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梦华录 第54节
作者:非天夜翔      更新:2025-09-26 10:00      字数:3299
  没有病人时,乌英纵便拉起潮生的手,焐在怀中为他取暖。
  “你知道得真多!”潮生相当意外乌英纵居然认得药名。
  “哥哥从前跟着一个炼丹的方士,为他炼过药。”乌英纵说。
  潮生会意点头,又见乌英纵仍心情低落,想必因上次两人被秦先生所掳,给他造成了沉重打击,这一路上话也变少了,虽依旧尽心尽力地服侍着,眉目间却多了几分忧虑。
  潮生又要往他怀里钻,乌英纵脸上发红,说:“坐好,潮生,稍后还有人来,外头不比在家里。”
  潮生于是只牵着他的手指,又问:“后来那方士呢?”
  “那不是好人,”乌英纵说,“他拿活人炼丹,是老爷与沈大师救了我。”
  那天,乌英纵与潮生被秦先生困在倾宇金樽中时,令他再次想起了当初被丹妖关在笼中之时,激发出了他的兽性与恐惧。
  “劫难啊。”潮生想了想,说,“长戈告诉过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劫要渡,我也有,只是还没到,渡过以后就好啦。你已经很强了,哥哥,不要总念着些有的没的。”
  乌英纵认真地说:“老爷总说,天外有天,人上有人,让我不要执着于修炼,顺其自然就行,但现在看来,我就是太懒了,做得还是不够。”
  “等回到昆仑,”潮生高兴地说,“我找点仙丹给你吃,到时你就变得更厉害了。”
  乌英纵笑了起来,说:“不必了,我现在听见‘仙丹’二字就怕。”
  潮生不久前听项弦说起过,乌英纵脾性敦厚温和,虽根骨是上等,却没有成为大妖怪的野心,项弦也正因喜欢这点,才让他留在自己身旁。毕竟正因如此,项弦能看清乌英纵本性,知道他并非抱着某种目的。
  当然,表现在另一面上,则是不上进了。乌英纵自从没保护好潮生以后,这一路上就总在反省,自己是不是荒废了修炼,应当更努力些。
  “我教你一点昆仑的修行法术?”潮生说。
  “是秘术么?”乌英纵问,“若是不许外授之术,就别了。”
  “不不,”潮生说,“没关系的,你若能学会,长戈一定还觉得很高兴呢。”
  潮生每日受乌英纵照料,只不知要如何回报他,送他法宝吧,乌英纵不要,自己也没有什么能为他做的。乌英纵又长得高大帅气,令潮生越看越喜欢,能教他点粗浅的昆仑道法,潮生求之不得,当即在纸上简单画了经脉图,传授他白玉宫的绿叶心法。
  长安城另一处:
  “我怀疑魔还跟着咱们,”萧琨骑着马与项弦往城北去,说,“没有振魔铃在手,很难发现魔的踪迹。”
  “那怎么办?”项弦说,“是你要将它留在开封。”
  萧琨看了项弦一眼。
  项弦:“?”
  萧琨:“副使,我发现你最常说的就是‘怎么办’。”
  项弦一头雾水:“否则呢?”
  萧琨:“上司问你话,是让你解决问题,你又将这麻烦推回来给我?”
  项弦大清早的就被教训了,说:“啊,点我呢,才知道,可小的也办不到啊,萧大人!”
  “从前你也这般?”萧琨心道还不是因为我来了,你便乐得当撒手掌柜,“你一定能再做一个振魔铃,只是懒。”
  “材料难找得很,”项弦说,“莫要折腾我了。”
  “我与你找去。”萧琨说,“写张条子。”
  项弦只得道:“我试试罢。”
  萧琨:“你看,办法这不就出来了么?”
  彼此熟络后,萧琨已大致知道如何使唤项弦了,除非天塌下来,其他都是小事,项弦绝不会主动跑腿,平日里萧琨得戳他一下,他才动一下,想物尽其用,就得不停地戳他,令他行动起来。
  原知府宅邸的大门外,院墙足有一丈高,占地数亩。
  “城内穷成这模样,知府家里挺阔气,”萧琨说,“你们大宋的朝廷命官,倒知道不亏待自己。”
  “天下乌鸦一般黑,”项弦随口答道,“你大辽也好不到哪儿去。”
  两人边抬杠边找后门,然而这深深院墙外贴满了符纸,转了两圈,找不到显眼的小门,萧琨失去耐性,说:“翻墙罢。”
  一丈高的院墙,对二人而言俱如平地,项弦下来拴马,萧琨先是跃上围墙,突然不吭声了。
  “怎么?”项弦问。
  萧琨朝项弦伸手,项弦几步助跑踏上院墙,两人牵手互握,借力上了去。
  院内四处散发着极淡的黑气,若振魔铃在身,想必在靠近王宅的一刻,便已响了起来。
  “必须查清底细再走。”项弦说。
  “嗯。”萧琨环顾四周。
  萧琨跃入王家后院,看见大宅厅堂外,贴着诸多镇鬼的符咒,想必是灭门惨案以后,新任知府为求心安,请附近道士贴的符箓。
  萧琨走向前院,单手前推,厅堂大门缓慢洞开。
  内里全是凝固的黑色血迹,墙上、地上、柱子上,极其惨烈,地面因连日以来下雪,痕迹已不可察,萧琨再转身,祭起法术,平地卷起一阵风,吹散积雪。
  血迹蔓延到前廊,再到偏僻的角落中。
  萧琨:“这里死了三个人。”
  项弦:“嗯。”
  “这里死了六个。”
  “逃跑时被杀的。”
  “这里……”
  项弦与萧琨根据四处留下的血迹,开始还原当时的杀戮现场。
  “妖怪速度很快,”萧琨说,“奇怪的是,没有脚印。”
  “没有脚印。”项弦喃喃道。
  这很不合理,若是狼妖、狐妖等兽类妖怪,必然会留下爪印,哪怕被积雪掩盖了,花园的泥土中、房中的地面也应有痕迹。
  而没有脚印存在,正说明了又一个可能——这是一只鸟。
  “仵作的报告说了什么?”项弦说。
  “撕裂伤,”萧琨说,“看不出是何妖兽所为。阿黄呢?”
  “昨夜起就不见影儿了,”项弦说,“又沾花惹鸟去了罢。”
  他们来到后院,边厢前房门紧锁,贴着符,项弦推开。
  “这是晚香上吊的房间。”萧琨检查房间,没有异样,项弦问:“尸体呢?”
  “都下葬了,就葬在这儿的后山上,”萧琨问,“挖一具出来看看?”
  项弦沉吟片刻,点了头。
  他发现与萧琨在一起办案,下决定相当爽快,简单地讨论之后彼此就会达成一致,从不啰唆争执。
  他们来到葬下王家人的墓地,项弦做了个“请”的手势。
  萧琨:“?”
  项弦:“挖啊。”
  萧琨:“当然是你挖,还要上司动手?”
  “我是纯阳之体,”项弦不想动,嫌麻烦,说,“会惊扰了死者。”
  “死都死了,还怕他惊扰?”萧琨说,“少拿装神弄鬼的说法来糊弄我,不吃这一套。”
  项弦忍不住大笑,手头也无工具,用法力罢,只怕控制不好连整片墓地都翻了出来。他只得取下智慧剑,连剑带鞘一并戳进泥里,萧琨搭了把手,将棺木一起拖出来。
  “确实是鸟类造成的撕裂伤。”两人看完,一致确认,萧琨将棺材放回去,以法术掩盖,恢复了墓地,又回到了王家大宅中。
  项弦在前廊里坐下,背靠柱子,缓慢下溜,躺着开始晒太阳。
  “起来干活!”萧琨道。
  “好好好,是,大人。”项弦口中回答,却没有动作。片刻后,他在花园里突然看见了一件东西,那是一小团挂在花丛隐蔽处的白色绒毛。
  项弦过去,拈起那团绒毛,放在掌中,带着疑惑审视它。
  “过来看看。”萧琨说。
  项弦说:“我在前院找到了这个。”
  萧琨:“这是什么?动物的毛?这不是羽毛。”
  “只有一处。”项弦说,“你找到了什么?”
  萧琨正在后院马厩旁,那里有一口井,上头盖着木板,他给了井口一脚,将木板踹开。
  “是口枯井,”萧琨说,“里头有风。”
  项弦:“??”
  项弦探头去看,接着被萧琨一脚踹进了井里。
  “哎!”项弦马上稳住身形,说,“谋杀!”
  以项弦身手自然不会脑袋着地,只见他一个翻身,跨步劈腿,靴底踏在井壁上,“唰”一声滑向井底,稳稳当当落地。
  “看看风从哪儿来。”萧琨在顶上说,又扔了根绳索下来。
  萧琨拿着项弦找到的白色绒毛,回到前院里去看了一圈,没有发现更多,再回到马厩前时,突然不见项弦,快步来到井边,朝下喊道:“项弦!你还在里头?快上来!”
  项弦突然从他身后无声无息出现,一脚把萧琨也踹了下去。
  萧琨:“……”
  萧琨轻飘飘落向井底,发现风的来处竟是一个洞穴通道,通道出现于井壁底部,不知通往何方。
  项弦再次跳下,萧琨顺手接了他一把,让他站稳。
  “进去看看?”项弦说。
  “走罢。”萧琨躬身,从随身物品中取出了一枚寒光四射的珠子,走进了通道,珠上光华流转,隐隐约约带着冰霜寒气。
  “好东西,”项弦说,“哪儿来的?”
  “曾经收伏北海一条妖蛟,所缴获的内丹,”萧琨随口答道,“很是费了我一番力气。”
  项弦:“送我罢。”
  “你要这东西做什么?”萧琨说,“想要宝物,自己弄去。”