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作者:旧酿      更新:2025-09-22 08:58      字数:3348
  “就这么简单。”简言之点点头,补充道:“夜不能寐大多是肾气阳虚,你得多休息,最好午休的时辰也能眯一会儿,把睡眠时长给补足。”
  郑庭对简言之的医术完全信任,是以给出的建议也悉数接纳。
  此刻正是午饭结束的休息时间,他二话不说,窜回座位就开始酝酿起睡意。
  简言之见状大松一口气,心道早知这招这么好用,当初就不该强忍那半个月聒噪的。
  天晓得近段时日他都经历了些什么,郑庭因为院试成绩与能否顺利娶上夫郎挂钩,心里紧张得要命。白天忙着温书还好,一到晚上就焦虑的睡不着觉。
  可恨简言之的床铺和郑庭的连在一起,郑庭自己睡不着也不让他睡。
  每每不讲到呵欠连天坚决不合眼,关键是内容絮絮叨叨反反复复就那么几句话,听得简言之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奈何张院长怕再出药粉迷晕门童事件,端走了简言之整个药匣,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也只得默默忍受着折磨。
  有了这个堂而皇之的理由,一旦郑大少爷焦虑症发作,简言之就会搬出医嘱迫使他安静下来。
  日子这么一天天过着,时节进入九月,筹备大半年的秋试终于要到来了。
  书院在这方面的仪式感还是挺重的,提前三天就由各课室的夫子带领众学子们到镇西的绫山去祭拜先辈。
  绫山上有一片衣冠冢,还有为青西书院创办初期的院长以及重要夫子所立的碑文。
  多亏他们当初尽举家之财创办私塾,这才给明望镇西边的学子们指了条求学道路。后来又经过几代人的不懈努力,将原本只有几张桌子的低矮房屋渐渐壮大成有六七间课室的正规书院。
  祭拜完先辈,是一年一度的敬师大会。张院长会出面总结这一年书院的变化和学子们的整体表现,最后再从每位课室中挑选一名学子代表,分别给各课室夫子敬茶行礼,以此答谢夫子们这一年的辛勤教导。
  由于今年设了间新课室,多出位教习夫子,便多走了个流程。那三十名学子拜完原先的夫子,还要另设香茶向他敬拜。
  学子代表大多是由夫子提前选好的,不是成绩拔尖就是某方面曾为书院挣得过荣誉。
  按这两个条件,新课室的代表非简言之莫属。可他毕竟前一阵违反过院规,教习夫子斟酌再三,终是选了一向行事稳重的陈方。
  陈方是个寡言少语的人,旁的学子都巴不得趁这机会好好表现下自己,搜肠刮肚想些赞美之词来回敬恩师。
  只有他闷着个头,敬完茶行完礼就一声不吭折返回队伍,导致教习夫子在一众聆听吹捧的小老头中显得分外尴尬。
  好在张院长及时缓解了局面,他一改往年端正严肃的形象,拎着一面不知从哪借来的铜锣,扬高棒槌使劲敲了敲。
  他面上带笑,逐一扫过学子们的脸。
  这里头有的是他见了好些年的熟面孔,有的是今年刚入学还没怎么打过照面的生面孔。他并不能准确叫出每位学子的名字,但他真心希望眼前这些或是曾经在书院就读过的孩子们都能有个好前程。
  分别之际要说的话总是免不了叫人伤感,张院长抬头望了眼他待了小半辈子的书院和那一双双闪着光亮与期待的眸子,温声宣布。
  “近段时日你们备考着实辛苦,本院长特让人备了丰盛的庆学宴,还备了几大坛子酒。今日你们只管敞开了吃喝,下午休假半天,陪陪你们久未陪伴的家人。好啦,孩子们,在书院的最后一顿了,该吃吃该喝喝,不要拘束。不论来日如何,青西书院都不会忘记这里有过你们。”
  第110章
  每年院试前书院摆一顿庆学宴是惯例,今年张院长又着意添了许多,菜品上自是丰富到无可挑剔。
  更难得的是準他们喝酒,学子们闻听这话纷纷欢欣雀跃,没等宣布散会就有几个想先溜去占头席的了。
  张院长见此手一挥,由着这些年岁不一的孩子们撒开了性子去玩。
  一经解散,各课室的学子们都立马奔走去找相熟的同伴,说话声、叫喊声、嬉笑声连成一片,逐渐从课室蔓延至飯堂。
  张院长看着长长的人流百感交集,他还記得在书院任职第一年,送走的学生满打满算才十六个。一晃几十年过去,到如今也有了浩浩荡荡数百个。
  人一上了年纪就爱遥想当初,尤其是在他任职最后一年,要和学子们一起离开书院的时刻。
  人群中不知是哪几个有眼力见的,发现了独自站在原地的张院长,便吆五喝六的折返回来合力将他托举到肩上。
  小老头没经历过这种,起先还一个劲地说着不成体统,后来见其他夫子都被各课室的学生们或抬或扛,气氛其乐融融,这才放松身体融入其中。
  飯堂的厨嫂们早備好了飯菜,几张桌子拼成一张大桌子,不够的就从课室里搬了来。
  虽然是刚入秋天气不算太凉,但主菜还是做了熱熱的锅子。
  猪肉切成肥瘦相宜的厚片,拿干辣椒煸香后炖了后边山坡上挖来的秋笋。另外有洗得干干净净的白菜、削皮切块的土豆、以及配色均匀的胡白萝卜。
  厨嫂们这回也是没吝啬,各自拿出看家本领,把往日书院不常做的菜全都做了个遍。什么红烧肉、宫保鸡丁,炸鸡骨,盘盏碗碟摆了满桌,足够所有人飽餐一顿了。
  随着张院长一声令下,庆学宴正式开始,各桌上的学子得了话忙都争相分发碗筷,舀汤倒酒。
  郑庭最是个闲不住的,又和蒋文思坐在了一张桌子上,小哥俩碰上头自然要喝顿好酒。
  从前原身也參与过不少次庆学宴,可他为人迂腐呆板,除了郑庭也没别的朋友,是以每次郑庭不在他都是一个人埋头苦吃,吃飽就走。
  而今赴宴的人换成了简言之,还能与身边的人说上几句笑话。如梁仲秋,廖鸿博也会怕书呆子抢不到菜,单独拿小碗夹了递到他手边。
  就连一向不和人打交道的陈方都闷声不吭寻了过来,同简言之碰了个杯后又闷声不吭的走了。
  期间听见几个桌席上传来鼓掌欢呼声,原来是张院长带着众夫子在挨桌添酒。
  尽管有的夫子秉性苛刻,吝于表扬,可到了这种时候,难免会舍得说上几句鼓励的话,在张院长面前夸一夸自己的得意门生。
  等轮到简言之他们这个桌时,小老头已然被人灌了好几杯酒,脸颊红扑扑的,走路都要人左右搀扶着。
  一旁的杜子权见状立刻找来帕子,殷勤道:“来,院长,坐这歇歇,我给您擦把脸。”
  张院长瞧他真要上手,笑着躲了:“少来,本院长不过是喝了几杯酒而已,哪里就老得需要人这般伺候了?我記得你,家里开肉铺的,叫杜子权是不是?你小子是个聪明孩子,心思也活跃,只是这性子得适当收敛些。可别学了你爹那个屠户脾气,否则日后踏上仕途得罪了人怕要吃大亏。”
  酒劲上头的张院长变得温和多了,像个爱絮叨的慈祥小老头,坐在椅子上同能当他孙儿的学子们说点走心话。
  他说完杜子权又看向端来茶水的陈方:“还有你,别总是那么闷,我听你们课室的教习夫子说,除了讀书三五天总不见你开一次口。要像蒋文思那样多好,成天说说笑笑的,将来也不愁没人给你说親不是。”
  蒋文思乍一听到自己名字,脑袋猛地从人堆里探出来:“呀!院长还記得我呢?”
  “怎么不记得。”张院长伸手捏他的后脖颈,把人给提到跟前:“你这小家伙不擅长做学问,却是难得的乐天心性。本院长听说你已交了辞书,明年就不来了,专门留了本新的千字文给你,拿回去没事时能翻上一翻。离了书院就是大人了,以后踏踏实实过日子,不论是去做伙计还是做账房都挺好。”
  蒋文思原以为他成绩差,在张院长眼里該是千恶万嫌的,没想到临别还给他準備了礼物,感动得他鼻头一酸,差点没把鼻涕蹭到张院长裤腿上。
  小老头浑然不觉,抬眼一扫,招手叫来郑庭。
  “头几年书院里就属你最闹,三天两头的犯事闯祸,气得我几次都想开除你。这两年到底大了是乖些,人能静得下来了,成绩也有了很大进步。这回院试好好考,争取一举考中功名,张世伯还等着喝你的喜酒呢。”
  过去他是院长,即便和郑老爷子有旧交也不好明摆着偏袒,只是背地里会用小惩大诫法子的护着郑庭。否则以郑大少爷闯祸的频率,早不知被书院开除多少回了。
  这些郑庭多多少少都知道,此刻听他提起,心里不禁泛起阵暖意。
  “放心吧张世伯,我不会给您丢脸的。”
  “好。”
  张院长揉揉他的头,站起身来活动了下腿脚。坐这歇了半刻,酒劲缓下去许多,趁学子们还没散席,他該到其他桌上去转一转了。
  张院长刚起身,便在人群中看见了含着轻笑的简言之。这个学生是他任职期间变化最大的一个,甚至可以说是脱胎换骨,从里到外都和以前大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