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宁疏白恨女儿不争气,不听从家中父母劝说,执意入宫,早年间,父女之间矛盾重重,只是到底亲父女没有隔夜仇,后来已经和好。
只是宁家并非只宁疏白一家,宁疏白不通人情世故,宁家家主之位在良嫔大伯身上。
翠玉话说到此处时,李暮歌已经走入春和宫,翠玉没再说下去,李暮歌也没接着问,春和宫里人来人往,还不如路上清静。
洗漱睡觉,李暮歌躺在床上,罕见得做了个梦,梦中她回到了现代,又重新成为那个女大学生,那是一个午后,她从宿舍楼里走出去,手里还提着要去图书馆还得书。
书有些沉,让她半边肩膀有些酸痛,她刚走出宿舍楼,就听见有人在喊,让她快些躲开。
她抬起头的瞬间,脚下裂开无数裂缝,她坠入深渊之中,失重感让她从睡梦中一下子惊醒过来。
此刻还在深夜,外屋有匀称的呼吸声传来,是守夜的宫人,她们也睡着了。
李暮歌不知道现在几点,她有些口渴,失重带来的恐惧还在影响她的身体,那种恐惧刻入骨髓,她本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了,没想到一场噩梦就让她回忆起来了。
她在那几日经历得无数次死亡里,有一部分死亡已经找到了凶手,却还有几次死亡,什么都没有发现。
有一次,她登高临望之际,被人从高高的假山凉亭上推了下去,明明只有三五米的距离,却每一次都会失去力气,狠狠坠落,头砸在地上,很快失去呼吸死亡。
那不是普通的坠亡,李暮歌想,她一定是中了毒,所以才会手脚无力,不然但凡她能在空中挣扎一下,都不会被摔死,哪怕摔断胳膊摔断腿,也不会是活活摔死。
又是毒物,会是六公主吗?
不一定吧,李暮歌借着窗棂洒入的月光,呆呆望着床幔上的浮云图案,她想不明白,如果下毒者真的是六公主,原身究竟和对方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才会被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
如果不是,那又会是谁呢?
“殿下,殿下?”
李暮歌醒来后的动静好像惊醒了外头值夜的宫人,对方撩起帘幔,小声唤了李暮歌两声,以此确定李暮歌是否有什么吩咐。
“几时了?”
“回殿下,此刻正值丑时三刻。”
李暮歌脑子里换算了一下,大概是凌晨一点四十五分,她这醒得实在是太早了。
这么早的时间,她什么都做不了,这会儿起床的话,白天一定会困成狗。
李暮歌闭上眼睛想要接着睡,梦中从高空坠落的痛苦又席卷而来,她烦躁地睁开眼睛,因为活过万寿宴而压下去的暴躁情绪,在心头翻滚。
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记得那些痛苦!
她明明已经查出了一个想要她命的人,却没法将对方杀了报仇,真是越想越不甘心!
荣阳、太子,到底有什么办法能夺走他们的权力,让他们从此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呢?
李暮歌开始回忆小说内容。
《金庭风云》这本小说,是李暮歌的心头爱,她看过好几次,甚至在穿越之前她才刚完成三刷过。
如果不是重复地看,她哪里能记住那么多细节,她看过的小说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能记住主角名字都算她记忆力极佳。
穿越之后,李暮歌不时就要重新回想一遍小说内容,在她刻意回忆下,小说的内容不说能倒背如流,至少也能烂熟于心。
小说中,大公主利用“十四公主”的死,让太子党无暇继续追究游隼的事情,最后她也算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此局。
在万寿宴上吃了大亏的大公主,在脱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针对太子党发起进攻。
算算时间,大公主应该要有所动作了。
半夜的时间本应过得很慢,但在李暮歌高强度动脑之下,一转眼,外面就天亮了。
“殿下,该起床去国子监了。”
到了时辰,翠玉领着白术与茯苓前来,谁知一掀开床幔,对上了一双泛着青黑的眼睛。
“殿下!您这是……”翠玉惊呼出声。
李暮歌坐起身,摇摇晃晃了一阵,等她坐稳后,她伸手揉了揉胀痛的额头,“对,我昨天做贼去了。”
“啊?殿下您、您是还没睡醒吗?”
翠玉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这话确实不该是一个公主说出来的。
别问,问就是真的很后悔,李暮歌头脑风暴了大半夜,等她想明白后,天都亮了,她真觉得还不如去做贼呢。
李暮歌缓了好一阵才缓过劲来,她摇摇头,“没事,我清醒了,等下午小憩片刻恢复一下精神便好,梳洗吧,我要去上课了。”
她就是困死在路上,也绝对不能耽误上课!中式教育下的孩子,上课和考试就是第一位!
翠玉都被李暮歌这种坚强的心态感动了,热泪盈眶,差点儿没哭出来。
“你不会真的要哭吧?”李暮歌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翠玉满是泪水的眼睛,不敢相信。
翠玉是个泪点这么低的人啊!
“奴只是觉得,殿下是真的很想去国子监,若是老爷和小郎君知晓此事,定然会明白殿下一片孝心。”
原来是误会了,以为她是为了宁疏白和宁泽世,才会强撑着病体去国子监。
某个角度来说,这个想法很正确,不过李暮歌觉得翠玉所想的事情,和实际情况绝对是天差地别。
“希望外祖父和舅父能真的明白,本殿下一番心意。”
尽快给她想要的东西,别藏着掖着,让她绞尽脑汁去查。
“殿下放心吧,宁家人知恩图报,人品高洁,定不会让殿下失望。”
翠玉从宁家离开多年,却还是会为宁家说好话,可见宁家确实没什么恶人。
可人心易变,谁能保证一个人真的会一辈子不变呢?
李暮歌在现代看过一个十分简化的说法,那就是人体大部分细胞在七年内,会全部更新换代一次。
七年前和七年后,可以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了,即便神经细胞和心肌细胞等不变,那也没多少共同点了。
李暮歌坐在马车里,闭着眼睛靠在软塌上,想要补眠但大脑过于活跃,根本睡不着。
马车走出宫墙,到了外头开始小跑起来,有些颠簸,李暮歌更睡不着了,就这么一路到了国子监门前。
还是同昨日一般,李暮歌提前下了车,不行到国子监门口,不跟那群在门口堵车的人一起等着。
宁泽世站在门口,看见她的身影后,扬起一抹笑来,热情上前打招呼,还想帮她拿书袋。
“舅父,不用这样客气,书袋并不沉,十四拿得动。”
李暮歌不太习惯这种热情,拒绝了宁泽世的动作,主要是宁泽世还穿着一身官袍,国子监是他大本营,她在此处的身份就是个学生,院长给学生拿书包,就算是亲戚也让人觉得怪怪的。
宁泽世见李暮歌是真不喜欢他的帮忙,有些失望地收回手,“好,十四殿下当真是体恤下臣,性情温和体贴,没有一丝骄奢之气啊。”
李暮歌笑了两声,商业互夸了一下宁泽世,她这张嘴要是想哄人,那真是能将人哄得喜笑颜开,宁泽世此刻便笑得合不拢嘴了。
等舅侄二人步入国子监内,宁泽世提及有人要见李暮歌。
“父亲他得知殿下昨日入学,今天一早下了朝便回了国子监,此刻正在廨舍等你呢。”
国子监其实是个教育机构,其下分为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算学,李暮歌现在是于国子学就读。
“最近马上要进行会试,外祖此刻肯定非常忙,没想到百忙之中,外祖愿意腾出时间来见我,舅父,此前我未曾与外祖私下见面,不知外祖脾气好不好?”
“你外祖人很好,很好相处,他早就想与十四殿下多说说话了,殿下不用担心。”
宁泽世认为宁疏白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反正他从小到大,从未见过宁疏白发脾气。
面对这位没有在小说剧情中出现过的宁祭酒,李暮歌是真的很忐忑,好在很快就见到了对方,李暮歌在看见老头的瞬间,完全明白了宁泽世所说的“很好相处”是什么意思。
六十多岁的老人家头发灰白,梳得整整齐齐,每一根头发丝都在官帽下服服帖帖地呆着,脸上皱纹颇多,略显老态,好在有一双十分明亮温和的眼睛,清澈得很,不似一般老人,眼珠昏黄。
他身形瘦弱,腰背挺直,看着人时会先带几分笑意,叫人如沐春风。
“父亲,十四殿下来了。”
宁泽世招呼了一声,宁疏白温言道:“十四殿下,老臣见过殿下。”
他说着便行了一礼,李暮歌赶紧上前拦住,“外祖,今日我就是个小辈,哪儿有承长辈礼的小辈啊,外祖莫要如此!”
“殿下仁慈,泽世,时辰不早,你该去做你的事了,就让殿下留在这儿,与我这老头子说说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