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前提是他会返回来与我们达成协议。”
  “会的，我想。知道二十三大公家族的扩充方式，即便他不是那些家族中的人，也应该与之走得很近。这样的人看得更宽广，一面是源于自信，不会深陷在我们的协议与网络中，一面也知道利益才是合作重点，只要不破坏规则，自己可以得到好处的事没有不去做的可能。”
  倪丽雅动手收拾起桌面：“教国那里不久后就会来人了吧？”
  “三四个月后，就在帝国骑士侍从考核前期。三阶段手术左右精英汇聚的时刻，大概教皇想要借着机会找到他想要找到的人。也会有三大骑士团的人过来协助奇力士家族的工作，特殊的身份让我们并不敢动作过大，自身的发展也永远限制在了临界线左右。一旦被帝国察觉到线索，我们大概没有几个跑得掉，教国来人也是为了保险，这个时期下。”
  “但都不该是我们关心的事，家主和一众上层自会将之处理好。作为一个分支的我们，只要做好应做的事情就行了。大凡那个层面的事，都与我们相隔甚远。”
  “那奇力士家族的末日大概也不会远了。”倪丽雅接上话，端着盘子站在原地。
  “不是大概，是肯定。以前能相安无事都是因为奇力士家族自身的自觉性，不会主动让外部接触，也不主动接触外部。静静收集资料，靠着隐藏身份探究藏在帝国这块土地下的东西。现在不一样了，协议带来的人手增加，接触面扩展到了无限大。总会有人去分享这个秘密，暴露在帝国管理机构的视野中只是时间问题。但同时也说明了教皇对这次行动的看重，我们虽然难得发挥一次作用，但就这样舍弃也说不过去。”
  “有巨大的变故发生了、、、、不像是战争，是其他什么东西、、、”
  、、、、、、
  卡西亚在酒店中住了两天后，才搬回自己原本的住所。
  期间都在仔细考虑，不是协议带来的困扰，而是奇力士家族本身。真实程度、还有它们背后的势力。
  作为中间代理人样的协议不是假的，可以类比有钱便干活的雇佣军，很少去过问对错与原因。关心的永远只有钱是否能按时到达自己手里，并且雇佣军的组成和成员素质的原因，它们也渐渐脱离卡西亚现在的接触范畴。恶劣的生存环境让他们并不能改变什么，越来越不能介入到更高的局势。但两者性质相差不大，差别在协议时间上，齐默尔说的具有可持续性，且限制要少很多，倒有些像一些大厂家的零件供应商。
  不怎么相信齐默尔就是佩金兹·奇力士的后人。卡西亚觉得更像是借自己对佩金兹信息的需求，而人为制造出来的假象和烟雾。毕竟确定后牵扯出来的一系列事不可不畏小。
  思考很久，他最后找上了阿托环，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些信息与意见。
  联系接通，但另一头却是女声，卡西亚满肚子的话全部被堵在了喉咙里。
  “怎么不说话了，惊讶？还是其他什么心情？”叶捷琳带着笑意说，她等着通讯已有一段时间，从赫斯列与阿托环那里知道卡西亚回来后，便让阿托环更改了既定频率联通的对象。卡西亚那边的通讯机器都是由阿托环在升级，对设备很熟悉，以他的技术，这种事情很简单。
  被抓带了尾巴的小猫般，卡西亚想着怎么解释才好。只是以前看的书在这时都失去了作用，也没有经验，或者原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情况。
  双方陷入沉默很久，都是有耐心的人，无线电信号传达的无非只有叶捷琳在那边倒酒时，瓶口碰撞酒杯的清脆声响。
  还是叶捷琳打破了沉默，她并不想卡西亚也成为塞尔默那般的木纳石头。
  交谈得以在叶捷琳单方面审问般的情形下有序进行着。卡西亚隐去了自己接触佩金兹与两套书籍的关键点。
  “可以答应啊，若是按照你说的那样。”叶捷琳做了一些思考后回答，“对方背后的势力与你和他们签订协议没有冲突。并且换做是我，可能更加希望他们真的是其他大陆的人。不久后我们都得离开军部学校，那时失去的不仅仅是学校的天然保护，连同资源也会一同丢失。可能你对那些基础资源的价值没有一个合适的考量。但以后想要再找到相同的舒适环境来，大概是不可能了。现在时期特殊，我们身上一直没有什么用的军衔也好，爵位也好，在以后都会有很大作用。那是进入帝国中的最基本通行证，离开军部学校，就没有那么舒适的提升环境了。”
  “所以才说更加希望他们是其他大陆的人，只要信息和行动上足够小心，不留给他们追踪到你的任何线索，就并不用担心。并且，在他们想要调查清楚你的时候，你也能调查他们。只要手里有足够的信息，在协议将被撕毁的时候，你带着档案袋子随意走到帝国的管理机构里，有一定基础的阶位和身份，这份信息还能给你提供巨大的利益。现阶段发现疑似敌国的机构在国家内部行动，我想那些高层们是不会容忍的吧。”叶捷琳笑，卡西亚默默点点头。从小接触的东西不同，确实在一定程度上蒙蔽了他的眼睛。至少一些事情，他看到的地方远不及叶捷琳。
  第841章 准备让自己死亡（一）
  在利用与被利用上，卡西亚认为自己还要多向叶捷琳学习。
  没有立即与齐默尔他们取得联系，缓冲时间还有很多。卡西亚正在给自己绘制一个逼真的假身份，用来处理接下来的活动。
  持续让黛尔亚收集马诺马的信息，但目前卡西亚还看不到自己可以安全返回的苗头。在新住所中安心训练，看书让大脑日渐充盈。历史和神学占大部分，佩金兹新的两册书起到了指引作用，书籍的选取越来越有目的性和条理。
  经过几次尝试，休息期间，卡西亚终于联系上了帝国历史学校的莎可。声音藏着沙哑，经历了漫长旅途一般的劳累，仔细听就能感受出来。
  “出了一些变故。”莎可很高兴能再度听到熟悉的声音，近来才回到历史学校，但令她感到奇怪，什么都没有改变，原本以为长时间离校而该有的处罚，也完全没有进入到她的眼睛里。直到这会儿莎可才明白几个月保护自己的人背景有何种深度。没有和卡西亚细说，简单叙述了一点不久前的情况后，聊起了最近看的书籍。
  两人都商量好似的没有在对话中提及关于奇异文字的任何东西，甚至在交谈过程中，都很自然的避免了去叫对方名字。看得书都非常多，如何选择合适的语言来避开一些领域，并让对话融洽的进行下去，两人很好的达成了默契。
  “被其他人盯上了，虽然有自称是‘维特’的人提供了很好的保护，但应该只是个随意取的代号。”卡西亚看着关掉的通讯器思考，谈话中他了解到了不少，就在自己离开马诺马的时间里，因一些原因，莎可遭到了袭击。幸而得到了同样让莎可帮助翻译奇异文字的维特先生。
  “难道是当初在飞空艇上没有将莎可的那几个同学全部处理掉？”不大愿意相信原因在这里。那几人都是贵族，年龄几乎和自己一样却没有接触手术，就能说明一些问题，只是普通的贵族家庭而已，爵位并不代表着一切。
  卡西亚有些担心，莎可是现在他唯一知道的有潜力与能力去翻译那些文字的人，另一面，多少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吧。只身来到马诺马，若是没有变故，卡西亚相信自己现在的模样只会是莎可的翻版，唯有从事的工作和熟识的知识不同罢了。
  找到了黛尔亚，卡西亚尝试联系上回去韦伯利家族的赫斯列。
  “调查简单的情况就行了，若是可以找出维特背后藏下的东西，是最好的结果。
  “轻松的工作，现在正好不是我到处跑的时候。”赫斯列答应下来，想了想，将韦伯利家族现在的情况告诉给了卡西亚。
  “多注意动静，一旦认定什么，叶捷琳大概就不会去改变了。韦伯利内部情况变动，只要出现一点苗头，叶捷琳都不会选择忍耐。她知道忍耐这事情只要开了一个头，以后很多事都会以这种方式被处理掉。我想你多少可以、、、嗯、、、劝说一下。”赫斯列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较为适合的词语，“总之现在家族内部还没有找到愿意主动冒出脑袋的人，可以做第二个，但第一个最好不要有想法，这是我认为的。”
  再次来到酒馆是十四天后了。做好装束，卡西亚将礼车停在路边，进到酒馆。
  依旧没有什么生意，一层十几张木桌边上永远都只有几个人。调酒师倪丽雅站在柜台后整理杯具，看见卡西亚进来露出笑容，一面倒了一杯冰果汁，一面表示欢迎。
  “请到二楼。”倪丽雅说，一个男性酒保这时从地下室出来，代替了倪丽雅的职务。
  “还以为你不会再回来这里了，但只要在时间范围内，都是允许的。”随着倪丽雅来到没有一个人的酒馆二层，坐下不久，一份很正式的协议文件放在了卡西亚面前。
  很厚，纸张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纸张，这让卡西亚想起了经过光学加密的飞空艇船票，一样的材质与处理手段。文件里面一条条列出了协议达成后双方的职责，像是正规公司的信新人面试。除去这些，一同的还有几张密码卡片——内部的身份牌，与之对应的金色银行卡片，识别密码卡片。以及一张多重加密后的通讯密码卡，可以看做一种高级通讯机器的内核，插入卡槽后只能使之发出与识别特定的无线电频率信号。
  “不具备什么约束性，但还是请签上自己的名字。”倪丽雅看着卡西亚一步步说，“齐默尔先生在一个星期前离开这里回总部了，有特别的事情处理。工作暂时由我代替，这里算是一个分支点，就像遍布帝国的汽车站。”
  卡西亚说了一声“明白”，写上自己的名字后，倪丽雅这才介绍其他东西。
  “身份牌只在我们内部通行，为了方便与不干涉各自的生活，以后若是有什么合作，以及我们内部提供的交易平台都使用这张身份牌。金色银行卡片是用来支付相关信息的费用，若是图索斯先生你选择金钱兑换的话。至于识别密码卡，则是用于进出帝国中的各个分支驻地。最后的那张通讯密码卡，就是平时的通讯。因为是特定频率，连接的是我们内部人员，用于我们发布一些任务，及随时联系我们相互交易信息等。很欢迎图索斯先生经常使用它，当信息连成网络，很多未知的事情都能从中露出线索。”
  “请问是否还有其他疑问？”倪丽雅收过文件，自己签上名字后，给了卡西亚一份。
  “我想知道内部的交易平台有什么作用，以及关于《奇异生物见闻》与《古遗址见闻录》其他几册书的情况。”
  倪丽雅笑：“类似黑暗世界这样由各种人组成的交易黑市吧。但人员上限制在和我们达成类似协议的人。一面想通过这种方式让处在各地的大家都熟识一些，一面也是丰富内部的环境。经过筛选的你们人数虽然不多，但好在质量上与兴趣上都有着一些相同点，这种有着方向性的环境会给你我提供更大的帮助。如同一些学校教授们的交流会，或是相同阶层贵族间的酒会一样，可以免去大家寻找与筛选的时间。”
  “不同职业人员自发组成的交流组织那般。”
  倪丽雅赞同这种说法，“而其他书籍，除了《奇异生物见闻》的第一、五册可以直接靠着金钱购买外，其他的，我想则需要一定基础。”倪丽雅这时指了指卡西亚手边的身份牌解释道，“我想大家都不是怎么缺钱的人，金钱在一些时候，价值与这些知识完全不对等。有两种方法，刚才协议上也有说明，一种是靠着同等价值的信息交换，古遗址也好，新奇的动植物生态也好，一切可以称为未知的东西，都有这样的价值。另外一种，就有些向爵位与军衔那样的规则制度了。交易信息，或是完成我们不时下发的任务，都能提升身份能级。”
  说完，倪丽雅露出抱歉的神色：“图索斯先生，请理解我们这样的做法。交易会是公平的，很多东西都能成为砝码，但唯独金钱在这里不怎么行得通。”
  “什么信息都行吗，比如手术开发项目的资料，或是一些技术上的东西？”
  “要看是什么级别的资料与技术了。教科书上的知识可不行，分析机的检测能力还是异常实用的。”
  “我知道了，谢谢。”卡西亚笑起来，“若是没有其他事情，我想就现在离开。”
  “可以，但有一件事需要图索斯先生你知晓。是一个长期性的任务，报酬与奖励非常丰盛。”倪丽雅叫住站起身的卡西亚，转身拿出另外一叠单薄的档案袋，从中掏出一副肖像画，大师级水准，这让卡西亚回忆起高级酒店走廊中常常挂着的画作来。
  这次不再是不能欣赏了，反倒让卡西亚有些着迷。露出笑意，卡西亚的目光从画作移到倪丽雅脸上，带着疑惑问：“倪丽雅小姐，关于这幅肖像，不知道是什么任务？”
  第842章 准备让自己死亡（二）
  倪丽雅将画作放在了两人中间：“很简单的任务，只要能提供画作上这个人的信息，就算完成了。行踪、身份等等，任何一条只要经过了我们的证实，便能获得足够让人心动的奖励。并不危险，即便是一些不怎么确定的信息，我们都希望你可以提供。其后的真伪辨识由我们去做都行，但现在需要的就是一点点线索。不知道图索斯先生对肖像画上的这个人是否有印象？”
  看着用另外一个形式表现出来的自己，卡西亚赞叹画出这幅画的艺术家。别有另外的味道，和现在的自己就像是双胞胎般，因为环境和教育的区别，渐渐分化成了两个带着不同风格的人。
  装作仔细思考的模样，卡西亚摇摇头：“没有，若是以后有消息，我会立即联系你们。”
  “那我能问问这任务的原因吗？你们花费巨大代价来获取他的信息，可以看做悬赏和通缉了，应该有很重要的理由。”
  “他原本是我们内部的核心成员，但不知道为何反叛了出去，带走了大量研究资料。”倪丽雅的脸上充满了疑惑，好像是对这种行为的不解，话语全是喟叹的味道，“这在我们内部是绝对不允许的，但他早有计划，从我们眼睛里消失后，就再也没有了任何消息。现在那些核心资料虽然还没有流露出来的痕迹，但却是潜藏起来的危险。或许是想等着风头过去后再找到合适的买家进行交易吧。毕竟那些资料的价值早已不能单纯用金钱来衡量了。”
  “图索斯先生今后如果有线索，还请立刻告知我们。”倪丽雅甩掉脸上的神色，带着抱歉说。让客人看到这样的面容是非常不礼貌的。
  “我会的。”卡西亚回答，再度看了肖像画一眼，起身走出了酒馆。
  下午时分，难得有一点太阳穿过云层。卡西亚看了天空一眼，坐回礼车在路上转了好几圈，才返回城市中，租了一间为期半年的房子，将协议和那些卡片全部放在了那里。
  做完这些回到自己的住所，天色已暗了下去。心情同样如此，路上便开始从头考究自己接触奇力士家族的每一个细节，记忆一度回溯到了快要一年前，自己在布力诺地域第一次看到奇异文字符号的时刻。莎可甚至也在这时成了卡西亚怀疑的目标。
  “脑袋已经混乱了，现在并不适合思考这些。”卡西亚从浴室出来，喝完凉水后，身体没有干透便一头倒在了床上。眼睛紧紧闭着，精神却异常兴奋，太多的记忆在这时纷纷苏醒，积满了整个大脑。
  那副肖像画中的确实就是自己，卡西亚肯定，不存在偌大的帝国中，有一个与自己长得八九分相似的人的可能。即使有，也不会成为奇力士家族的任务目标。倪丽雅的话明显是一随意想到的，表情很逼真，但手术者天生就有演员的底子。只要控制得当，加以有效学习，控制脸部肌肉的活动而做出各种表情是非常轻松的事。
  想不到自己会被奇力士家族盯上的理由，除了佩金兹，他不认为在这之前自己与他们间会有什么联系。但心里隐约存在的莫名感觉告诉卡西亚，他好像遗漏了什么东西。
  “并不是其他大陆的势力，情况正好和叶捷琳希望的相反，帝国内部势力隐藏下来的一个组织？”尝试着这样考虑，“平日里并不经常走动，知道自己相貌的人好像也并不多，唯独四方势力，想要获取自己的资料很简单，照片想复印多少有多少。现在自己也几乎从他们眼睛里消失不见，明面上他们顾忌很多，行动都不会过于明显，也大致符合他们借用隐藏势力来寻找我的情况。”
  一旦潜意识下认定了某个结果，其后各种支撑他成立的理由就会纷纷从脑袋里冒出来，越看越行得通。只是反向思考，卡西亚觉得以四方势力对帝国内部的掌控力，这种做法并不可取。若真是其中一方的组织，无异于是将自己完全暴露了出来。无论怎么隐藏，线索和足迹已经留下，顺着追踪到源头也只是时间和人力的问题。当前时期，情报机构隐藏起来搜查自己才是最安全和稳妥的。不怎么了解四方势力高层的想法，但卡西亚知道他们都不愿意在当前冒险，考量与计划不会如此简单。除非是做好了彻底舍弃“奇力士家族”的打算。
  理出来的线与方向在最后缠绕成了死结。深深叹息一声，通讯机器却在这时亮起。窗帘一直拉着，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昏暗房间里闪烁的红色警示灯光芒。
  “叶捷琳？还是黛尔亚有紧急的事情？”卡西亚在床边坐起，没有立即接通，因为源于心底莫名的恐惧感。很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让卡西亚的身体变得迟缓。等待了几十秒，卡西亚才站起来，一面走一面深呼吸，像是要将身体集聚地沉闷空气完全交换出去。
  不知名的无线电信号频率，卡西亚在原地怔了几秒钟后拿起传声筒，传来孛锒沉稳的声音。
  第二天一早，卡西亚坐上回去马诺马的飞空艇。黛尔亚则需要晚几天才回去，这里工厂的生产运作需要她交接，并且还得选出一些人手一同回去马诺马，恢复那里已经停下的机器。
  心情和窗户外厚实的黑云同样沉重，孛锒教练传来讯息确实值得高兴，可以再自由进出马诺马与军部学校，不担心危险也说明了这几个月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只是昨晚简答的一句话却让卡西亚想了很多——尽快回来，我有事情要当面给你说。孛锒联系上卡西亚只说了这一句话，便在双方的沉默中挂断了通讯。
  “回到原点了。”卡西亚坐在座位上自言自语。
  短途航行的飞空艇并无单人专属房间，和高速列车相似，是遍布飞空艇几层身体的座位。航行已有四五个小时，云层之下该是建筑拥挤的马诺马一角了。
  其他旅客都闭着眼睛，身体沉在座位上休息。缓慢且柔和的乐曲使得卡西亚全身微微发热。收回目光，手里拿着的书也失去了吸引力。卡西亚心里猜到孛锒要告诉他的会是什么，唯独他自己一直不愿意去相信而已。
  第843章 准备让自己死亡（三）
  越来越提前，马诺马的冬季如同一块准时的钟表，用自然气候向着坐落在内它内部各处的势力提示着时间的流逝。布兰科山脉几乎只有夏季时分才有能看见山峰的机会，越过夏季，黑云便一直循环在了变薄与增厚中。
  走出机场，卡西亚在附近给自己买了一件风衣穿上，才显得与周围融洽了很多。气氛的确和黛尔亚叙述的那般，干冷的空气多了沉重压抑。周围建筑也成了蒙上灰尘的器具，耀眼的不再是灯光，而是拉扯出来的一大片阴影。
  在途中联系了叶捷琳，告知她自己已经回到了马诺马，会在军部学校呆上很长时间，若是没有意外的话。得到了“我马上赶过去的”答复。至韦伯利家族的会议后，叶捷琳一直都在家族中处理一些事情，同时借由阿托环那里收集来的信息，来观察家族的变化，以采取合适的行动来让自己不受到不公平的待遇。
  还是熟悉的齿合状金属大门，卡西亚穿过长长的金属通道，先回到了自己几个月都未进去的宿舍。门上还留有未被清理干净的脚印，叶捷琳回到军部学校总会想着在这道门上留下些东西，来表明自己回来过。
  一切都没有变，其实卡西亚对自己上一次离开军部学校时的印象也模糊了。墙壁上夹着很大一叠通知，没有喝完的凉水在几个月中变了味道，好在空气循环系统的运作没能让这些气味留在房间里。
  进到浴室中，卡西亚按照记忆拆开淋浴的进水管道，拿出放在里面有一年多时间的光滑圆柱体，仔细检查了一遍才微微放心。材质让它们不会沾染上锈迹，甚至连同自身温度也没有因为长时间浸泡在水里而改变。
  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布力诺地域和一箱子固态红水银放在一起。从贝佳斯地域回来后，他曾认为这两根圆形柱体和格罗特留下的东西相同，会是某种能源物质。但接触自己的血液后没有相同的感觉出现，只是“单纯”的圆柱体，卡西亚想。
  换了一身衣服，卡西亚坐在书桌前想了很久，才来到孛锒的办公室。
  孛锒的面容与声音已经配对不上了，几个月未见面，让卡西亚生出一种阔别后再相遇的老朋友一样的感觉。苍老了很多，有每天刮胡子，脸却依旧显得不怎么干净，多种多样的神情同时充斥在一张脸上造成的。空气中充满了烟味，办公桌上的烟灰缸被埋在了烟头下面，大片烟灰落在周围。
  头发白了一片，确切的说，是左眼一圈周围的头发和眉毛全部成了雪白色。皮肤也与周围不同，充满了可见的皱褶，不在具备孛锒其他位置应有的健康感。
  见到卡西亚进来，注意到他的目光，孛锒示意先坐下。
  “一项小实验中途的不适应症状，对身体倒没有什么坏处，几个月就会康复。”孛锒指了指左眼上雪白的一片头发简单解释说，“这不是重点，我说过等你回来后有事情告诉给你，但每想到会这么快。”
  “几个月过的还好吧，很抱歉作为你们的主教练，却没能提供上什么帮助。”孛锒有些嘲弄的语气。生活与脚步在这段时间里被完全压缩在了办公楼中，感受或许就只有他与希米亚知道了。
  喟叹一声，孛锒拉开抽屉，拿出烟来。在一半停下了，他放回火机与烟，偏过头在一旁堆起来的文件中翻了翻，丢给了卡西亚。上面标记的日期是一天前，打开来看，很厚的文件夹中只有五六页装订在一起的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