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作者:璀璨呀      更新:2025-09-22 09:41      字数:3877
  
  她一面说话一面磕头,直磕得额头泛出血印子,瞧起来楚楚可怜,柔弱无依,十分招人怜惜。
  姜姝轻嗤一声,讥讽道:“胡姨娘好手段,怕是昆曲班子的班主都没有您会演戏。”
  “宴西堂走水的时候,宾客早已离开,您哪里还用支应宾客,怕是忙着和三爷看守太太的陪房呢吧。”
  姜姝看向陆凛,正色道:“父亲,儿媳用完暮食以后,走到碧华楼听曲子,那时候宾客尽退,戏台下
  面空空如也。”
  “伶人还有半部曲子未唱完,儿媳听完曲子才往欣春苑折返。行到半路上,忽闻到物什被烧焦的味道,只见宴西堂上空浓烟滚滚。”
  “儿媳奔到宴西堂的时候,火势初起,我和珠儿想进屋救人却几个侍从拦了下来。
  儿媳这才想起因着举办宴会,胡姨娘把宴西堂的下人尽数调到了碧华楼帮忙,那个时候,宴西堂连一个太太的陪房都没有。
  生死攸关之际,儿媳却支使不动府内的侍从,忙吩咐珠儿到碧华楼请太太的陪房回宴西堂打火。
  哪成想太太的陪房被三爷关到了碧华楼,三爷以命相威胁,那些陪房连碧华楼的大门都出不了。”
  姜姝越说越愤然:“胡姨娘和三爷一个主内一个主外,把持着信阳侯府,险些害死太太的性命,父亲一定要给太太做主呀!”
  姜姝条理清晰,言之凿凿,把当时的情形一五一十道了出来。
  “你血口喷人。”胡姨娘膝行到陆凛身边,扯着他的衣摆哭道,“侯爷,二奶奶污蔑我,她空白白牙编造了这样一番说辞,无非是想夺了我的管家权。
  罢了,罢了,我把管家权交出去就是了,免得以后没有安生日子过。”
  胡岚惯会避重就轻,三言两语就把说话的重点转到了管家权上面。
  赵氏是侯府主母,主母和妾室争论有失体面,姜姝却没有这个顾虑,她道:“我的婢女珠儿可证明我所言非虚,她到碧华楼时,确是三爷在看守着太太的陪房。”
  胡姨娘瞪着姜姝,扬声道:“珠儿是二奶奶的婢女,必然是二奶奶吩咐什么她便说什么,她的证词哪里做得了准?”
  分明就是胡搅蛮缠。
  府内的下人,除了赵氏和姜姝的,便都听令于胡岚,若是赵氏和姜姝的下人不能作证,难不成胡岚的下人会指控自己的主子?
  姜姝气竭,原想再讥讽胡氏几句,还未开口,便听陆长稽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三奶奶的婢女做不得证,我可能作证?”
  胡岚僵住身子,惊恐地看向陆长稽,她没想到陆长稽会掺和内宅之事,陆长稽若想摁死她,她无论如何都翻不了身。
  她忙向陆长风使眼色,让陆长风阻拦陆长稽。
  陆长风会意,大步走到陆长稽跟前,低声道:“大哥公务繁忙,怎么有时间到正厅来,您好容易才有空闲,不若好生……”
  陆长稽斜斜扫了陆长风一眼,他威压甚重,在他的威势之下,陆长风不敢再多言,悻悻地闭上了嘴。
  陆长稽看向陆凛,低声道:“我下值归家的时候,宴西堂尚陷在火海之中,我吩咐程用去救火,程用还未进院子就被胡姨娘的侍从拦了下来。
  若不是我用了些手段,太太怕是要被活活烧死。”
  陆长稽给事情下了定论,莫说他是事外人,即便他涉身其中,只要他开口,陆凛也会按他的意思做事。
  陆长稽已坐实了胡岚谋害主母的事实,胡岚却仍不愿束手就擒,她想到心腹探查到的消息,忽得又生出了蓬勃的希望。
  胡岚用帕子揩了揩眼角,抽泣道:“大爷,您怎么也伙同二奶奶来诬陷我,怪不得下人传言二奶奶时常在迦南院留宿,我当他们是在捕风捉影胡乱嚼舌根,没想到……”
  “你在说什么胡话?”陆凛一脚踹到胡岚胸口,踹得她心口绞痛,身体蜷缩到一起,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陆凛黑着脸瞥了胡岚一眼,转眸看门口的侍从,沉声道:“胡姨娘得了失心疯,不宜再见人,你把她送到庄子里,永生不得再回信阳侯府。”
  陆凛的处置不可谓不重,赵云是却不依,他上前一步,扬声道:“为妾者谋主母,当受黥刑,额刺字,流放三千里。还望侯爷按律行事,勿要包庇胡姨娘。”
  若是依律行事,必得到大堂刑审,到时候不仅胡岚,陆长风也难辞其咎。陆凛舍得了胡岚,却舍不得自己血亲的儿子受苦。
  他双手交叠到一起,向赵云是作了个揖,温声道:“长风年幼,心性不艰,难保不被人蛊惑。
  今日这件事若闹到大堂上,不仅胡岚,便连长风也要落个谋害嫡母的罪名。侯府子嗣不丰,实在经不起波折,还望舅兄大人有大量,给长风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陆赵两家是姻亲,若是闹得太难看了,以后不好来往,再者赵氏毕竟是陆家的主母,陆家坏了名声,于赵氏也没有益处。
  赵云是退了一步,道:“侯爷既开了口,我也不好驳侯爷的面子,但胡姨娘心思歹毒,难保不会再生事端。
  还望侯爷准允,让我把她带到赵府调教。拙荆未出阁前曾当过大长公主的伴读,也算有些沟壑,有她照料,定能为胡姨娘去浊涤污。”
  落到赵云是手中,她哪里还能有活路,胡岚呜咽一声,死死抱住陆凛的大腿不肯撒手。
  陆凛和胡岚恩爱了几十年,虽恨胡岚糊涂,却也不想要了她的性命,可现下形势不由人,若闹到大堂上,不仅胡岚,陆长风的前程也就毁了。
  陆凛垂眸看了胡岚一眼,拱手对赵云是道:“舅兄是长辈,一切但凭舅兄做主。”
  赵云是做了万全的准备,陆凛话音一落,便见两个婆子推门而入,那两个婆子膀大腰圆,三两下便用绳索把胡岚缚住,一个抬着胡岚的肩,一个抬着胡岚的腿,像拎猪猡一般把胡岚拎到了门外。
  “侯爷,侯爷,岚儿知错了,您救救岚儿吧!”胡岚的声音在屋外响起,陆凛心里一紧,强忍着不舍把目光投向陆长风。
  他沉声骂道:“你这个孽畜,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谋害嫡母。你不孝不悌,妄为人子。
  明日你便辞去朝廷的职务,好生就在碧华楼思过,什么时候你母亲消了气,什么时候再出门子。”
  陆凛对陆长风的惩罚不可谓不重,他保住了陆长风的名声,让他免于刑罚,却也扼住了他的咽喉,至于他什么时候能复出做官,全看赵氏的意思。
  陆长风恨恨地盯着陆凛,陆凛夺了他的妻,不仅不对他网开一面,还要罢他的官。
  他站起身,厉声道:“父亲想要责罚儿子,儿子别无他言,只儿子罢官以前想要见一见霜……”
  “你闭嘴!”家丑不可外扬,陆凛不想在赵云是跟前出丑,忙让人把陆长风叉了出去。
  屋内总算清净下来,陆凛看向赵云是,温声问道:“舅兄觉得我对犬子的处置可妥当?”
  绳子若抻得太紧必然会断掉,赵云是见好就收:“侯爷大义,信阳侯府治家严明,日后定会蒸蒸日上。”
  二人又寒暄了一番,赵云是道:“值上还有要事,我就不叨扰侯爷了。”
  话毕,把目光投向赵氏:“云章,你送送为兄。”
  赵氏站起身,随着赵云是出了屋门,秋日的阳光格外舒朗,洒到兄妹二人身上,把他们的身影拉的又细又长。
  赵云是在竹林前顿足,垂眸看着赵氏,低声道:“陆凛这几年越发不像话了,父夺子妻,宠妾灭妻,毫无下限。若不加以约束,不知还能做出什么荒唐事。”
  秋风扫过,一片叶子落到赵氏发顶,赵云是伸手去拂赵氏头顶的落叶,这才发现赵氏的乌发之中已掺了银丝。
  他的动作微微顿了顿,接着道:“人生苦短,当快活行事才不枉到这世上走一遭。”
  “易儿已经去了,你在这侯府已没有牵挂,你若是觉得委屈,大可以与陆凛和离。
  你不用顾忌家里姐儿们的名声,姐儿的前程是靠父兄挣出来的,我若是有本事,姐儿的亲事便不会差,我若是没本事,你便是受尽委屈,姐儿也嫁不到好人家。”
  赵云是说话的声音很低,却给赵氏铸起了坚实的后盾。
  赵氏低下头,用帕子掖了掖眼角:“放眼整个侯府,也只有胡岚敢给我气受,现下哥哥把胡岚除了,我以后只有好日子过,断不会再闹心。”
  赵氏故作坚强地笑了笑,对赵云是道:“哥哥快回去罢,今个儿是嫂嫂的生辰,您合该陪着她过生辰的,倒是让我耽搁了。”
  见赵氏心意已决,赵云是便没有再多言,温声叮嘱道:“爹娘将你带到这世上,是让你来享福的,你决不可委屈了自己,若真过不下去了,就果断和离,咱们赵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赵氏连连点头,伸手把赵云是推出大门。大门一关上,晶莹的泪花便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