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婚嫁手册 第78节
作者:香草芋圆      更新:2025-09-26 09:35      字数:3007
  此刻她还在马上抱着他的肩膀。凌凤池拢着缰绳沿街缓行。她本来靠在宽肩上,边数落叶宣筳边低声地笑。
  初夏午后的阳光刺目。她仰起头,略过耀眼日光,只看得见凌凤池长眉修目的侧脸轮廓,一双凤眸直视前方,这是个隐忍不悦的神色。
  章晗玉撇撇嘴。笑话了几句他的好友,他还不高兴了……
  “背地骂他两句,不疼不痒的,你都听不得?也罢,不打扰凌相,下次当面我骂叶宣筳去。”
  凌凤池又道:“莫找他。”
  这三个字的语气和刚才大不一样。寒冽如冷泉,章晗玉被冻个不轻,瞬间闭嘴。
  或许是他自觉语气冷硬,缓了缓,再开口时的语气显得温和多了。
  “心情不好,惊着你了。”
  凌凤池策马而行,缓声和她解释:“回程只有你我夫妻,无需提及他人。晚上想用些什么饭食?写单子让厨房做。”
  靠在他肩头的章晗玉弯了弯唇。
  心想,在哄她呢?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再拿吃食哄一哄。凌相这种哄小孩儿的手段是不是有点看不起人……
  心里腹诽着,嘴上毫不客气地连点七八道大菜。
  炙烤活虾——要剥壳;鲥鱼鲜汤——要去刺。莼菜青笋豆腐羹——帮忙夹豆腐。
  她受伤的两只手当然剥不了壳,去不了刺,更夹不得豆腐。
  要么,他自己鞍前马后,处处亲自服侍她洗漱用饭;如果他做不了这些琐碎活计,她当然会抓住难得的机会,提出身边少不得服侍的人,把惜罗调回婚院……
  筹划得完美。
  没想到具体施行起来,她压根没机会提惜罗。
  两人回府后,凌凤池握着她的手腕进婚院,清退仆妇,反关院门,直接把她抱进了屋。
  第54章
  【四月二十,晴。
  上午出行,下午提前而归。今日也算逢凶化吉。
  白日屋里敦伦一回
  极为磨人】
  【他心情不好,便默然无语,也不怎么听人言语
  眼泪无用,嗔怒无用,嘲讽无用
  撒娇耍赖有用】
  ……
  章晗玉慢慢地喝滋补羊汤。
  滋补汤是凌凤池吩咐送来的。
  下午被抱回屋里,她两只手裹得像纱布粽子,纱布上方露出动弹不得的半截手指头,仿佛剥开的青葱,摊开搁在床边。
  本来力气就差得远,这下更是毫无反抗之力。
  好在还有一张嘴。
  哼哼唧唧地喊手疼。
  撒娇要抱要哄,耍赖地喊不行了,迭声地要缓一缓。
  全程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另一个从头到尾没说话。
  耍赖喊了半日还是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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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事后困倦眯了一觉。半梦半醒间,她一个激灵,猛地想起把惜罗调回婚院的筹划。
  大好时机不容错过,她当即打算开口提一提,睁眼发现自己在水房……
  耳边水声阵阵。有个不轻不重的力道在替她擦背。
  凌凤池见她醒了,缓声说话的同时,把浴桶里飘着的乌黑长发捞起,以干布裹住。
  ”知道你爱洁喜净。”氤氲水汽里听他道:
  “今日可是太疲累了?未清洗便睡过去。我替你沐了发,身上也用皂角洗过,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章晗玉现在完全清醒了……
  为什么凌凤池以为她爱洁喜净?
  因为她每次敦伦过后,无论如何疲累,前半夜还是后半夜,都坚持起身沐浴。
  为什么她每次困倦得眼睛都睁不动了还坚持起身沐浴?
  不是她爱洁净到难以忍受半点脏污,而是房事后即刻冲洗,有助于避子……
  章晗玉趴在木桶边沿,沾染水汽的浓长睫毛垂下,含糊道:“洗得够了。”
  木桶边搭着的两只裹得难以动弹的手,被小心握住,搀扶着她自木桶起身。
  窗外天光还亮着,傍晚时分,厨房熬好的一碗热腾腾的滋补羊汤送来屋里。
  两只手都用不了,凌凤池以汤匙舀起,一口一口地喂。
  吃喝饱足才有力气清账,章晗玉越想越觉得,今天的事得摊开来当面讲清楚。
  这趟出行意外频发,凌凤池心思重,嘴上不提,心里不知记了多少笔。
  大理寺官差是如何把她堵在偏僻巷子里的?可不是叶宣筳未卜先知。
  自己前脚消失不见,她这位好夫君即刻下令,以鱼符调来搜捕官吏,在周围十里撒网搜索,手段老辣之极。
  想来想去,他今日心情不佳,以至于罕见地显露于言表,根源还是在于她私下见了阮惊春。
  想到这里,她索性把事情掀开明面,两只粽子手在案上一摊,理直气壮地开始质问。
  “今日主要还是陪公主出行,顺道见了惊春一面。统共那么一会儿功夫,当面问几件事、说几句话而已,总不能给凌相带绿帽子。你这疑心病要治一治。”
  凌凤池不置可否,继续舀起滋补羊汤,喂去开开合合的殷红唇边。
  新婚半月,夫妻时时敦伦,最初生疏的房中手段,如今摸索地也熟谙了。
  他经常回想起新婚夜。
  想她的反应动作,慢上一拍的本能推拒,黑暗里不自觉的惊喘,无处躲避的小舌,处处显出青涩。
  她嘴里说话向来真假混杂,之前吹嘘得那些红尘里打滚的艳事,也不知从哪处听来的,只怕一个字都不真。
  赶在精锐兵马随行的公主出行之日,冒险和阮惊春相约密会,分明有急事商议。
  放阮惜罗进凌家,这半个月来主仆间的相处,他日日看在眼里。
  眼见为实。
  他本人倾向于,阮氏姐弟两人是她多年的得力下属,彼此知根知底,主仆交心,因而亲近。
  她反复提过的“家人”,或许,在她眼里算不得假。她当真把阮氏姐弟两个视作家人。
  由此可见,将幼女托付给傅母教养的谬误之处。
  遭逢家难的年幼贵女,孤苦无亲,隐姓埋名在乡郡生活,面前只得一个傅母,幼年过得困苦,自然生出相依为命的错觉。
  如此长大,免不了扭曲了心性,将身为仆妇的傅母,视作母亲对待。
  京兆章氏毕竟是名门大族。沉舟之侧,犹生芝兰。她自己在那般艰苦的幼年依然能够磨砺成才,灼灼耀目,以女子之身振兴门楣。
  闻氏傅母,阮氏外姓子,都是门中蓄养的家仆而已,哪算是章家人?
  她真正的母亲,也是出身大族的贵女,若知道自己女儿将仆妇视作母亲,家仆视作家人,在九泉之下,不知如何痛悔。
  凌凤池默想,还好来日漫长,凌家族人不少,待她亦亲厚,这些自幼扭曲的谬误之处,假以时日,可以慢慢地改正过来。
  热腾腾的滋补羊汤喂完最后一口,他放下碗,并不辩驳所谓的“疑心病”,把她两三句转向歪处的话头扭正。
  “你和阮惊春多日未见。如何约好相见的?”
  章晗玉不肯说。
  凌凤池又问她:“见面商议了什么要紧内容?”
  什么要紧内容?惊春厨房偷吃被傅母发现了?以后每次再进佛堂背面的秘密小院会被傅母追着打?
  啊,巴蜀郡传来的消息倒算个要紧内容。
  她笑吟吟问:“你家外放巴蜀郡的二叔父,和京城本家的通信来往频密么?上次互通近况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凌凤池原本提筷给她布菜,布菜的动作在半空顿了顿。
  “为何问起远在巴蜀的二叔父?”
  章晗玉当做没听见,盯着筷尖,催促说:“夹豆腐,不要莼菜。”
  以他的敏锐,提点一句足够了。
  凌凤池果然夹起一块软嫩豆腐,放在碗里。
  他还在追问,“凌家外放巴蜀郡的二叔父,和你今日密会阮惊春,两者有什么联系?”
  章晗玉死活不肯说。
  反正惊春逃脱了,她自己被逮回来,床上肉刑也挨过一轮了,还能怎么着。死猪不怕开水烫。
  她叼着半块豆腐,含含糊糊地,反过来劝对方想开点。
  “俗话说的好,水至清则无鱼啊。人人心怀秘密,追究到底,反而不美。你看,我从不问你政事堂决议讨伐阉党,定下的日期在何时。凌相为何要对我追根究底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