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西亚以为一两个小时就能抵达目的地，当得知还有接近三个小时的路程时，只能无言表示接受。心情很快转变，他认为将这一次旅程当做实地了解地下世界的机会也未尝不可。以往只能通过各种资料去建立关于地下世界的模型，现在实际来到地下的巨大空腔中，又是一种完全不同的体验。
  模拟超级分析机超速运转，更为精细的模型在搭建的过程当中了。资料上的细节终究存在限度，用精神感知去捕捉到的情况要详细非常多。
  况且身边还有两位兼顾保护与解说的陪同成员，卡西亚的大部分问题都能得到解答。
  累计前行三个多小时后，三人脚下的坚硬岩石变成一大团起起伏伏的盘结根茎。选择在这时做短暂休息，虽然赶路的过程并不累，遇到的零星地下生物都被迅速解决掉。但从这里开始，往后路程的环境将发生巨变，地下生物的数量也会多起来。
  脚下污染带来的粘稠感告知卡西亚这一点，他需要一些时间去观察前方大团的盘结树根。
  对陪同人员进行了简单的说明，卡西亚单独去到前方。脚下的世界树根茎略微柔软，散开的精神感知能迅速与之建立起连接，并将感知网扩展到远方。
  走出一点距离后，当精神感知探索的情况出现些微异常，卡西亚举起右手，一点光亮至食指指尖出现，冉冉升起接近百米的高度，这才突兀间散发出强烈的光线，一时间将数千米的一块地方完全照亮。
  “哦，真是不节约体力和储备能量的做法。”远处，被光线笼罩的科琉克斯和斯洛瓦感叹一句，“你喜欢就行了，我们还是知道一点关于你的信息。在地下世界里，你比之地下生物还要可怕，能量应该是用不完的，真羡慕。”
  卡西亚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注意力这才去到周围。
  脚下的世界树根茎显露，大部分都和污染净化工厂底层的那节根茎相差不大。不过一些根茎上，有小块树皮消失掉了，露出灰白色的渗人枝干，且布满被啃咬的痕迹。
  “地下生物的食物来源都是世界树根茎的表皮。”卡西亚记起资料上所说的信息，“能量物质可以完全由污染提供，但组成身体的物质，则几乎来自于树皮。”
  “不啃食树干，是单纯因为啃不下来？”突然之间有些好奇，亮光下的树干正冒着接近于黑色的烟雾，如同灼烧它的火焰才被浇灭。没有多余的思考，卡西亚狠狠吸了一口烟雾，只感觉这具身体因各种刺激而瞬间激活，顿时急速运转起来。
  紧紧抿着嘴巴，卡西亚以一副难受的神情仔细品味着这一口烟雾。
  “嗯，难闻的味道。”他给出简单评价。
  “污染很浓郁，的确比地面上的更为难以处理；空气中存在剧毒物质，还有一些能在污染当中存活的细菌。细菌的活性很不错，能在我体内存活数秒钟才被杀死。而毒性的强度，应该是较为强烈吧？”
  卡西亚在这里摸不准毒性的强度，对于很久很久都不再去关注生物毒剂的他，这方面的确欠缺相应的自觉。手术者的世界里，生物毒剂本应该是一个较为广泛的应用领域，他有专研的想法。可后来的种种原因，导致他自身丧失了去专研的机会。
  当然，他也几乎失去了中毒的机会。这应该是好事情，他时常这样想。
  “也带着腐蚀性，不过很弱。”最后不忘补充。
  卡西亚这时让角质体覆盖右手形成利刃状，切下一块根茎的枝干，当做食物放进嘴里吃了起来。同时，却是根茎上的缺口处流出粘稠的黑色汁液，尚未流淌出去多远，就自我蒸发，大篷浓郁的漆黑污染雾气顿时升腾而起。
  用手扇了扇，污染雾气立即淡薄许多，而枝干上的那块缺口，多了类似角质体的柔软物质，正在蠕动着，将缺口填充，一个呼吸间，就将切下的那块地方补充完全。质地也被同化成为根茎枝干的模样，好像未曾受到切割般。
  卡西亚一面看着这神奇的一幕，一面嚼着没有丝毫味道、且充满各种有害物质的根茎枝干。
  “不怎么好吃。”他不忘评价，随后就将嚼碎的枝干吞下肚子。这一次，身体的反应要更为激烈，不过也只是更为激烈而已。数个呼吸后，所有因刺激产生的反应都消失掉了，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比起古历史世界树的碎块，同属于古历史世界树的根茎，它的价值远远比不上被烧焦的碎块。
  地下世界空腔应该大致形成一种内部循环了，卡西亚这时想着，根茎的确可以当做食物，但大量被进食，根茎网肯定也会产生相应的防御反应，否则以地下生物的数量和胃口，根茎早该被吃完。而地下生物涌到地面上，将是历史当中时常记载的事件。
  卡西亚站起来，环视周围一圈盘结的树根，开始思考着以世界树根茎为食物的地下生物们，是否会带上一些世界树根茎的特性。污染种生物的血液含有大量污染，可以作为提纯污染柱体的材料。那么地下生物们的体内，诸如血液和血肉，是否能浓缩出类似古历史世界树碎块般的东西呢？
  并不需要是世界树碎块样的物质，只要能作为噬星菌体的燃料就可以了，卡西亚并不在乎具体的形式。作为一个可行的方向，这一条猜想成为需进行的实验，被卡西亚记下。
  “味道怎么样？看你吃了一大块。”突然间的询问声将卡西亚拉回眼前，科琉克斯和斯洛瓦已经来到近旁了。
  “不怎么好吃，原本以为能作为食物，当做在地下世界的备选能量源的。”卡西亚颇为失望，“你们没吃过？你们的胃袋和身体强度，只是尝尝，应该不会有问题。”
  科琉克斯和斯洛瓦立即摇头：“尝过了，去医院躺了半个多月。治疗费用让我们接近两年的各项任务都算白做了。”两者耸肩，看卡西亚的眼神又变了一层来。
  卡西亚适当表示抱歉。
  第2667章 内爆的“红星”（上）
  三人站在一起，头顶上的感应力场光点变得更强烈了些，照亮的范围更远了。
  卡西亚询问到关于地下世界自循环的问题，立即得到解答。
  “不完全是自循环，即便没有手术者的参与，能让地下世界生态维持下去的，一直都是我们脚下的世界树根茎网络。不要忘记了，它的本质工作就是吸收营养物质，从各个地方、及更深的地下。”
  斯洛瓦这时补充到：“各处大型的地下世界空腔，漫长时间都在持续为手术者提供各类物资。但不会过渡的去汲取，因为猎杀地下生物，尸体搬回地面上，本质上是在开采世界树的根茎。数百年前，不是还有关于地下生物兽潮的记载吗？原因就是开采过渡，导致循环不稳定，某处世界树的根茎被啃食过度，而又得不到及时的营养补充所导致。最终结果，就是根茎得不到及时恢复。”
  “后来就有所改变，猎杀的同时，还会进行必要的监测，以便防止兽潮的发生。这和极限地域的处理方式差不多。以帝国当前的力量，除了南方森林这处极限地域，是完全有能力将其他地域的类第二类生物完全清理干净的，需要的仅是时间，以及四方势力间的团结而已。”
  卡西亚这时感叹一句：“时间肯定足够，但四方势力的团结会很困难。”
  他对科琉克斯和斯洛瓦的解答表示感谢，一面迈开脚步，一面继续询问到：“地下生物们是否存在特殊的地方？比如体内有特殊的物质，或是和地面上的类第二类生物有着明显差别？”
  两人跟着卡西亚的脚步，想了想，都摇了摇头：“我们只管猎杀，偶尔会帮助搬运尸体。解剖和利用尸体，不是我们所擅长的。回去后，你可以去地面上的工厂问问。和克莱斯大人打过招呼，我想就会有这方面的专家来为你专程解答了。”
  交谈而后继续，去到关于地下世界的各个方面。三人再度赶路，不到两个小时候，起伏的地形消失掉，一片较为平坦的地下平原迎接了他们。
  这里当然没有泥土，纵使被称为地下平原，脚下踩着的也是坚硬的岩石，以及轻松就能破开岩石，在各处展露的粗壮根茎。周围偶尔会出现一块荧光苔藓，依附在根茎上，以侵蚀树皮为生。除此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
  “甚至没有一朵蘑菇。”卡西亚想起了西西亚，想起西西亚曾经兴奋地给他介绍过的各类蘑菇知识。有适应力和生命力异常强劲的蘑菇种类，可以在各种极端环境里存活。每当说起这类蘑菇，西西亚就充满敬畏和喜爱。
  此刻的卡西亚多么希望西西亚也在这里，来看看这片岩石构成的地下平原，然后以温和的语气询问：“你的那些蘑菇，能在这里存活吗？所谓的生命力强，不过环境还不够极端而已。”
  这一想法要实现，还要等一段时间才行。
  在卡西亚、科琉克斯和斯洛瓦眼中，身处的地下平原算不上环境极端，但可以用恶劣形容。但在其他人眼中，沙尘暴般的浓郁污染，满是剧毒、腐蚀性物质、及各类危险微生物的空气就足够让大部分手术者死亡了。
  而无光环境，来自根系网络带来的身心上的影响，没有足够强大的精神体，受到影响的将不仅是力量，精神意志也将有崩溃的可能。
  思考适时停下，来到目的地，卡西亚让科琉克斯和斯洛瓦在距离自己七八千米外的地方等待。一个合适的距离，对于两者的实力而言，发生危险情况后将有足够的反应时间在。
  卡西亚在地下平原上找了一块较好的位置——一块台阶般的岩石凸起，旁边有一根展露的巨大根茎——他去到岩石台阶上坐下，没有去制造光亮，而是在黑暗中脱掉衣服，放在了一旁，以防实验把这唯一一身衣服报废掉。
  有几分钟的心情平复时间，也有十来分钟的思考时间。
  卡西亚自认为一切都准备就绪后，胸口的究极金属皮肤亮起颜色不断循环流转的荧光，最终将色彩固定在鲜红色上。他起身，趴在了世界树根茎上，以便让胸口的“世界核心”更加接近根茎。
  姿势有些奇怪，但周围没有人，卡西亚也不在乎。
  世界核心的鲜红光逐渐蔓延至全身。他继而分泌出大量的角质体，如同软体动物可自由伸张的巨大嘴巴，把世界核心当做胃袋，一口咬下接近五六倍自身体积大小的世界树根茎，朝向世界核心“吞食”进去。
  “嗡、、、”有轻微的颤音响起了。
  而旁边，科琉克斯和斯洛瓦才找到一块地方躺下去，这时就不得不坐起来。
  “我们是不是应该离得更远一些才好，他这个状态，我们根本闭不上眼睛！”鲜红光芒没给反应时间，迎面捶打在两人的脸上。轻微的刺痛感顿时让他们升起警觉，表情因而都变得严肃。
  看着周围这一大片被鲜红光突然照亮的地面，两人已经起身后撤：“以前只知道他是怪物，现在看来，他还是一头充满神秘性的怪物。”
  “这是陆地红星的能力？”
  “谁知道呢，应该是吧，你没发现空气都变得干净了吗？污染雾气已经全部消失掉了！”
  与此同时，此处地下世界朝向南方森林的边界，一片地方被数颗生物电感应力场光点照得明亮。有一道巨大的陡峭岩壁安静横亘着，上面盘结着密集网状的世界树根茎。
  这道岩壁看不见上方的尽头，也看不见左右两侧的尽头，一堵坚实的墙壁般，将地下世界的扩展直接闸断于此处。
  在数颗光点笼罩的范围里，一道不规则的裂缝将岩壁撕裂开口子，大片浓郁的黑色污染雾气形如另一种燃烧的火焰，从中滚滚涌出。
  十几人正在巨大裂缝的周围进行着加固作业。就在裂缝侧旁，地下生物尸体堆积了数堆，一些正在被简单解剖，一些则是被当做养料，正人为的“喂送”给裂缝边的世界树根茎，期望它们尽快生长，延缓这道裂缝扩张的态势。
  赶了一天的路，请一天假，见谅
  做了一天车，下了飞机又是两个小时才回家，太累了，请一天假，见谅、、、、
  第2668章 内爆的“红星”（中）
  从裂缝冒出的浓郁污染更像是别样的火焰，具有强大的侵蚀性，虽然不足以燃烧掉世界树的根茎，但似乎因此具备了排斥属性，能让交织的根茎网解散松开，进而一点点让裂缝本身扩展。
  人为的加固作业起到一定作用，至少通过“喂食”污染生物，裂缝周围的根茎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如同手术者的自愈能力，尽可能的形成一层血痂，想要将裂缝包裹，随后进行彻底的恢复。
  极为浓郁的污染将自愈的过程完全阻止掉了。与其说正在生长的根茎是延缓裂缝的扩张，倒不如看做人为制造更多的根茎出来，去制造一道薄弱的防御墙壁，以便让“火势”的蔓延不会显得强烈。
  换一种说法，当着火的时候，是可以用数量极为多的木材去压灭火源的。只是作为“数量极为多”的前提条件不怎么容易满足而已。
  裂缝内也存在数点快被污染烟雾遮盖住的感应力场光点，隐隐约约能看见置身其中的几位手术者——正在安装污染抑制装置，一种由阿瓦隆机构研发，帝国顶尖研究机构制作的器具。其核心部位的材料，便是古历史世界树的碎块。
  不过仅是一小块而已，比婴儿的小拇指尖还小，勉强能起到些作用，使得污染不会从整个裂缝当中喷涌，而仅是从上方溢出。
  “更换周期越来越快了。”浓郁的污染中，安装抑制装置的几人缓步撤离。他们身上都穿着额外的防护装置，那是使用圈养种龙类皮肤缝制的防护服，配以自身的生物电感应力场，能减轻污染的侵蚀。不过防护服本身也是消耗品，一定时间后就会变成污染种防护服了。
  “第一次记得是两周才更换一次，这一次已经缩短到五天。防护服也一样，以前可以穿一个多小时，这一次却不到十分钟。为了更换抑制装置，我们已经换了几身衣服。但是裂缝深处的抑制装置还是得被迫放弃掉，以我们的状态，根本不能深入其中。”退回的成员里有人接话到。
  “下一次更换，是不是会由极限领域的成员过来？”
  “谁知道呢？我们已经不能再前进了。危险警戒线一再向出口靠近，但凡超过警戒线，精神世界就直接黯淡下去，地面生出霉菌，植物大片枯死。不想再体验第二次，那可不是轻松的体验，真正地感受到死亡离得自己如此近。”满是心有余悸的话语声，“你们说，极限领域手术者是怎么处理污染的？根据情报，敌人当中有不少人甚至在主动吸收污染去利用，并且看上去还没有异样在。”
  说话的人或许只是感慨，但下一刻就察觉到数道盯过来的目光，于是不再说话了。
  几人的队长这时提醒，也是言语上的警示：“不要有危险的思想。都有精神世界被侵蚀的经历，污染到此是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就可以了。现在的确有一种提升精神力量的方式，让精神世界受到轻微的侵蚀，触发防御和修复机制，以此提升精神体的强度。重复这样的过程，一定循环后能取得不错的效果。”
  说到此处，队长不禁加重声音，“这一过程都是在监管下进行的，一旁就是治疗机构，当然安全。但如果是自己一个人去这样做、、、能来都手术五阶段，大家都是各个时期、各个群体当中的绝对强者。不过还是提醒各位，污染之下，我们这样的绝对强者身份，似乎没有任何作用。毕竟面对古历史时期如同神灵般的世界树，我们只会是其上的一束枝丫，不会很大的那一种。”
  几人耸耸肩，表示都清楚，也表示感谢。
  “咚！”敲击声里，是一名成员用换下的抑制装置金属外壳击打脚下踩着的坚冰。
  “别敲了，这层坚冰可是阻挡污染的主要原因之一，据说是一名极限领域手术者制造而出的，帮了大忙，否则裂缝外等着清理污染种生物的人还得增加几倍。虽然它没有那么容易裂开。”队长无奈，看样子，他曾经也敲过，或许不止一次。
  敲击坚冰的成员很感慨：“你们说制造这一层坚冰的手术者会是谁？明显是属于巨鲸群族的力量。但在帝国内部，还真地没有听说过有这样一位使用巨鲸群族力量的强大手术者在。”
  “你们说，这位极限领域手术者和克莱斯大人相比较，谁会更加厉害？当初克莱斯大人来到这里清理第一批强大污染种生物的时候，一手究极合金长枪，一手究极金属短剑，清理污染种生物的速度就和砍固定靶子一样。”
  “看上去，应该是克莱斯大人更加厉害吧！”
  “嗯，我想也是。”几人附和，因为他们真见过克里斯与污染种生物间的战斗。唯有队长有些迟疑，想了想后，也不算是附和，“嗯”了声后不再说话。
  几人继续朝前走，准备前去下一处抑制装置的位置，不合时宜的“咔咔”声响起，每一声都敲击进他们的心灵深处。
  敲击坚冰的那一人已经僵在原地，他好不容易转过身体，看向十几米远外的击打点，见到一片光滑，突兀地放松下来。可下一刻，放松的心情立即被惊惧取代，只见一片蛛网般的裂缝已经从裂缝的深处蔓延过来，眨眼间就走过自己的脚下，迅速朝向裂缝出口方向扩展而去。
  几人这时相互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惊讶和慌张来。
  “绝对不是我！”敲击坚冰的成员很害怕，连忙与坚冰上的裂纹撇清关系。
  “知道不是你！”队长沉声，他看向裂缝深处，却立即警觉，抬头观察半空，“你们不觉得四周变得明亮了很多吗？”
  其余几人这时才发现这一情况，那几颗用于照明的感应力场光点，不知为何，此刻的确变得明亮很多。几乎没有犹豫的时间，他们立即反应过来，并不是光点变得明亮了，而是浓郁的污染变得稀薄，对生物电感应力场的影响减弱许多。
  下一刻，未曾等到其他人回应队长的话，淡薄的污染已经突兀间完全消失，使得感应力场光点将四下照得雪亮。
  而裂缝深处，一双自带灰白色荧光的巨大眼睛亮了起来，交织的纯黑色十字瞳孔正看向他们。
  “跑！”话语声和抑制装置都尚未落地，几人留在原地的残影便开始消散。
  而裂缝出口周围进行作业的十几人同样发现了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