋的贿赂,但这个贿赂肯定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他们的阴谋不会被人发现——这桩阴谋说到底有着很大的回旋余地,他们也没法说服一个梅菲斯特这样的恶魔完全投靠他们,只是利用了一个如瓦耶那样的漏洞。
谁也不知道女王与梅菲斯特签订的契约上写了些什么,但肯定不会有这么一条——恶魔必须在任何情况下无条件的保证女王陛下的生命安全,像是这种用于强制定义的词语,根本不会出现在恶魔与人类签订的契约上——这种事不得不说,就连上帝的使者也未必办得到,人总是会犯蠢,有时候蠢到你简直不敢相信,也没办法收拾,就像是诺亚那个坚持要回头结果变成了盐柱的老婆……
但肯定会有这么一条,梅菲斯特在知晓了针对于女王陛下的阴谋时,不能够袖手旁观,无动于衷。
不过在契约的管制范围之内,他可以“不去知晓”,然后将这枚箭矢解释为恶魔对于天使本能的厌恶,也可以解释为正在驱逐一个不知道来历的入侵者,但利维一出现,他就知道肯特公爵夫人的阴谋已经被揭穿了,只不过既然女王只是在分娩,他依然可以保持中立,分娩可不是刀剑加身,女王也只是在履行每一个女性必须履行的职责。
只是能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外射出那一箭已经算是他的诚意了,不能要求更多。
恶魔们从来都是非常爽快的。他们在占据上风的时候当然不会留情,在棋差一筹的时候也不会拖拖拉拉,梅菲斯特看了利维一会儿,笑了笑:“你知道你在地狱中的名声已经相当不妙了吗?你不会真的愿意做人类的一条狗吧。狗可是狼群最讨厌的东西。如果祂们确定了你已经背叛地狱,那么等待你的就是永无休止地撕咬,你能够防备多久呢?半恶魔,你终究还有一半是人类,你也会疲倦,你也会麻木,至于人类——”他看了一眼利维身边的北岩勋爵,“人类比你更加不堪,到了那时候他们可没办法兑现对你的承诺。”
“我从来没有背叛地狱的意思,”利维先说了这么一句,免得真的被抓到把柄,毕竟在地狱中沉默往往就代表着承认罪行。“梅菲斯特大人,不知道近期内你有没有回过地狱?”
“没有。”梅菲斯特干脆地回答说,“是发生了什么异动吗?我怎么不知道?”
他虽然喜欢人世间,在人世间长时间的驻留,但他在地狱中肯定也有自己的眼线。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带着一些漫不经心,他根本不觉得眼前的这个半恶魔能够提供给他什么有用的讯息。相反的,他对这个小家伙倒是知之甚详,他甚至知道他是瓦拉克和一个女巫的子嗣。
“如果我是您,我就会回地狱看一次,或许您能够从陈旧的风景中看出一些新的东西。”
梅菲斯特想了想,“希望这不是你的缓兵之计,也不是某个针对我的陷阱,”之前的泪水流到了他的唇边,在嘴唇两侧留下了深刻的深色痕迹,让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僵硬的木偶,“我会回去看看,希望等到我回来的时候,你的心情还能和现在一样好。”
第487章 难产(7)
约拿的救援对于拉结来说,正是时候。
约拿看见她的时候,她正非自愿地被悬挂在半空,那位天使先生所投出的标枪穿透了她的肩膀,把她带着向后飞去,她径直撞向了一座雪白的大理石喷泉池,将站在高处垂头沉思的小天使,水池上的石头小鸟一起撞得粉碎,尖锐的石头碎片刺伤了拉结的后背。
她挣扎着想起身,但那根标枪上所带着的毒素正迅速的在她体内蔓延,半,使可以免疫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毒素,但这份毒素就如别西卜的粪便那样来自于地狱,她的半个身体顿时无法动弹,拉结惊恐地抬头看向那张微笑的面孔。
之前他们共同侍奉女王陛下的时候,她也曾经向他请教过许多问题,或者聆听他在天堂中的故事。对于她来说,子爵夫人是温柔的母亲,约拿是个可靠的兄长,天使先生则如同一个男性长辈那样值得尊敬。如果不是他们相处的时间太短,或许会积累下更深的感情也说不定。
“你堕落了!”她悲哀而又凄惨地喊道。“你堕落了!”一个还未彻底堕落的天使,是绝对不会手持着地狱的武器,向自己的同伴发起进攻的。
天使先生笑容不改,只是仔细看,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中蕴藏着的是无尽的疯狂。他打开了双翅,让拉结看清楚那些被他小心翼翼掩藏在雪白羽翼下的黑点。
他收起翅膀的时候,这些黑点几乎很难被看清。而在他展开翅膀之后,就能发现被污染的部分占据了整个羽翼的三分之二。可以说,除了表面上的那层依然洁白无暇之外,在内层的部分已经变成了斑斑点点的混浊纸面,看上去甚至比一张完全漆黑的纸还要恶心。
他的手中还提着第二柄标枪,这些锐利的杀人利器来自于他的天赋,他能够将自己的大羽拔下来,化作武器,或是弓箭、或是标枪,它们锋锐无比,能够击穿绝大多数屏障和盾牌,拉结以为他在武器上沾染毒素,并不全对,这份毒素实际上来自于他的本身,他垂头看了自己一眼手中的武器——面露惨淡之色。
而就在他无视拉结的挣扎,想要给她最后一击的时候,一道明亮的雷霆落在了他的面前,他投出的标枪像是碰上了一张纤薄而又坚韧的渔网,如同一只被罗网兜头抓住的鸟儿或者鱼类疯狂地冲刺了一番,最终不得不温顺的坠落。
只听叮的一声。它先是砸到了石板小道,而后向外跳出落进草丛里。即便是在这样的冬日,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的草地依然能够保持绿意盈盈。只是这份脆嫩的生命之色,在一碰到天使先生的标枪后立即迅速消退,呈现出大片的焦黑色,像是被火焰焚烧过。
约拿的感知要比拉结更为灵敏。他冷静地瞥了一眼这位天使先生,“你距离彻底落入地狱不远了,可能就在这几天。”
“是啊,”天使先生说,似乎什么事情都不能再打破他的平静了。他曾经绝望过,哀嚎过,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如今他已经接受了,或许这些人将他派到肯特公爵夫人身边是想要对这位任意妄为的贵妇人形成一些威慑,就像是派出一个狱卒看管犯人,希望他能够有所顾忌。
但如果她能够有所顾忌,她就不是肯特公爵夫人了。对于权力旁落的失望已经让她变成了一个疯子。他们大概不知道在天使先生来到她身边的第一个月就落入了她的陷阱。可笑的是,这十几年来,他还能够勉强保持着一个脆弱的外壳,没有被直接拉进地狱——是因为他与肯特公爵夫人的恶魔主人签订了契约,他饮用同类的血,吃同类的肉来维持这份摇摇欲坠的表象。
所以当肯特公爵夫人来找他,要求他配合他们的时候,他反而感到了一阵如释重负。他终于可以有一个合理的理由彻底的堕落了,他会落到地狱,也许会成为昔日敌人的工具,但那又如何?
他的敌人往日也是天使,他们落到地狱,经受了无尽的折磨,在变得丑陋和污秽的同时,但也拥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而不是凭借着祈祷或者是哀求得来的力量,他相信自己也会成为一个恶魔领主。只要假以时,——他难道就不能成为第二个路西法吗?
约拿可不是拉结,对这位天使还有着残存的好感与侥幸,他叫出对方即将堕落的事实,也只是为了提醒倒在地上的拉结,这家伙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敌人,别再指望他会犹豫或者怜悯。
他这次过来,因为已经有了利维的提醒,不仅带了苦鞭——苦鞭对驱逐恶魔很有用,但他今天的敌人需要更强力的武器,他将双手伸向腰后,抽出了一对苏格兰洛哈珀斧,他这样的容貌,这样子的气质,这样的装扮用起这中形体狭长,斧背还带着一个钩子的双手斧头,看上去着实让人觉得难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