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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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酿 更新:2025-09-22 08:59 字数:3332
镇上那么多户人家,总有分不清真假的,到时他再将定价压得比无患居低几文,难保不会有人买账。
而梁仲秋也不蠢,像孙荣这种德性的人岂能轻信,黎老爷子更是难辨深浅。
那张给出去的药方只抄录了一半,关键的几味药材和配比仍被他捏在手里。如此一来,也不怕二人从中捣鬼。
眼下采买的人有了,药瓶也在赶制中,唯独还缺个制药的帮手。
梁仲秋自然而然想到了卫熠然。
不说他俩认识得久,在铺子里关系最好。就说卫熠然同样家境清贫,有挣钱的买卖带他一起做,他又怎会轻易拒绝?
如梁仲秋所料,起先听闻要倒手卖同款药品,卫熠然还犹豫了许久。
可当他听梁仲秋粗略算了下成本和利润后,立马就动摇了个七七八八。
“这玩意儿这么赚钱呐?!那是不是只要卖出个三五十瓶,就能抵你在铺子里干一个月掌柜的了?”
梁仲秋挑挑眉:“不然你以为这铺子靠什么在营生?无奸不商这句话听过没?要不是这样,郑家能如此富庶?你且看简言之就知道,无事时给人诊个脉,坐在那开两张药方,早将投入的本金给挣回去了。这世道,老实人永远发不了财。”
真真是巧舌说动求财心,卫熠然成日和梁仲秋待在一起听他说了不少新见的市面,连‘窃取药方是不是不太厚道’的良知都在唾手可得的钱财中逐渐迷失了。
半晌,他咬牙道:“那、那好吧!我和你一起做!不过你得答应我,等挣够赎回你阿娘那两只素银手镯的钱和明年的束修就停手。市面上相似的仿品多了,难免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梁仲秋闻言笑笑,却未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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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日转眼一晃,到了十月初十的大日子。
天还没亮透,郑府就已然热闹得像炸开了锅。
府里上上下下几乎拿紅绸子给裹了个遍,就连门口那对石狮脖子上都系着大大的红绣球,看上去格外地威严神气。
廊下的红灯籠全被点燃,每个人臉上都被映照出或深或浅的红光,放眼望去,丫鬟小厮面上无不是喜气洋洋。
郑庭激动得一宿没合眼,眼底挂着两团乌青,活像被人揍了两拳。
急得郑夫人直跺脚,拿着粉盒死命追着他扑:“我的祖宗哟!你这副模样去接新嫁娘,怕是要把予辰吓着!要是他嫌你丑不肯跟你回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郑庭却是顾不上这些了,脑袋被钳制着还在指挥简言之在金线绣鸳鸯和银丝缠并蒂莲的靴子里选哪双。
这回郑大少爷成亲,简言之跟梁仲秋是一个都没跑脱。说是小哥儿那边有堵门的喜娘,他绝不能输人去,也得有撑场面的喜郎才好。
可怜简言之自个儿成亲都没这样浓妆艳抹过,为了郑大少爷高兴,不得不彻底豁出去了。
“依我看这衣裳配靴子就挺隆重的了,我肤色白,胭脂抹多了不好看,就免了吧。”
简言之婉拒梳头娘子对他的臉下手,并很善良的把梁仲秋拉到面前当挡箭牌:“咱三个里就他没娶过亲,把我那份匀给他,多沾点儿喜气。”
梁仲秋也怕脸被涂成猴子屁股,忙缩着脖颈躲了,边躲边笑骂:“你这书呆子真不厚道!成垣兄叫你来不就是指望着堵门的时候让你去对付梨哥儿么?你还不打扮的喜庆些!说不定梨哥儿一高兴,连门都不堵就放我们进去了!”
“子拂说的有道理啊,来来来,我帮你抹,保管比梳头娘子抹得还均匀!”
郑庭说着伸手剜了一大坨胭脂,简言之脚步轻快,身子一飘就晃到了门口,险些和抬脚进门的郑明易撞了个对脸。
郑老爷子忍不住啧声:“你们几个小兔崽子,打闹也不看看时候!吉时都快过了,还不赶紧预备着去接亲?!”
郑庭遭了数落这才挤眉弄眼的作罢,净过手到赶前厅去,给先祖灵位上完香,又向郑家夫妇依次敬完茶。
“爹,娘,儿这就去了。”
“等等.....”郑庭刚起身站稳,就听郑夫人柔声唤住他。
今儿大喜,郑庭格外精心装扮过,整个人眉眼如星,显得尤其的俊朗。
看着总爱撒娇没正形的儿子终于长大成人,郑夫人忽地鼻头一酸,颤着双手为他理了理胸前的大红绸绒花,慈爱道:“去吧......”
“哎!”
郑庭朗声应答,翻身上马,那面上藏不住的喜悦和挺得板正的腰背,好似比中了举人还要骄傲。
随着新郎官缰绳甩动,郑家迎亲的队伍立刻卖力的吹打起来,锣声、鼓声瞬间响彻门楣。等不及的福叔点燃红鞭,噼里啪啦的声响便夹裹着硝烟,浩浩荡荡一路向宋家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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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等候多时的宋家也不遑多让,堂上挤满了来讨喜酒及喜糖的邻舍,宋老夫人一连端出三盘糖饼,没等拿到跟前就被争抢一空。
“多谢大家前来抬庄,送小儿出嫁!今儿糖饼管够,别争、别抢,每个人都有!来喜,再去抓一笸箩糖来分与众人!”
宋老爷子一贯大方,家里唯一的哥儿出嫁,越发高兴得合不拢嘴。
屋里宋予辰百无聊赖,一时趴到窗前看那些道贺的人,同沈忆梨介绍谁家的阿孃会做杏仁豆腐,谁家老叟会绣虎头娃娃。一时又犯起愁来,生怕柳树巷口修路,挡了迎亲的队伍进不来。
沈忆梨好笑,抚着他腕上一对合欢花玉镯安慰:“你且安心吧,别说修路设了几个路障,就算是府门周围都给挖空了,阿庭哥也会搭着云梯爬进来娶你的。”
宋予辰被他打趣的脸热,才坐下又一惊一乍的弹起来:“快听听!是不是成垣他们到了?!”
果不其然,远处隐约传来喜乐声,伺候宋予辰的丫头提着裙角跑进来,乐呵道:“来了来了!新姑爷带着好大的阵仗,马上就要从巷口进府啦!”
宋予辰听了又羞又喜,忙坐好让沈忆梨给盖上鸳鸯盖头。
郑庭今日确实俊得晃眼,一袭红衣衬得人面如桃花,玉树临风。甫一进门就引得来客交口称赞,纷纷向宋家夫妇道喜,贺他们得了个这么出挑的姑爷。
郑庭照规矩恭恭敬敬跪下,给岳父岳母依次敬茶,得到允准后这才前往宋予辰所在的后院。
一进院子,小哥儿捉弄人的心思就暴露无余了。
三条长长的红绸间隔其中,每条红绸上都坠着大小不一的铜铃,还缠绕着诸如算盘、酒盏、胭脂水粉等物什。
显然不过五关斩六将是决计不会让郑大少爷抱得美人归的。
简言之见状看热闹不嫌事大,捅了捅郑庭后腰:“......看样子这俩小哥儿是下了狠心了,咱现在跑还来得及。”
郑庭就听不得这怂恿,一咽口水,咬牙道:“不、不怕!小爷我身板硬,只管放马过来就是!”
说话间沈忆梨施施然从屋里走出来,扫过众人,笑道:“今逢良辰、喜结缔约,赤绳早定、天作乃成。新郎官儿,你那美貌娇妻正待闺中,你可准备好用你全部的真心与赤诚,来迎娶他了?”
屋门大敞,郑庭一伸头都能看见宋予辰殷红的嫁衣裙摆,勾得他心神荡漾,哪还有不满口应答的。
沈忆梨颔首:“好,既然如此,那我代辰哥儿问你个问题。身为人夫,与妻相处之道什么最为重要?”
郑庭眼珠子一转,毫不犹豫:“听话最重要!”
这话一出惹得围观宾客捧腹大笑,连不少年岁长些的叔舅都忍不住感叹,年纪轻轻就能深谙内法,真乃孺子可教矣。
不料沈忆梨却摇摇头。
郑庭一下慌了,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他的两个喜郎。
简言之道:“相互尊重?”
沈忆梨摇头。
梁仲秋道:“体贴备至?”
沈忆梨还是摇头。
“你们说的这些都是基本,夫妻二人怎能不同心同德,相互尊重理解呢?小哥儿重颜面,少不得每日要花一两个时辰悉心打扮为悦己者容,新郎官儿,这为夫郎描眉簪花的本事,不知你有没有呀?”
这倒切实是问住郑庭了,让他给宋予辰买胭脂水粉,簪琅环佩没问题,可让他摆弄那些东西还往脸上涂抹,他哪有那手艺啊。
沈忆梨才不管他摆不摆弄得来,手一挥,就有小厮们推搡着郑庭,让他在红绳上选趁手的物件,当众展示下为人打扮的能耐。
郑庭被逼无奈,只好勉强挑了支画眉的石黛,还有一盒胭脂并一盒茉莉籽香粉。
他是主角,这些东西当然不能往自个儿脸上抹。目光流转,在默默把银针拿在指缝晃的简言之和明显是软柿子的梁仲秋中,很识时务的选择了后者。
那描眉的石黛被沈忆梨替换成了墨锭,拿细笔一沾就氲开两道黑虫一样的扭曲痕迹。茉莉籽香粉也被换成了面粉,往脸上一扑白得那叫一个吓人。
围观宾客连连起哄,宋老夫人忍笑不禁,却是掩唇指使郑庭朝梁仲秋双颊上点胭脂,生是给人折腾成了戏曲里的曹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