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作者:绮逾依      更新:2025-09-26 09:10      字数:3287
  萧遥深觉棘手,干脆拔出斩鲸,将刀锋偏在萧锷颈侧,吓得萧锷一激灵,“哥,你要杀我?!”
  “你这么爱读书,应该也知道杨修怎么死的吧?”
  萧锷咽了口唾沫,他当然知道,杨修太过有才,干涉立储,显身扬名,遭到曹操忌惮。
  因此,哪怕是四世三公的弘农杨氏,最后曹操也照杀不误。
  “哥……”萧锷躺在地上,颇有一副任君处置的泰然,“要是你真像曹操那样,杀我一个杨修也无妨!”
  萧遥冷哼一声,萧坦对于振兴萧氏一族的想法已经深入萧氏族人的骨髓,包括萧锷也是。
  “你把自己比杨修?我看,你更像司马昭啊。”说罢,萧遥挪开脚,收刀入鞘,“以后再这样,休怪我不看兄弟情分。”
  “那也很好啊,”萧锷很快站起身来,“司马氏两兄弟齐心协力,你我兄弟为何不能呢?”
  萧遥不想再说,转身离开了。
  原地萧锷意味深长地望着萧遥魁梧的背影,“哥,你不想也没关系……我会让你想的。”
  他捂着因为萧遥践踏而微微有些疼的肋骨,也拖着步子走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萧遥想说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萧锷接收的:我哥把我比作司马昭,那他就是司马师,他想和我成立霸业!好哥!
  第146章 本心
  在雨停之后几日, 徐舒皓带人处理完余下的积水,差不多也快到七月了,便开城投降。
  温兰殊负责安置城内幸存百姓, 因为连日阴雨,水又不干净,贫民居住的角落里多灾多难的, 一车车往外拉着尸体。
  他没有对人宣称自己的晋王身份, 乔装打扮为医生, 给人诊脉熬药, 至于州府衙门商量军务,他也一概不参与。
  卢英时一直在他身边,这天忙活一天, 路过衙门依旧灯火通明。跟别处水干后留下一地淤泥不同, 衙门两侧干干净净的,也就只有白灰墙壁上的一点泥线能证明洪水曾经来过,那堵墙一半白一半黄,新的墙灰还没粉刷上去。
  “十六叔……”卢英时晃了晃温兰殊的药箱, “要进去看看吗?”
  现如今徐舒皓从站队铁关河后反复横跳,这次一败又到了萧遥这边。理由再简单不过, 谁厉害跟谁, 目的也一致, 封官许愿, 让我回幽州打死不孝子徐舒信, 好处多多。
  萧遥不会轻易上当, 没有轻易允诺, 还要再观察——这些都是聂柯说的。如今, 萧遥身边愿意跟温兰殊保持和睦关系的也就只有聂柯, 剩下的无不因为傅海吟和萧锷,早早见风使舵。
  “没用。我现在的话,不顶用。”温兰殊转过身,逆着光往前走。
  卢英时很生气,可自己跟温兰殊区别不大也没能耐。谁知道当初萧遥还得看晋王脸色办事,结果打了几场仗下来尥蹶子……卢英时越想越气,在心里啐了萧遥几口。
  “负心薄幸,利欲熏心,得志猖狂,忘恩负义,卑鄙小人,唯利是图,吃里扒外,得陇望蜀,贪得无厌,得寸……”
  “阿时,你说什么呢?”温兰殊回过头来。
  “没什么。”卢英时笑笑装作无事发生,“十六叔今天好几个病人跟我说谢谢呢,你那几个药方子很管用。估计过几日,这边的疫病能大好些,你也要注意身体呀……”
  叔侄二人在街上走着走着,路过了卢公祠。不过因为战乱的缘故,城内先贤祠还没有修缮好,水浸泡过后依旧是一片狼藉。洪水带来各种砖瓦树枝散落在地上,温兰殊鬼使神差,就走了进去。
  卢公祠灯光微弱,根据泥线来推断,洪水当初应该有半人多高。温兰殊没有亲历,料想当初肯定是哀鸿遍野。
  看到灾厄会心痛,这是恻隐之心。尽管很多人强调了无数次,不该有这种无用的仁义,可温兰殊自小受母亲影响,早就根深蒂固,本性难改。
  院中老丈擎灯而来,“你是……”
  “路过,看看。”温兰殊绕过影壁,无意间看到了上面的字迹。
  是温行的字!
  温兰殊细细看这厅壁记,大周流行此风,官员有写厅壁记的传统。温行的文风比较复古,没有华赡词藻,读起来光英朗练,丝毫不拗口。
  他这才想起,和父亲已经阔别很久了,不由得悲从中来。
  “十六叔……”卢英时也看到了左下角的“温行”二字,知道温兰殊为何忽然黯然神伤。
  见字如晤,父亲的谆谆教诲犹在耳畔。少时,温行常教导他,“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因为温兰殊心思敏感,跟人交往喜欢多付出那么一点儿,别人生气也不会骂回去,自己憋一肚子气。
  再加上老好人做久了,谁都想来拿捏一下。他有次跟温秀川吵架,回来气鼓鼓跟温行说,温秀川一直欺负他,再也不要和温秀川玩了。
  温行却问他,你有了解秀川是怎样的人吗?
  “贪便宜,贪财,喜欢玩儿。”温兰殊拧巴得噘起小嘴。
  “你对他好,是因为想让他跟你对他那样,也对你很体贴,是不是?”
  “嗯。”
  “你既然已经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为何还想从他身上得到无法得到的东西呢?”温行循循善诱,“反过来说,因为别人对你,不比你对他那样好,你就改变自己一贯的作风吗?”
  温兰殊觉得不对,非常不对。
  温行过来摸他的头,“殊儿,我知道你委屈。但是,‘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你既然知道他是什么人,其实已经足够了。至于你是怎样的人……这是一个你这辈子要回答的问题。我问你,你想做怎样的人?”
  小温兰殊脑海里闪过很多回答,进士、大儒、隐士,又或者封侯拜相?这都不是答案。
  怎样的人,归根结底,是人,不是头衔。
  想了很久,温兰殊回答,“我想做个好人。”
  温行不置可否,“为什么是这个答案?”
  “看到别人开心,我也开心。现在想想,估计就是我这性格,温秀川才敢一直赢我吧。谢谢爹,我现在想开了!”温兰殊豁然开朗,愈加坚定,“他们管我叫老好人,我以后就做个好人吧!”
  回忆戛然而止,温兰殊不知不觉间,一滴泪从脸庞滑落。
  他这几日躲避萧遥,其实也是对自我的一种放逐。
  对啊……为什么就忘记了那句话呢?他因为喜欢萧遥,自然而然想向对方靠拢,哪怕有龃龉也不敢发作,总是按下不表,顺着对方的意思来。
  因为傅海吟觉得自己假仁假义,所以就要怀疑自己?
  温兰殊想明白了。
  他要走他的路,无论有用还是无用,都不要人置喙。哪怕和温行一样,总是独行于长路,也在所不惜。
  这是他的人生,他要与自己周旋一辈子呢。
  温兰殊豁然开朗,进卢公祠上了炷香,又留下一点钱财资助祠堂修缮。卢英时在一旁也捐出了一点儿自己的零花钱,“卢公还是我祖宗呢,我这后代子孙可不能忘了先辈。”
  二人出门的时候沐着晚霞,刚好撞见了两个熟悉的人。
  “温侍御!诶不对,晋……”
  熟悉的一幕再次上演,温兰殊将食指比至唇边摇了摇头,“阁下也在?”
  陶真上前,“哎呀,我家祖祖辈辈相州人,晋……您可能不知道。”
  说罢,他附耳对温兰殊说,“有人找你,关于幽州……晋王肯定很担心温相吧?”
  温兰殊忽然严肃起来,“是,还请带路。”
  ·
  “宇文铄的事儿,我弟弟都跟我说了。”聂松选了处隐匿的旅舍和温兰殊碰头,虽说不是事后诸葛亮,但是看到萧遥来了这么一出,不禁暗暗觉得解气,说得通俗点就是“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聂松不看好萧遥,非常不看好,眼看萧遥和温兰殊离心,聂松喜不自胜。
  一山不容二虎,温兰殊是脑子被门夹了才会跟着萧遥这么久——聂松大抵是这么想的,“目前我随时可调遣的潜渊卫有一千,你想不知不觉把宇文铄从中军大营做掉或者软禁都……”
  “呃,不如我们说幽州……”
  聂松冷笑,心里暗暗骂了萧遥几句,“晋王自己选的路,好走吗?宇文铄这种人,予取予求,丝毫不知感恩,你对他好有什么用?反而是先帝……”
  温兰殊扶额,“说幽州的事。”
  “明早可以动身,温相一切都好。倒是那个徐舒信有点难办,以及李廓,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非要把温相捆在身边。”
  “真是匪夷所思。我明早会跟你离开,你不许不经我同意就对长遐下手。”
  聂松撇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还真是体面,换我的话高低得来十八道潜渊卫刑罚……”
  “……我记得你之前没这么多话。”温兰殊打断,表示不想再听。
  聂松哼了一声,站起身打开窗户,讨厌一个人就连对方呼吸都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