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门前疯世子 第77节
作者:影语流光      更新:2025-09-22 08:53      字数:3392
  容宁望着他,眸光没有动摇分毫。
  她摇了摇头,重复道:
  “我要我的孩子。”
  短短三个字,羽毛般轻飘飘地,却重重砸在林笙心口上,让他瞬间失了所有力气。
  攥着她手腕的手,缓缓松了一瞬,又骤然死死握紧!
  “你非要如此么?”他望着她,眸中尽是惊痛。
  容宁点头。
  “是。”
  第93章 食言
  林笙望着她眸底决绝神色, 一颗心倏然似被无形大掌狠狠攥住,反复拧捏揉搓着,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往前凑了半步, 嘶哑着嗓音,哀求似地, “宁娘, 你知道留下这个孩子,意味着什么吗?”
  他抿了抿唇。
  “赵夕妍若以为这个孩子是我的,绝不会放过你, 连我......连我也护不住你啊。”
  容宁抬起头, 眸光定定地望着他, 睫毛上沾着点未干的湿意,笑了笑,却笑得极淡, “我不知道, 也不想知道。”
  她抬手轻轻覆在尚且平坦的小腹上, 动作温柔得似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我只知道,此时此刻, 我想要这个孩子。”
  她声音低了下去,神色有些怅然:“我爹娘早没了,在这世上, 我再没有一个亲人了。”
  她垂眸望着自己的小腹。
  “如今, 只有这腹中的小生命,跟我血脉相连,是我的至亲骨肉,是我唯一能够抓住的亲人了。”
  林笙听着这话, 胸口像被重锤猛砸了一下,酸涩翻涌上来,瞬间红了眼眶。
  他伸出手,想去碰她的肩膀,却又停在半空,有些哽咽:“宁娘,我......我也是你的亲人啊。”
  “我是你夫君,我会护着你的,我......”
  容宁抬眸,深深望进他眼底,那眼神里没有恨,也没有怨,只有一片凉薄的空。
  她忽然嗤笑了一下,那笑声很轻,却像一根细针,狠狠扎进林笙心里。
  他的手僵在半空,整个人像被抽走了力气,往后踉跄了半步,心口骤然生疼,那痛意,铺天盖地的翻涌上来。
  那痛意......
  比被赵夕妍折辱时更疼。
  比捏碎瓷杯时更疼。
  他的宁娘,他深爱的宁娘,甚至都不屑将他视为家人。
  容宁没再看他,也没再说话,只垂着眼,指尖轻轻摩挲着尚且平坦的小腹。
  一遍又一遍,像在跟肚子里的孩子说着只有彼此能够听懂的悄悄话。
  屋里静得只剩下她浅浅的呼吸声,还有林笙压抑的喘息。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从前在南昭,兵荒马乱,我没能护住我的爹娘。”
  她顿了顿,指尖微微收紧,“如今,这孩子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只想护好他,再也不想失去任何一个亲人了。”
  林笙就那么愣愣地望着她。
  望着她垂眸护着小腹的模样。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似的,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终是颓然起身,肩膀垮得厉害,似被抽去了全身力气。
  他垂着头,一步一步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内室,寂寥背影落寞至极。
  这日之后,容宁便把自己关在房里,再不肯踏出去半步。
  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连窗扇都拉上了厚厚的帘幔,密不透风。
  屋里昏沉沉的,只有她一个人枯坐着,要么绣些小衣小鞋,要么就摸着小腹发呆。
  林笙每日都来敲门,温声问她想吃什么、要不要开窗透透气或出去走一走,晒晒太阳,她也只让丫鬟传话“不必了”,连他的面都不肯见。
  林笙也不恼,只每日亲自盯着厨房炖汤,看着丫鬟端进去,又巴巴儿地守在廊下,等丫鬟出来问一句“夫人喝了吗”。
  见丫鬟点头,他才松口气,若丫鬟摇头,他便皱起眉,再去叮嘱厨房换个花样熬。
  这般过了五六日,林笙终是耐不住,在门外枯立了整整一日后,哑声恳求:“宁娘,你开开门,听我说句话好么?”
  他顿了顿,听见屋里没动静,又接着说,“我输了,我熬不过你,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好好护住你,护住你腹中的孩子。”
  “往后无论出什么事,我都挡在你们前头,绝不让你们受半分伤害,你别这样待我,别不理我,好么?”
  门内静了片刻,终于传来容宁若有似无的声音:“你当真肯么?”
  “是真的!”林笙忙应声,声音都亮了些。
  “我若食言,天打雷劈!”
  又过了一会儿,门扇终于“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容宁站在门后,眸底还有些红,却终究没了之前的冷硬。
  她看了林笙一眼,没说话,侧身让他进了屋。
  林笙心头一松,赶紧跟着进去了,见桌上那碗他早上让丫鬟送来的莲子羹,竟丝毫未动,看着她愈发消瘦的脸颊,心疼极了,连忙唤来婢女,让去重新炖了滋补的肉汤来,亲自守着容宁吃了一碗。
  自那之后,容宁对他总算有了些好脸色。
  他替她舀汤,她不再推拒,他坐在一旁陪她说话,她也会偶尔应上一两句,虽仍不肯让他碰,却也不再像从前那般,连眼神都不肯与他交汇了。
  两人就这么相敬如宾的过了一阵子。
  那日,林笙从宫里回来时,天都擦黑了。
  他披着件沾了夜露的披风,头发有些乱,往日里还算挺拔的脊背,此刻竟弯了大半,脚步虚浮,整个人失魂落魄,连管事上前去接他手中解下的披风,都没反应过来。
  进了府,他没去看容宁,只在书房里枯坐了半个时辰,最后召来贴身婢女,指着桌上一碗熬得浓稠的汤,哑声吩咐:“把这个给夫人送去,让她趁热喝了,说是......就说是补身子的。”
  婢女见他脸色难看至极,不敢多问,赶紧端着汤便往容宁屋里去了。
  汤碗是细白的瓷,盛着琥珀色的汤汁,飘着两片当归叶,闻着倒也鲜香。
  容宁正坐在窗边绣小虎头鞋,见婢女端汤进来,抬眸瞥了一眼。
  “夫人,大人让您趁热喝了这汤,说是给您补身子的。”
  婢女把汤放在桌上,躬身退到一旁。
  容宁放下针线,伸手端起汤碗,送到鼻尖轻嗅了嗅。
  那股当归香里,似乎还掺着一丝极淡的、说不清的苦涩味。
  她眉头几不可查地轻蹙了一下,随即把汤碗放回桌上,声音平静:“太烫了,放这儿吧,待会我自己喝。你先出去。”
  婢女应了声“是”,又看了眼那碗汤,才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带上了房门。
  屋里瞬间静了下来。
  容宁坐在椅上,眸光死死盯在那碗汤上,一动不动。
  烛火跳动明灭。
  她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那碗汤,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直盯得那碗汤从冒着氤氲热气,到热气渐渐消散,再到碗壁凝上一层细密的水珠,最后彻底凉透。
  良久,她才缓缓起身,走到桌边,端起那碗凉透的汤。
  指尖触到瓷碗的凉意。
  她没犹豫,转身快步走到窗边的花盆前。
  那是她亲手栽的兰花,叶片翠嫩。
  她抬手,将碗里的汤汁尽数倒了进去。
  琥珀色的液体顺着花盆边缘淌下来,浸湿了盆土,淡淡的苦涩味登时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倒完后,她把空碗搁在窗台上,望着那盆被汤浇透的兰草,眼底没什么情绪,只轻轻摸了摸小腹,喃喃自语似地,“别怕,娘护着你。”
  林笙一连几日都没踏足容宁的院子,连往日里每日必问的“夫人今日吃了什么”,都只传丫鬟到他跟前来回话。
  容宁倒也平静,每日依旧按时起身、刺绣、散步,三餐吃得不多,却也不少,除了晨起偶尔的干呕,瞧着竟与寻常时日无甚两样,半点异样也无。
  这般又过了三日,林笙终究是按捺不住,竟又让丫鬟送了碗汤来,还是上次那般细白瓷碗,汤里依旧飘着当归叶,只是气息似乎更浓了些。
  容宁瞥了一眼,便让丫鬟放在了桌角,直到汤彻底凉透,仍是一口未动,尽数浇进了那盆兰花里。
  又隔了两日,天刚擦黑,林笙便从宫里回来了。
  他没去书房,径直就进了容宁屋里。
  容宁正坐在灯下绣花,见他进来,手顿了顿,却没抬头,只继续飞针走线。
  林笙站在原地,看了她半晌,才艰涩开口,“近日......身子可有什么不适么?”
  容宁手上的针没停,语气平淡,“没有,都挺好的,晨起也不怎么吐了。”
  林笙喉结滚了滚,目光落在她尚未隆起的小腹,又移开,终是问出了口,“我前几日让丫鬟给你送的汤......你喝了么?”
  容宁这才停下手里的绣活,缓缓抬起头来。
  她眸光直直撞进他眼底,没有怒,也没有怨,只带看透一切的凉意,笑了一下。
  “你那汤里放了红花,我怎么喝?”
  林笙浑身猛地一僵,脸色瞬间白了,张了张嘴,竟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林笙整个人都僵住了,眸中尽是难以置信的诧异,瞠目结舌地盯着容宁看了半晌,嘴唇动了好几下,才勉强挤出一句:“你......你怎么知道?”
  他自信那些红花掺在了当归和红枣里,气味早被盖得严实,根本无法辨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