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作者:
陆庭野 更新:2025-09-23 10:39 字数:3282
等离开牢狱,他问穆暄玑:“之后怎么处置林格沁?”
“和海勒德一样,先押往瓦隆。”
“我的意思是,给她定罪后,会怎么处置?”
穆暄玑看了眼戚暮山,加快脚下步伐:“这不归我管,归法司的人管。”
戚暮山被落在后面,随即快步跟在身侧,权当他是着急赶去摇光军营,顺势撇开话题:“哦,我们什么时候回瓦隆?”
穆暄玑淡淡道:“明天吧,还要押运墨石,估计要走个三四天。”
牧仁打开马车车门,让戚暮山上车后,穆暄玑再进去。
“等回了瓦隆,你就可以结案了。”戚暮山拢了拢身上的金纹黑袍,靠住穆暄玑肩头。
穆暄玑问:“你觉得此案算是了结了?”
“算是吧。”戚暮山握起他的手指,摩挲着分明的骨节,“照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海勒德这主谋之名,已是证据确凿。”
“可你听起来不太觉得就是海勒德的样子。”
“你不也是?”
戚暮山听见头顶传来轻微的笑声。
随后穆暄玑抽出手,够向几桌上的茶壶与茶杯:“我们这次阵仗搞太大了,而且几乎是釜底抽薪式的调查,他们估计也要偃旗息鼓一阵子了。”
戚暮山接过穆暄玑递来的半杯热茶,捧在手里。马车行得稳当,茶水只泛起细微涟漪。
他转而问:“之前叫你留意的那些朝臣可有情况?”
“近来没什么可疑行径。”
“嗯,想来也是,现在有海勒德代罪,他们倒是可以高枕无忧了。”
穆暄玑捋着戚暮山垂下的发丝:“其实我一直疑惑,你为何执着要查鉴议院旧部?”
戚暮山没有立刻回答,举起手,微抿一口清茶。
穆暄玑:“还有,祈天大典时你对林格沁做了什么,让她对你这般……”
戚暮山听他停顿了一下,一口茶尚未咽下,心里忽地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穆暄玑略显幽怨地说了下去:“暗送秋波。”
“咳!咳咳!”
饶是有所准备,戚暮山还是呛到水,猛地放下茶杯:“打哪儿论儿的你?”
见他这般反应,穆暄玑说话都更有底气了:“亲眼目睹,她刚刚跟你说话时就差贴上来了!”
戚暮山气笑了,脱口而出:“那还不是因为……”
话到嘴边,又立即收住。
因为林格沁知道自己是当年的戚世子——可穆暄玑似乎还不知道她就是当初和穆北辰一同进宫的教坊舞姬。
知道了会怎样?阿妮苏那时只是短暂惊愕了一瞬,大概是因为她出生便养在昭国深宫,祈天大典才与林格沁初次见面的缘故。
但穆暄玑不同,他幼时长在溟国王宫,与故人多少有些情谊,倘若得知故人背叛了自己,乃至背叛了他母亲,他会作何反应?
更别说,刚刚海勒德还企图拿穆北辰的事激恼他。
戚暮山思绪万千,落在穆暄玑眼里却是另一派光景,他当即连头发都不玩了:“因为什么?因为心里有鬼啊?”
“……”
戚暮山无言地注视着穆暄玑,而后缓缓抬起手,伸向他的前额。
下一刻,手指一使劲,往他脑门一弹。
“因为我宽容大度,少主。”戚暮山灿然微笑,仿佛无事发生。
穆暄玑被弹得有些发懵,眨了眨眼,万般委屈地垂下睫毛,小声道:“没有就没有,打我干什么?”
“我都不曾怀疑过你,你倒对我有猜疑,当然该打。”戚暮山一面说,一面贴近穆暄玑,声音忽而温软道,“怎么?弄疼啦?”
穆暄玑幽幽掀起眼帘,目光直直地勾着戚暮山,咬住下唇,缓慢而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他脸颊淤青还没消去,眉间又多出一小片几不可察的浅淡红印,若非戚暮山看出他在忍笑,倒真是惹人怜爱。
戚暮山扶住穆暄玑的肩膀,将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瞬间与温热而陡然紊乱的鼻息扑了满怀:“现在呢?还疼吗?”
穆暄玑不作声,搂过戚暮山的脖颈,止住他接下去的话。
唇齿纠缠了片刻,穆暄玑才舍得分开,却不肯松手,从戚暮山氤氲含笑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笑容。
“还是疼。”
他说罢,未等戚暮山喘口气,便倾身压下。
两个人跌进靠背的软垫里,越陷越深。
第63章
摇光军营。
戚暮山跟着穆暄玑去找穆摇光时, 他正亲自带兵在浅海滩作训。
穆暄玑拦住准备叫人的苏赫,表示可以稍等片刻,然后就和戚暮山找了块阴凉地坐观摇光军海训。
女兵于另一片海滩作训, 这一带只有男兵, 一个个赤着膊在水里俯撑, 古铜色的肌肉在午日下浸着油光,摇光将军则踩着时不时涌上的海浪来回巡视, 呼喊号令。
戚暮山想起年少在塞北校场看老侯爷操练戚家铁骑时, 曾遥想改天站在那的人会是自己。
结果还没等自己上去,老侯爷没了,戚家铁骑也没了,一朝世子沦落人。后来好不容易快熬出头了,一记玄霜蛊又让一切灰飞烟灭。
戚暮山摊开手掌,视线从远处的摇光军挪到手心, 那副黑纱手套早在祈天大典时就烧坏不戴了,掌心的疤痕因着泡了太久水,已然脱疤, 只留一道浅红的印子。
太瘦了,他想道, 无论怎么看这只手, 都再看不出习武的痕迹。
随后旁边一只手牵起他的手。
戚暮山心中一动, 脑内忽而浮现出郡主舞剑的身影。
皓腕若凝脂,挽出朵朵剑花。深宫里生活的郡主,剑术却丝毫不输其他皇子。
郡主练老侯爷教的剑式, 他就照葫芦画瓢学娘亲的动作,虽然不确定到底学成了什么样,但娘亲总是笑着夸他, 他便更努力地学了。
穆暄玑低下头,吻了吻他的指尖,顺势这般抵住他的指背,掀起眼帘凝望,蓝色瞳孔下的留白若饱含未被驯服的野性,然而说出来的话却挑起撩拨的尾音:“又在想什么呢?嗯?”
“在想……”戚暮山触及温热的唇瓣,不由眸光微动,视线流转,“你的那把剑。”
“玄铁剑?”
穆暄玑便解开腰间佩剑,交到戚暮山手里。
戚暮山难掩欢喜地抚了抚剑鞘,接着拔剑出鞘,一点寒芒闪过,问道:“就叫‘玄铁剑’么,有溟语的叫法吗?”
穆暄玑笑着摇头:“没有。”
戚暮山起身踱出,忽以剑指轻弹剑身,清越龙吟声中,他回眸莞尔道:“宝剑如良驹,乌云都有称呼,总该也给它一个名号。”
“剑用到卷刃了就得换了,所以我们没有给剑命名的习惯。”穆暄玑托起下巴望着他,“但玄铁剑经久不损,确能取个名字了,不如你来说一个吧。”
戚暮山翻动手腕,剑光似花落,剑尖挑杯盏。
“此剑有什么来历吗?”
穆暄玑看着戚暮山执剑将苏赫备下的琉璃杯递到面前,正要抬手拿过:“是我阿母赏给阿帕的。”
阿帕,是南溟语里的生父。
话音甫落,剑身一抖,琉璃杯随即滑落,穆暄玑眼疾手快接住杯盏,放回剑尖处:“听王舅说是和玄铁弓一起铸的,算是阿母给阿帕的聘礼吧。”
如此说来,那玄铁弓便是穆北辰的兵器。
难怪他少时擅射,想来先王原本是准备将玄铁弓作为他的储君礼的。
戚暮山稳住剑身,抬腕发力,杯盏向后掀抛,在半空画出一笔泛着金光的丹青,最后落在他指间,一滴未洒。
他举起琉璃杯,仰头饮尽清茶。
“玄铁性寒,音色似泉,不如就叫寒泉?”
穆暄玑颔首笑道:“好啊,寒泉剑。”
戚暮山放下琉璃杯,意犹未尽地收剑还给穆暄玑,忽见他往身后望去一眼,接着唤了声“阿嫂”。
许是苏赫觉得这么晾着他们不妥,因而去通报了监军。只见托娅没穿戎装,而换上常服,手里还拎着酒坛。
戚暮山方要跟着问好,托娅便搁置酒坛,冲他微笑道:“想不到戚公子不仅神机妙算,舞起剑来也别是风情。”
“咳,一时兴起,班门弄斧了。”戚暮山稍赧,他只想着舞给穆暄玑看,不成想竟也全被托娅看去了,随即指着酒坛,转移话题道,“阿嫂这是?”
托娅拿起穆暄玑手边的琉璃杯,边倒酒边说:“葡萄酿,是天枢王妃,也就是阿古拉的舅母,亲手酿的。”
因着只草草见过一面,戚暮山没什么印象。
托娅倒完穆暄玑的,刚去拿另一只空杯,穆暄玑忽然拦道:“嫂嫂,他体寒,不能喝。”
托娅微愣,讪讪放下酒坛:“哦,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了。”
戚暮山悄然戳了戳穆暄玑的大腿以示抗议,却被他立刻捉住,把这只不安分的手按在他腿上。穆暄玑小酌一口葡萄酿,问:“阿嫂,那些叛兵追查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