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婚嫁手册 第79节
作者:
香草芋圆 更新:2025-09-26 09:35 字数:2839
凌凤池沉默着,终于点点头:“说得好。”
接下去很长时间,屋里都没有人再说话。
只有夹菜用饭的细微声响。
对她这种死不悔改的态度,凌凤池早已经习以为常,并没有发怒,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只顺着章晗玉盯菜的眼神,给她布菜舀饭。
两人还算平静地对坐用完晚食,凌凤池起身道:“歇息罢。”
开门走了出去。
心底莫名的郁气从何时而起?说不清。
当他意识到的时候,这股郁气存在已久。
向来神志清明的灵台,最近却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超越理智之外,晦暗升腾。
似乎被她敏锐地察觉了一部分,却又误解了这部分。
哪会是对她红杏出墙的怀疑呢?
他的心还没有那么窄。
下午刚开始敦伦时,他尚不觉得自己异样。
他依然内疚。
内疚升腾,泛起近乎怜惜的情绪,化作绵绵的亲吻。
替她解衣时,还在想着,她意外伤了手,这次归家后的夫妻敦伦,本该有些抚慰的作用,他应多体谅些。
情玉催动本能。渐渐的,被内疚情绪压去下方的,更深的负面情绪释放了出来。
愤怒。
叶宣筳同样心悦她。交付鱼符叮嘱暗中寻人,叶宣筳本不该伤了她的。
却因为叶二郎心底隐藏的这份上不得台面的心悦,扭曲遮掩,反倒意外伤了她。
针对好友的罕见的愤怒,竟然还不是最底层的负面情绪。
仿佛一层压着一层,越往下的地狱罪孽越深重。
愤怒之下竟还隐藏着更深的,对他而言更加罕见,几乎从未在自身察觉过的负面情绪:
占有欲。
面对其他觊觎自己心爱女郎的男子,近乎本能的强烈的占有欲。
她确实没心没肺。回程路上还笑提起叶宣筳,嘲讽今日像吃了犯蠢药,呆站在路边不言不语的,大鹅都比他机灵,朝廷四品命官如今都这个德行?该整顿朝纲了……
当时他默想,叶宣筳哪是呆?
叶宣筳判断错误,误伤了她,心中正不知如何地懊悔内疚,折磨锥心。
心底难言的晦暗情绪,或许便是那时开始聚集……
凌氏明媒正娶迎的新妇意外受了伤,他身为夫婿,领夫人归家。一个不相关的外人,有何资格横插进来,有何资格懊悔内疚?!
回程路上,他心情低落,一路沉默无言,她貌似乖顺地坐在自己怀里,思绪却早飘去别处,她连自己的伤势都不在意,更不会多在意他的情绪。
什么事能令她在意?
看似带笑含情的一双动人秋水眸,只有足够接近才会知晓……
这双眸子浮光掠影,蕴含的脉脉情意仿佛水中倒映的月光,美则美矣,情意浮于表面,转头轻飘飘地便忘却了。
她伤了手,动弹不得地躺在床上,雪白脖颈仰起,显得姿态柔软又孱弱。
本该怜惜的情绪,忽地变了调。
本该更加温柔怜惜地对待她的。
俯身温柔舐去眼角泪光的刹那,他却险些难以自控,指腹重重擦过翘起的菱唇。
想深深地探入唇齿,逗弄无处可躲的小舌,逼迫她发出难以自制的声音,让那双水洗般湿润的动人眼睛里渗出泪花,专注地望向他一个人,瞳仁中只倒映他一个人的面容。
占有她。
让她啜泣。
……
他不能再在婚院里坐下去了。
傍晚,晚霞漫天,幽静的东南窄门敞开。
凌凤池没有提灯,孤身走进灯火阑珊的祠堂。
微弱长明灯下,守祠老仆取来蒲团,香烛。“阿郎,可要老奴伺候左右?”
凌凤池立在龛台前,注视父母灵牌:“退下罢。”
夜风吹动白绢帛,先父留下的八字遗训微微地摇晃。
【修身、谨行】
【慎言,奉节】
早在迎娶前夕,他便有所准备,在祠堂父母灵位前祝祷过:
若她始终无丝毫悔意,今生将看管于她。
纵不能举案齐眉,百年之后,同穴而葬,心中亦无憾。
如今她果然并无任何悔意,不会为他有丝毫改变。
改变的,只有他自己。
纵不能举案齐眉,心中亦无憾?如今,他已不敢再说这句了。
灯光摇曳。
映照在一双幽深凤眸当中。
至少她表面乖巧。还愿意顶着主母名头在凌家待着,见面客客气气与他招呼一声:“凌相”。
欢好放纵到极处时,那双噙着泪的动人含情眼里倒映出自己的影子,偶尔也能哄她喊一声:
“夫君”。
那就先这样罢。
——————
章晗玉坐在床头,若有所思地目送背影离去。
居然被她顶了两句就走了?
连多一句追问都没有?
凌凤池在朝中难缠得很,遇到廷议决策,轻易不会松口退让。原来在家里这么好说话的吗??
她遗憾地躺了下去。
两只手都不能动弹,对方心里又压着不知名的火,抱回屋这次敦伦,一开始不怎么搭理她的撒娇求饶,强硬起来格外有滋味。
当然,后面渐渐温柔下去,就是另一番的销魂滋味了。
她刚刚还在浮想联翩,如果按着从头到尾来一回厉害的,她熬不住,巴蜀郡凌二叔的事多吐露一点也无妨……
趴在床头回味了半日,被纱布裹住半截、难以屈伸的手指头困难地抓握笔杆,在新婚册子上新添一笔:
【四月二十夜。
他竟不多追问。
凌相其人,本性还是过于温柔了】
第55章
叶宣筳挂着两个黑眼圈,幽魂一般站在凌家大门口。
他不想来的。
真的。
四月二十出行当日的惊马事件,虽说侥幸无事发生,章晗玉活蹦乱跳地被凌凤池领走,走的时候还有心思瞪他,一副记仇模样……
但血肉模糊的右掌心,死命攥紧缰绳、以至于需要一根根掰开手指的场面,粗粝缰绳沾上的点点血迹,时不时地浮现在眼前。
指节纤长的一只握笔秀气手,被磨破了皮肉,触目惊心。
时隔数日,回想起来,叶宣筳心里依旧愧疚无地,仿佛百爪挠心。
凌凤池的鱼符送来大理寺,好友不计前嫌,以重任交付给他,他也顺利寻到了人,本该护送章晗玉安然回返,回报好友信重,君子知耻而后勇,理当如此。
他却在见到人的当时,又陷入小情小爱的纠葛,心里纠结,脑子发昏,嘴不听使唤,也不知怎么几句又杠上了……判断失误,以至于误伤了她!
所谓的“执行公务而来”,“名正言顺”,自欺欺人而已!
季节刚刚入夏,天气其实不怎么热。没奈何叶宣筳自己心火旺热熊熊,才两天功夫,唇角边居然起了个小泡,火烧火燎地疼。
他在凌府门外僵站片刻,被熟知的门房迎进外院书房。进了书房他便招呼小厮,换个茶。
把清茶撤了,换杯苦竹叶茶来。重重地加黄连。
边嚼边想,前两日才得罪了凌家新娶的主母,大晚上地突然登门,吃个闭门羹也无甚好说的,他起身走人就是了。
多大的事,不就是大理寺死了个人。大理寺狱又不是头一次死犯人,天塌不下来,明早去官署回禀也一样……
正想到他几乎自觉起身走人的时候,门外响起熟悉的脚步声。凌凤池进了书房。
两边落座,面对这位多年同窗好友,凌凤池神色如常地询问:
“入夜后拜访,出了紧要事?”
叶宣筳指着嘴唇边撩起的火泡:“知道凌家新婚不满一个月。不是紧要事,怎会在入夜后打扰?”
说完他又自己一愣,在腹内大骂自己,酸溜溜的口气怎么回事!
凌凤池神色疏淡,“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